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和霽陽一左一右坐在煙火竈的門口處,只等着阿婉歸來。但事實證明,阿婉跟霽陽說的晚些歸來,晚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差不多到了晌午時分,阿婉依舊沒『露』面。悟空在門口等的抓耳撓腮早不耐煩了,再加上越來越多的仙友來到煙火竈處,總對着他和霽陽笑的別有深意,他終於羞惱的蹦了起來。
“吱”他才揮起拳頭,就聽見旁邊的霽陽開口:“看什麼看?!沒看見門還沒開嗎?還杵在這裡幹嘛?你們很閒嗎?功德修了嗎?凡願應了嗎?各自的本分盡了嗎?……”
霽陽仗着自己身份高貴,又在神仙圈裡出了名的蠻橫驕縱,一張“戳人骨頭”的狠嘴吧吧幾句把那些湊熱鬧、愛八卦、鎮日裡胡思『亂』想的神仙給遣散了。
她偷偷看一眼悟空,見他神『色』晦明莫辨,正準備過去好生哄勸幾句,哪料又有兩個人晃晃悠悠、懶懶散散的走過來。
“哎,你們倆怎麼都在?難道是在等我?這麼見外幹嘛,進屋聊不好嗎?”
阿婉走在前邊,大老遠就看見有人守在煙火竈的門口。
開始她還以爲是煙火竈的忠實客人,連忙緊走幾步到了跟前。待再近些,看清楚了悟空和霽陽的面目,她纔不覺一陣好笑。
悟空看身後的木門被阿婉隨手推開,不由面上一陣苦笑誰特麼跟你見外,只是沒想到丫的心大至斯,出門一宿都不帶上鎖的!
霽陽見悟空的神『色』瞬間開展許多,心裡不由一陣異樣。她遲疑一下,想和悟空一起進門,但看到他身旁站立的阿婉,終於咬牙橫心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邊。
帕魯幾步趕上阿婉,擠開她和悟空,第二個跟進煙火竈裡。
阿婉擡腳也往裡走,卻被悟空一把拉住手肘。
“西洛俺老孫幫你打聽到了……”
悟空的話帶着熱氣吹的在阿婉耳畔,卻叫她一股涼意從脊背直躥到頭皮。
她猛然扭頭盯住悟空:“你怎麼知道?”
“嘿嘿,這個你不用管。”雖然陶歆叫悟空把這歸爲他作監司巡員的功勞,但悟空到底不好意思居功,“你只說你到底要不要聽吧?”
阿婉顧不得其它,遂急切的點點頭。
“西洛就在長洲的監牢裡。”悟空見霽陽猛灌了一碗酸梅湯,又四下裡搜尋着,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不由頭皮一陣發緊,只給阿婉丟下這句就要轉身開溜。
“你們聊哈,俺老孫想起來還有件要緊事沒做,就先回炎洲去了!”
“孫悟空!”
霽陽氣急敗壞的追出去,但悟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該死!”她跺腳低聲咒罵一句,也不知是後悔自己剛纔的主動放棄,還是不滿悟空對她的刻意躲避。
阿婉木樁一般戳在一旁,滿腦袋裡盤旋的都是西洛的下落。至於霽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完全都不知道。
霽陽見阿婉呆呆的,也不過來安慰自己,更覺得沒甚趣味,索『性』也起身離開了。
帕魯把食材放進廚房,再出來時就只剩下阿婉一人,他搞不清楚情況不由朝她問道:“怎麼了這是?一會兒功夫,煙火竈裡僅剩的兩個客人也不見了?”
阿婉擡頭看向帕魯,她想和他說關於西洛的事,但在對上他那雙烏黑溜圓的小眼睛時,她滿腹的話語又生生閘住。
即使帕魯和她一起生活多年,還吸過她的血,但早在八百年前,他已長成人形成爲獨立的個體。他可能是轉輪聖王轉世,本該有個光明的前程,她不該拖累他。
帕魯看阿婉張張嘴巴又無力的閉上,不由更加好奇:“你便秘麼?有什麼不能直說呀!”
“我……”阿婉正被自己的善良感動着,突然聽到帕魯這惡毒粗俗的言語,恨不能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不過就在她瀕臨發飆的瞬間,一道靈光突然在她腦子裡閃過。她把手挪到小腹部捂住,繼續裝作可憐巴巴又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辦?我這幾天不太方便……要不就歇業幾日再開門吧?”
“什麼不方便?食材不都買來了?”帕魯不耐煩的看一眼阿婉,什麼時候這丫頭也矯情起來。
“啊呀!女人總會那麼幾天……”阿婉一副你懂得的模樣,繼續循循誘導。
帕魯望着阿婉拿捏的眼神,捂緊的腹部,突然之間了悟過來。一剎那血涌上臉,把他的那張黑臉都燙作紫紅。
他已習慣了男子的身份,對於阿婉暗示之事頗爲尷尬,似乎聽到都會污了耳朵,所以更想立馬結束這個話題。
“反正這鋪子是你張羅的,營業、歇業也都由你!你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阿婉看帕魯忙不迭的往外走,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等到帕魯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她的笑容纔像漣漪過後的水面,平靜的再不生波瀾。
關門,換衣,把各種『藥』丹都有備無患的塞入如意袋裡,然後帶上魅刀從後窗悄悄鑽出離開……
一路上阿婉沒碰到什麼人,她雙眼只盯着『迷』谷樹杈指示的方向,任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心裡百爪『亂』撓。
長洲?真是諷刺!竟然是長洲!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年她夢到“洛哥哥”的地方,就是西洛監禁之地的所在!
……
長洲的樹木、瀑布、溫泉,還有陶歆的解說和承諾……當年的所有的記憶,在她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的剎那,全部齊涌進腦海裡,叫她不禁感到充脹的眩暈和不勝的唏噓。
這種強烈的情緒和不適引起了阿婉的警醒和戒備一定是她體內另一個軟弱的阿婉受到刺激,在不安的『騷』動。
安靜!你給我安靜!她站穩腳跟深吸一口氣,邊用力拍打着臉頰防止自己睡去,邊在內心裡對另一個蠢蠢欲動的阿婉宣誓着主權:
你早就放棄了這具仙體,現在醒來幹嗎?存心搗『亂』嗎?是不是一輩子找不到孃親,你才甘心?不,你從一開始就放棄了孃親,你心裡有的只有那個要把你做燈引的陶哥哥!
阿婉用力拍打着臉頰,直到把臉頰拍的紅腫鼓脹,直到心裡重新恢復澄明鎮定,她才堪堪停下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