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開始覺得陶歆替她頂罪是因爲還想用她燈引,所以心裡雖有些過意不去,但最終還是由着他去了。
如今聽霽陽說辭,她才知道這刑罰是要命的。之前的心安理得和芥蒂防備轟然而碎,無數的問題從坍塌的心牆中鑽出,如野草般迅速蔓延至她的整顆心臟和腦子:
不是說死如燈滅嗎?如果陶歆死了,那他還怎麼要自己做燈引?他這種不要命的選擇到底意味着什麼?……
她的神魂一陣劇烈動『蕩』,仙體裡另一個阿婉開始掙扎着想要出來。
你現在出來有什麼用?又改變不了什麼現狀!
她在心裡埋怨一聲,狠狠咬破嘴脣。腥甜和疼痛襲來,終於換得了頭腦的片刻清醒。她趁機上前一步求情:“玉帝明察,此事和陶歆無關……”
“無關又是誰把你帶到監牢裡的?”
“我……”
“夠啦!本尊不想再聽你的辯白,有這功夫還是閉門反省每日裡你都做些什麼吧!謹言慎行、『婦』容『婦』德你都有點兒什麼?!”玉帝看出阿婉的惶恐,不由大爲快意既然你在意這個小子,我偏要毀給你看!這種錐心的懲罰,果然比直接定罪來的痛快!
陶歆被拖走了,諸仙也一併散了。空『蕩』『蕩』的大殿上,只剩下一個阿婉魂不守舍。
霽陽想要過去安慰,卻被悟空一把拉走。
“阿婉她……”
“由她去吧!”
“可是陶歆……”
“他豈會那般容易死去?走啦!”
……
最先離開的阮離看附近沒了別人,忍不住埋怨宦璃:“帝君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的要把阿婉進天牢嗎?要一個陶歆的命有什麼意思?”
宦璃謹慎的看一眼四周,而後才低語道:“蛇打七寸這等小罪,又有那麼多神仙替她說話,怎麼可能給她定了重罪?與其惹她防備,不若先縱容着……”
“你的意思是?”阮離還是不大相信宦璃的話。
“你等着看就好了!本尊還從未食過言!”宦璃說着傲然彈彈衣袍,轉身離開了。
……
阿婉如蠟捏泥塑般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裡,一雙眼睛不甘的盯着已經空去的赤金蟠龍寶座。
雖然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卻清晰的感覺到了玉帝對她持有的不滿和敵意。
現在陶歆因爲她而受到玉帝的遷怒,得了如此重的罪名,她對此無能爲力,只一顆心被悔恨、怨憤撕扯成七八片。
倘若陶歆就此去了,她也不活了!
這念頭纔在她心裡萌芽,就被她殘存的一縷理智打壓下去。
不,現在不是坐以待斃的時候,一定還有辦法可想!
白裔狡黠而笑的形象在腦海裡閃過,叫她瞬間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沒錯,白裔他那麼聰明,一定能想到搭救陶歆的辦法!
阿婉踉蹌着衝出凌霄寶殿,直奔着方丈山的方向而去。
她必須快些,再快些!
陶歆此刻已經開始行刑,她的每一點耽擱,都會變做無盡的痛楚施加在陶歆的身上。
一路上風吹着她的頭髮,像揮舞着無數的鞭子抽打着她的臉頰和肩背,可她絲毫沒有擦覺,只嫌自己飛的太慢。
纔到調鼎坊的半空,她一眼便看見門口獨坐的白裔。
夕陽的餘暉照着他潔白的衣袍,帶着淡淡的光暈映在他平靜的臉頰,竟叫人生出一股溫暖信任的力量。
“掌櫃的!”她眼眶沒來由的一熱,就像有了仰仗般越下雲頭。
白裔逆着明亮的光線半眯着眼睛望去,不是阿婉又是哪個?!
陶歆這小子好手段啊,才一出手就哄得這丫頭回來了?
這種結果好到猝不及防,倒叫他一時沒了主意。
“掌櫃的,你救救陶哥哥!”阿婉見白裔坐在椅車上一動不動,一雙洞明的眼睛半眯着,不知在想些什麼,遂快步走過去,半蹲在他前邊央求道。
“陶歆?他怎麼了?”白裔見陶歆並未一同歸來,這才發覺事情的異常。
“他替我……不對!是……”阿婉慌的語無倫次,半天才理出思緒:“應該是他護送我去長洲監牢,後來被宦璃發覺,帶至玄洲問罪,他又頂了我的罪過……如今竟是要被處死呢!”
阿婉的緊張情緒感染了白裔,把他也嚇得手足無措:“處死?闖個天牢就要處死?那玉帝小兒倒是給他判的什麼罪名?”
“逆龍鞭……三千?還有一個時辰的什麼焰……”阿婉絞盡腦汁的回憶道。
“沒了?”白裔一口氣吊着不上不下,只死死盯住阿婉。
這還不夠嗎?阿婉不滿白裔的態度,但因爲有求於他,只好有問必答:“沒了。”
籲白裔半站的身子重新倒進椅車之內,一副鬆一口氣的模樣。
“掌櫃的,你想想辦法呀!他可是陶歆,調鼎坊的大廚!沒了他,你還怎麼……”阿婉以爲白裔還是對她不滿,連忙又陳利害。
“你知道我們要用你做燈引,還甘心爲陶歆求情?”白裔截住阿婉的話,又問了一個不想幹的問題。
“是可人死了,你要我這燈引還有何用?難道你不介意陶哥哥的死亡?”阿婉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說出口的話也沒多婉轉好聽。
“嗤也不枉陶歆一直以來對你的寵愛和付出急的那樣!”
阿婉一雙眼睛瞪的溜圓:“你是說陶哥哥不會死?”
“放心吧,死不了!”
如果陶歆對他的刑罰心裡有數,那自己算不算是自作多情、錯會了意?
他本來就沒打算付出生命啊!
阿婉的心落入肚裡的同時,又開了一個大洞,總覺得呼呼的往裡邊灌涼風。
白裔似乎看出了阿婉的失落,又開口解釋道:“實話告訴你吧!即使他比一般神仙的耐力要好,他這頓刑罰受完也得褪成皮!這疼痛和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阿婉沒有說話,只恍惚的看着白裔,一副神遊天際的模樣。
“還有當年說拿你做燈引一事……”白裔盯着阿婉的眼睛,見她瞳孔猛然收縮,這才接着往下說道:“陶歆並不知情一切都是我的自說自話。”
一個驚雷在阿婉耳邊炸響,白裔他方纔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