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兔娃把刀從曹青腳邊撿起來,再度遞到他面前,臉上的笑容刺眼。
他道:“去,多補胡寶祿幾刀,你不是恨他嗎,就桶那麼一下可能死不了呢。”
曹青把刀奪在手裡,恨聲糾正:“我恨胡小滿,恨所有姓胡的人。”
“在囉嗦下去就沒時間了,驚蟄那個雜種或者是胡小滿他們任何一個回來,兄弟們就得都交代在這兒,動手。”胡兔娃催促着推了曹青一把,臉上的瘋狂讓人誤以爲他的目光會吃人,那是見了血的興奮,是殺人後的快感。
痛不欲生的二寶眼中泛白,鼻翼中急促這呼吸着,身體因流血四肢抽搐,他奇異的發現除了痛意外耳朵眼睛聽不見也看不見,只是冷,只是心裡那口氣憋着,他不停的祈禱,祈禱奶奶不要再往自己身邊爬了,快躲起來。可是嘴巴發不出聲音了。
而將刀柄握的死緊的曹青,猙獰這一張臉,已經來到二寶身邊。
他提起刃上帶紅的鋼刀,看着地上任人宰割的羔羊,覺的自己可能是太興奮了,有點想哭、笑了幾聲猶嫌不過癮,像剛纔那樣,高高舉起狠狠的戳下去。
噗呲一聲,他臉上呲了熱血,下意思的閉上眼,再睜開眼,卻發現刀下的人是白氏。
這老婆子什麼時候撲上來的?
白氏猛的一擡頭,吐出一大口血,青白的枯皺臉皮上已經掛上了死不瞑目之像,曹青駭然,驀然鬆開手,連退幾步。
只有痛苦的哀嚎和嘩嘩的雨水,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你跟他們先走,”胡兔娃臉上的表情變了變,邊說邊去拉拽白氏的腿,拽了幾下,竟沒能撼動分毫。他煩躁的先撿起兇器,餘光瞥見一雙死死瞪大到極致的眼睛,那裡面還反射着餘光。
胡兔娃心裡一凜,放棄了拖拽白氏腿的打算,轉而去踢了一腳她身下護着的二寶。
砰的一聲,天空上響起一聲鞭炮炸裂的聲音。
這是一個信號。
縮在一邊躲了多時的胡耀祖臉色慘白,一頭一身的雨水,他掐着已經燃盡的香燭,一邊跌跌撞撞的往大門前跑,邊道:“胡冬至肯定已經在進村的路上了,咱們快走。”
試圖在補刀的胡兔娃,到底是沒將白氏從二寶身上拉開,他喘着粗氣,暴躁起來,“胡家最得力的後輩都將落在我手裡,我倒是真想看看胡小滿以後還怎麼囂張,還有她那張傷心的嘴臉,哈哈哈。”
胡家院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早已有人聽到,隔壁鄰居在門前探頭探腦,猛然闖出來十幾個急促的人,只來得及叫喚了一聲就被砍翻在地。
胡兔娃他們本就沒有想着低調的逃跑,見人便砍,在村中如入無人之境,如此囂張的氣氛嚇退了一大波人,劉獵戶帶着護衛隊的反抗在他們這羣拿着刀的人面前,不堪一擊。
不顧阻攔趕上來的大寶也沒能逃過此劫,從背後被砍翻在地,他躺在泥濘的路上,眼睜睜的看着那羣人風捲雲集的離開。
當時的大寶也在想,驚蟄去哪兒了?要是小滿在這裡該多好。
從作坊一路趕回家的胡老爹,進了門就癱軟在地,他看到血泊中倒這兩個人。
“啊,老婆子。”
那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黑是黑白是白,一動不動的任由雨水砸進眼眶,她在哭,胡老爹卻在也沒辦法從她眼中看到自己。
直到更多的人趕過來,他們說二寶昏迷不醒,胡老爹哭,說大寶受了很重的傷,胡老爹還是哭,說老太婆死了,胡老爹不哭了。
他靜靜地守在牀尾,看着許多人哭喊着爲老太婆收斂儀容,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無論怎麼壓都閉不上。
胡老爹猛然扒開圍在牀前的人,趴在她耳邊,用手捂着她的眼睛說:“小滿回來了。”
似乎聽到一聲出氣,在掀開手掌,那雙眼睛就真的閉上了。
老頭子轟然大哭,搖晃着白氏的屍體叫她別死。
可是白氏連個嘆息都沒留下,閉上眼,任由胡老爹哭到暈厥。
渾渾噩噩到了天黑,死都被牽掛着的人終於回來了,胡老爹看着她哭,看着她鬧,心裡沒有一點起伏,他覺得吵,讓人出去,說是要跟老伴兒單獨待會兒,就看着睡着的人,從黑夜到白天,他沒有許多的話,只想好好看看她。
門外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
是巴掌摑在臉上的清脆聲。
“我在問你話。”
“住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胡老爹缺少表情的臉上,兩條濃眉緩緩皺在一起,他搖晃了幾下才站起來,硬了一輩子的腰桿兒一下子就垮了,他佝僂這腰,移到門邊。
就見院中,驚蟄以一個側頭的姿勢跪倒在胡小滿腳邊,她高舉這的手臂緩慢的放下,鐵青的臉因憤怒而扭曲着,她聽到聲音,緩慢的擰着脖子朝大門的方向看去。
胡老爹也擡眼去望。
披着斗篷的楚娉婷姍姍來遲,初一進入胡家的大門就看到胡小滿揮手打驚蟄巴掌的一幕。
她大喊:“住手。”
人已經快步下了臺階,來到跟前。
“你憑什麼打他?”
她問的是憑什麼而不是爲什麼看來是知道發生的事情了。
胡小滿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她。
楚娉婷卻覺得自己被她的目光凌遲了,來的路上想好的措辭一下子化作烏有,她試圖去抓小滿的手,也只是想想,不安道:“你還好嗎?我知道白奶奶去了你一時接受不了,但這真的不怪驚蟄。他在尋找曹青那一夥人上面不眠不休,費了不知道多少心力,你錯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