臺北,夜,士林小吃街。
士林是臺北有名的夜市,同時也是聞名臺灣的小吃街,全島內最有名的小吃幾乎都集中在這裡。儘管夜色已經過半,但是來這裡吃夜宵的人仍然絡繹不絕,小吃各個攤位隨處可見簇擁的人羣,還有一張張人滿爲患的餐桌。各種小吃的香氣在街道上肆無忌憚地飄揚,餐桌上的划拳聲和說笑聲不絕於耳,讓所有人昭示了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蕭天送走了賣玫瑰的小女孩,收拾了一下被打亂的心情,詢問了幾個路人來到士林小吃街。站在小吃街的入口,蕭天滿懷愜意的心情望着街道兩旁熱鬧的各個攤位,每個攤位的老闆用盡各種方法在叫賣自己的小吃,吸引行人的注意。
蕭天雙手插兜悠閒地走在小吃街上東瞅瞅西望望,每個攤位上的駐足觀望都可以讓蕭天獲得片刻的愉悅,街道的喧囂似乎才讓蕭天感覺到那股本來就蘊藏在平凡生活中的樸實。
只是這種樸實對於生存在黑道中的蕭天來說是一種奢望,但是心情樂觀豁達的蕭天即使是因爲這片刻的寧靜也會露出會心的一笑。
蕭天走着走着突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豆香,淡淡的清香立刻讓蕭天有了食慾。順着香氣飄來的方向,蕭天來到一個賣豆花的攤牀。熱氣騰騰的豆花被老闆熟練地盛在碗中,然後澆上湯汁送到客人的面前。雪白色的豆花在配上香氣四逸的滷汁,不僅讓蕭天食慾大好。
攤位前面擺着五張桌子,張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惟獨有一張桌子只有一位身穿白色綢質唐服的老人,老人鼻直口闊,面色紅潤,象極了蕭天家鄉清晨在江邊打太極拳的那些老人。在老人背後站立了一位身穿深色西裝的男子,面容恭敬,縛手而立。
“老人家,我能坐這張桌子麼?”蕭天上前禮貌地問道。
正在桌子旁喝着豆花的老人聽到蕭天的說話,擡起頭看了蕭天一眼,眼神深處立刻閃現一道別人不易察覺的驚詫。老人微微一笑,沒等說話。他身後的那名男子立刻走上前來對蕭天說道“你不能坐這裡,請到…。。”
沒等身後男子說完就被老人伸手給制止了,老人身後男子雖然眼含忿忿之色但是也只能聽命於老人。
“小兄弟,請坐!”老人伸手示意蕭天坐下。
“謝謝!”蕭天剛坐下就大聲吆喝了一句“老闆,給我來一碗!”
嗓音渾厚有力,震人心神,看得周圍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蕭天這裡,對面坐着的老人更是用一種欣賞的眼光望着蕭天。
不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花就端到蕭天面前。蕭天迫不及待地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濃郁的豆香攙雜着滷汁的美味從蕭天喉嚨一直到胃裡,脣齒留香。
“真是太美味了!”蕭天由衷地讚歎道。
老人看到了蕭天的吃相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湯碗用特有的老年人富有親和力的嗓音問道“小兄弟聽口音不象本地人啊!”
“哦,我從臺南來!”蕭天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蕭天滿不在乎的不禮貌行爲深深地激怒了老人背後的那個男子,身穿西服的男子一臉怒容地望着蕭天。
但是老人卻絲毫沒有慍色,依舊問道“小兄弟到臺北是訪親,還是探友啊?”
聽到老人的問話,蕭天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湯匙,絲毫不迴避地望着老人的雙眼說道“應該算是訪友吧!”說完,蕭天衝老人笑了一下,接着喝碗裡的豆花。
看到蕭天的神色,老人心中忍不住又給蕭天加了一分,畢竟能如此從容地坐在他面前和他象朋友一樣說話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很多人不是沒有機會,只是因爲不敢。
“訪友之後,如果小兄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不妨讓我充當一回嚮導帶着小兄弟在臺北遊玩幾天如何?”老人笑呵呵地說道。
蕭天握着湯匙的手明顯一頓,隨後又恢復正常,老人的雙眼緊緊地注視着蕭天的反映,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雙眼凝神射出的精氣蕭天卻深深地感受到了,兩人周圍桌子上的客人頓時感覺到空氣中彷彿凝滯住一般,緊張的氣息在四周瀰漫着,不少人匆匆結帳而去。
蕭天擡頭望着老人笑吟吟說道“不是我不想,我是怕您沒有時間啊!”
“哦!這話怎麼說呢?”老人好奇地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街口的那輛銀灰色勞斯萊斯是您吧。這條不足五十米的街道里,至少有十人在您伺機而動,如果我還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您的保鏢吧。哦,對了,我還露了幾個人!”蕭天拍了一下腦門,接着望着旁邊幾張桌子上幾個人沉聲說道“他們也應該是您的人吧!您出來吃碗豆花都勞師動衆的,您又怎麼能當我的嚮導呢?”
說完蕭天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老人,周圍幾張桌子上人聽到蕭天的話,立刻條件反射一樣站了起來,凝神注視蕭天,同時把手伸向了懷裡。
老人微微一笑,右手輕輕一揮,那幾個人立刻又坐回座位上,只是手依舊伸向懷中。
“看來小兄弟出門從來都不帶保鏢了?”老人淡淡地問道。
蕭天嘿嘿一笑,說道“我,一個臺南來的小人物,只是吃碗豆花哪有什麼保鏢啊?”說完蕭天眼含深意地望了老人一眼,同時又高聲吆喝了一聲“老闆,再來一碗!”
“真的只是小人物麼?”老人一字一頓地說道“能把日本兩大黑幫鬧個天翻地覆,隻手遮天的臺南地下皇帝,一個能和總統稱兄道弟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個小人物呢?”
蕭天哈哈一笑,說道“看來老人家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啊,我怎麼就不知道我是如此的出名呢?”
“能在我的面前如此鎮定的年青人,你是第一個!”老人面容嚴肅地說道。
“怎麼?老人家今天是要準備教訓我嘍!”蕭天冷笑着說道。
對面的老人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依然不離開蕭天那異常鎮靜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走來一夥人,爲首的是一個個頭高大,臉長如馬臉,面色兇悍的男子,身後跟着五六個膚色各異的外國人,這些人一同朝蕭天這邊走來。
爲首的來到老人身邊一弓身,說道“老爺子,我來了!”說完男子歪頭看了蕭天一眼,這一看可不要緊,爲首的男子狂震,接着兩眼傳來深刻的恨意。蕭天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這個男子,蕭天覺得這個人總像是在哪裡見過,想了半天他終於想起來這個人在哪裡見過了。
一年前在高雄機場圍堵他的就是這個人,他那張馬臉是讓蕭天印象最深刻的,現在蕭天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是誰了,正是天道盟的精神領袖陳仁治,外號圓仔花,而這個長着一張馬臉的男子正是天道盟旗下美鷹會的會長尤雄,江湖綽號馬面煞星。
尤雄自從在高雄機場被蕭天繳了自己的手槍後,一直耿耿於懷,如果不是陳仁治一直壓着他,他早就帶着他美鷹會的王牌主力去找蕭天算帳去了。這之後,蕭天去了日本,而後江湖又多了許多關於蕭天的傳聞。尤雄一方面不敢相信蕭天真的有實力去和日本兩大黑幫對抗,另一方面他又擔心江湖傳聞是真的,如果真的在蕭天那裡碰了釘子,自己在天道盟的地位就難保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尤雄可以十分肯定蕭天此時就一個人,正是除掉他的好機會。其實今天尤雄並不知道坐在陳仁治對面的就是蕭天,只是聽手下說老爺子陳仁治竟然和一個年青人相談甚歡,出於好奇尤雄想過來看一看到是誰,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蕭天。
別說尤雄了,就連陳仁治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碰上蕭天,陳仁治也只是以前見過蕭天的照片,所以纔會立刻認出了蕭天。
而對於蕭天來說,陳仁治也只是以前聽說過,根本就沒有見過。蕭天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條小吃街上碰到在臺灣黑道排名前三位的天道盟老大。
但是蕭天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甚至敢和一國的軍隊交火,到現在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感覺了,所以從心理上蕭天對陳仁治和他的手下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也正是因爲這點勇氣使得蕭天表現得異常鎮靜,讓老謀深算的陳仁治不敢妄自下手,畢竟到現在爲止自己的天道盟和蕭天還沒有什麼樑子。
至於華青幫的恩怨在陳仁治眼中還不能成爲他立刻和蕭天翻臉的導火索,畢竟依蕭天現在的地位不論是在黑道還是在白道,地位都舉足輕重。如果自己這一方真的和蕭天交惡,先不說誰勝誰負,光是總統陳水扁就能再一次借用“一清”的歷史剿滅天道盟。
陳仁治目前還不想去惹這個麻煩,他今天只是很單純地想看看傳說中的江湖黑道新銳人物蕭天到底和傳聞中的一樣不一樣,所以陳仁治並沒有殺蕭天的心思,今天和蕭天的這一席話讓陳仁治頭一次認識到了蕭天,也大概明白了蕭天的性情。直覺告訴陳仁治蕭天是個值得交的朋友,至少和他爲敵是不明智的。
“陳老爺子!幸會!”蕭天笑着問候道,二人彷彿是剛剛見面一樣。
“彼此!彼此!”
陳仁治絲毫沒有拿出一點架子,話語中的親和力讓蕭天很舒服。聽到陳仁治的回答,蕭天眼望了陳仁治,陳仁治也望着蕭天,二人幾乎在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到現在蕭天才看出陳仁治對自己根本就沒有起任何的殺心,甚至蕭天感覺到他彷彿要努力地在和自己交好。
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這是蕭天的一個信條。一個江湖前輩能如此和蕭天談話,就衝這點蕭天相信眼前的陳仁治和臺灣其他的幫派大哥有那麼一點的不同,就是渾身有那麼一股江湖氣概。
只是現在幫派的大哥已經很少能有這樣的氣概了。
“咱們是敵人麼?”蕭天有些試探性質地問道。
“至少現在還不是!”陳仁治搖着頭回答道,接着陳仁治又問蕭天“咱們是朋友麼?”
“將來也許會是!”蕭天老練地回答道。
二人工整的對答立刻又讓蕭天和陳仁治哈哈一笑。
相逢一笑泯恩仇!至此蕭天相信橫在自己和陳仁治之間的華青幫那檔子事到現在已經煙消雲散了,至少陳仁治沒有因爲這件事和自己反目。但是蕭天依然對華青幫老大到是死於誰的手中存有疑問,這個疑問也許只有以後才能知道了。
蕭天喝完最後一口豆花,叫喊了一聲“老闆,買單!”
“不!這頓我做東!遠來就是客麼,讓我也儘儘地主之誼!”陳仁治說道。
蕭天也沒有推辭,點頭表示了一下謝意。
蕭天剛一起身,尤雄踏前一步擋在蕭天身前,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阿雄!”陳仁治不滿意地叫住了尤雄。
儘管尤雄百般不樂意,但是也不能違抗陳仁治的命令,眼中的憤恨依然強烈,但是身子卻漸漸向後退去。
蕭天笑眯眯地望着尤雄,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邊搖着頭邊向街頭走去。
“老爺子,他現在就一個人,不如現在就殺了他!”尤雄望着蕭天離開的背影言語中充滿恨意地說道。
“你真的以爲就他一個人麼?”陳仁治望着一身休閒的蕭天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你們幾個也認爲就他自己一個人麼?”陳仁治問着尤雄後面的幾個美鷹會的頂尖殺手。
那幾個殺手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搖着頭說道“自我們踏入這裡似乎就被一股殺氣給籠罩着,是很強烈的殺意。強到似乎讓我們相信不論我們誰先出手,第一個死的一定不是那個年輕人,而是我們,這種感覺知道那個年輕人離開這裡才消失掉。太可怕了!”
那個人操着生硬的中國話如實地說到,尤雄似乎還不相信,叫喊道“我怎麼沒有感覺到,啊?!”
“那是因爲你被仇恨矇蔽了雙眼,連直覺也變得不靈光了!”陳仁治語氣中掩飾不住的不滿情緒讓尤雄膽顫心驚。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紅衣女子和一名黑衣男子並肩走過豆花這個攤位,陳仁治凌厲的目光掃過二人,就在這個時候紅衣女子突然轉頭望了陳仁治一眼,就在那一刻陳仁治感覺自己的性命似乎就操縱在這個女子手裡,儘管自己距離這名紅衣女子有幾丈遠,中間又有美鷹會的頂級高手,但是陳仁治仍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死神距離自己是那麼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