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能顯能隱,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登天,秋分潛淵,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它興雲雨、利萬物,是祥瑞的象徵,是帝王的化身,代表上天,代表權力。
可以上種種全都是神話故事中的記載,誰真的見過?沒有。
現在見了,在心底留下的除了深深的震驚,與極大地喜悅外,還有濃烈的不安,因爲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都有兩面,好的,壞的,那通體烏黑的龍更像是代表了惡。
對於未知,人們除了好奇外,就是恐懼。
安子建便是一邊興奮着,一邊恐懼着,在世上活一遭,見過真龍,何等榮幸?死亦圓滿了。可他是官員,不能只想這些,他得儘快把情況瞭解透徹,然後上報。
“這件事必須馬上上報,現在最重要的有兩件事,”安子健皺着眉,對還處在驚懼中的鄭放說道,“一,排查所有河道看看還有沒有那樣的石頭。二,把那龍石,弄上京。”
鄭放忙不迭的點頭,精神還是有些恍然的道:“接連出現了兩樁這樣的祥瑞之象,是得必須馬上上報朝廷。”
兩樁?安子健猛然想起來,還有二月二十一日那天府城那千隻報喜的喜鵲。
那是給田家的那個新生兒報喜——
安子健心裡一跳,死死盯着鄭放問:“挖出龍石的地方,具體是哪裡?”
“還不太清楚”鄭放慢了一步,想到些事情,他驚出一身冷汗,連滾帶爬的跑出去,吼着負責看護河道的人過來。
“你確定?”鄭放差點跳起來。
回話的人被嚇了一跳,不敢確定的道:“那,那容小人下去查查冊子?”
鄭放越過他看向前方:“不用查了。”
那邊匆匆走來幾個人。
鄭放頭皮發麻,下意識的想避開,但還是站住了。
“大人,”來人匆匆拱手向他行禮,一臉的急迫溢於言表,沒容鄭放說話,又道:“御史安大人可在此地?”
還是頭一次看到田大老爺這樣失態,他可是有個二品大員的弟弟,侄女更是寵妃,子侄,旁支,在外爲官的不在少數,且,家產豐厚。
鄭放多看了他幾眼,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在裡面。”
田大老爺一供手,搶先一步進去了。
安子健正想事情,見這人來下意識的皺眉,不動聲色的迎上來,想與他寒暄。
“安大人,贖某無禮,”田大老爺深深鞠了一躬,搭胸前的美須都搭在地上,可見這個禮有多誠摯,他跟後的人跟着行禮。
“折煞安某了,”安子健虛扶了田大老爺一下,拿眼睛去詢問鄭放。
鄭放點點頭。安子健戲裡有數了。
“聽說在河道里挖出一塊黑石?”田大老爺屁股沒坐熱就急急問道。
安子健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想這人是不是來爭功的。
提醒道:“那黑石上面附了一條龍,大約是活的,某有幸親眼所見,田老爺的消息倒是也很快。”
田大老爺一擺手,卻笑的諷刺:“這裡窮鄉僻壤的怎麼可能有龍?怕是有人作妖,某聽說了就帶了法雨寺的大和尚來,讓他看看就知道了,驗明的真身才好外傳。”那片河道已經被官兵圍了,他又不是官身,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撈着。
小聲的嘀咕了幾句,鄭放神遊天外。
安子健消化了一下從鄭放那裡得到的消息,定定的看向田大老爺:“此事本官會有定奪,田老爺不必心焦。”
不心焦怎麼才能做到不心焦?
田大老爺心裡已經急死了,衣袖內的手攥成拳頭,面上還是鎮定的道:“出了這樣的事,是好是壞難以定奪,安大人又是初來駕到,田某願盡綿薄之力,還望大人勿要推辭。”
“田老爺怕是不適合參與其中,”安子健一個身負皇命的外來人,怎會真的就被不然不硬的話嚇到?
他接着道:“在這之前,本官剛接到消息,那龍石所在的地方就是田家的田地中。出了這樣的祥瑞之兆,田老爺按理說應該高興纔對,爲何說是有人作妖呢?對了,那龍石上面還寫了天佑二字。”
誰這麼厲害,有這種能力去做這個樣的妖?那是他親眼所見,真龍。
還沒得出任何結論,就被田家這位大老爺安了一個妖的帽子,龍都是妖的話,那真龍天子之說算個啥?安子健直覺得這位大老爺的腦子裡怕是進水了。他可是親皇派,不是皇帝的心腹,能得來御史這個肥差?還有,這樣的事情捂着不上報,到時傳揚出去了有幾個腦袋夠砍?
他憑什麼說那是有人作妖?
捂得住嗎?真真是傻了。
但是田大老爺能怎麼做呢?
屬於田家的土地裡出了龍石,而且上面寫了天佑二字,上天爲了保佑田家而派來了龍嗎?還有前些日子的千隻喜鵲環繞府邸,新生孩子的出生日期,一切都指明瞭將來這個孩子不凡,田家不凡,但是不凡過火了,皇帝都沒這樣的命,多招人忌憚?若是有心人推波助瀾,說將來田家改天下都有可能,那就完了,完了。
被當面點名心思的田老爺,當場煞白了一張臉。
他坐立不安,面露哀求的看着安子健:“怎麼所有的祥瑞之兆都跟田家有關呢?這麼巧合的事情必定事有蹊蹺,還望安大人看在舍弟的面子上,容在下與大人一同查一查,將來必有厚報。”
是啊,怎麼所有的祥瑞之兆都跟田家有關呢?莫非田家,真的有上天護佑?安子健一點也不認爲人能弄出這樣的巧合,人沒有這樣的本事,除了天。只要給了田家機會,他們就有能力把這事黑白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