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包括被強行滯留半日的魷魚精;白裔和陶歆也回房了,整個調鼎坊,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候恢復了靜寂。
黃『色』的燭光下,一個矮小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大堂裡。
阿婉雙手托腮,嘟着小小的嘴巴,較勁兒一般看着桌上兩碟雖沒動筷,但已涼卻的菜餚:蒜香豬肉還有油麪筋釀肉。
嗚嗚!過分!
嗚嗚嗚……說好的食宿全管呢?
嗚嗚嗚嗚……贈菜和剩菜一樣嗎?客人沒動筷也不行!
嗚嗚嗚嗚嗚……傷員也不照顧嗎?那可是我的醫『藥』費啊,怎麼不說給我?
阿婉說不清話,哼的時間太長又震的嗓子疼。她的聲音斷斷續續,那麼多的疑問卻沒有人解答。
咕——腹內一陣叫喚,算是對她大半天的吐槽應和。
算了,再怎麼着也不能和自己的肚子置氣。阿婉終於做出妥協,拿起了筷子。吃飽飯纔有力氣!
菜雖然涼了,但味道依舊美味。香噴噴的肉塊和麪筋泡吃完,阿婉還有些意猶未猛然從睡夢中醒來睜開雙眼,他不及披上外衫就循着味道往大堂裡趕。半路上他看到半盡。看着盤裡僅剩的蒜瓣,她嘗試着夾起一顆放在嘴裡,味道居然還不錯!
肚子吃得滾圓,阿婉的滿腹委屈也消失的乾乾淨淨。她笨拙的從椅子上爬下來,開始慢慢收拾大堂裡的殘局——就當是飯後消食了!
阿婉雙手抱住比她還高半頭的掃帚,開始掃地上的碎瓷渣。因爲掃帚輕軟,而瓷渣太重,阿婉每清掃一小片地板,都需來回往復好幾次。飯後一個時辰的時間,她才掃了七尺見方的一塊地面。
除了清掃地面,還需要把客人腳上帶進來的泥漬拖乾淨,把推倒的桌子扶起來,把廚房裡的鍋盆洗淨歸置整齊……這麼多事情堆在那裡,阿婉心裡開始有些着急。
嫌棄掃帚不給力,阿婉索『性』直接上手撿瓷渣。雖然她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小心留意,要徐徐進行,但忙中出錯,她還是不小心把自己劃傷了。鮮血從傷口溢出,越聚越多,終於不堪負重墜落在地上,剎那間綻放數朵殷紅。
一股淡淡的香順着縫隙飄進白裔和陶歆的房間,絲絲縷縷的縈繞在他們鼻端。白裔睡半醒的陶歆。
“嘿!別睡了,趕緊醒醒!”白裔輕輕搖晃陶歆的肩,把他叫醒。
“嗯……發生了什麼?”陶歆『揉』『揉』眼,睡眼惺忪地打個哈欠:“你叫醒我做什麼?告訴你:我方纔做了夢,夢見月光下一片茉莉花田,花田裡站着一個人,眼看我就要抓住ta了……”
“大哥!那不是夢!那股茉莉花香是從大堂裡傳來的!我們趕緊過去看看!”
“誒!”陶歆睡意全無,興奮地睜大眼睛。他一步當先就要邁進大堂,卻被白裔再次拽住:“隱身!悄悄進!”
大堂裡,阿婉忙着包紮傷口,完全不知道陶歆和白裔到來,就連他倆腦袋湊到她跟前,確認她傷口的味道,她也絲毫沒有察覺。
“真是她?!”白裔難以置信,他忙着和陶歆以神傳音。
“看樣子就是她了!”陶歆深嗅一口茉莉香,崇拜的回望白裔:“真有你的!隨意召攬個店小二,居然就是地書之引!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白裔羞慚捂臉。他哪裡知道阿婉就是他們尋找多年的地書之引,他以爲她只是個妖脈不純的小狐妖,哪曾想她居然身上流淌着絕跡的純正九尾狐血;他以爲實現大計還遙不可期,誰知轉機已以他未曾料到的模樣悄然開啓。
“咱們是不是該轉變一下‘虐狐’方式啊?”白裔沉醉在馥郁的茉莉花香裡許久,腦子纔開始重新運轉。
“那是!直接把她抓起來打出原形!”陶歆興奮的『舔』『舔』嘴脣,忍不住擼起袖子。
“大哥!她現在還沒脫離肉胎,即使變作狐形也纔有一條尾巴!”白裔和陶歆交流的有些頭痛。
“所以呢?”陶歆挑眉問道,完全不明白白裔話裡的關鍵點。
“地書之引是九根啊!以小狐狸現在的級別根本受不住萬靈古燚,更不要說七寶妙火啦!再說咱們現在收集的三界之力也不夠啊!”
“所以呢?”陶歆繼續歪着頭看着白裔,執着地等待他的最終結論。
“這些熬夜收拾的粗活,咱們以後不能再叫小狐狸做了。從明日起,尋個由頭,開始給小狐狸追肥吧!”
“還不是你說要‘虐狐’?再說這些活兒都誰給那丫頭佈置的?還‘追肥’,真給你每天準備幾盆大糞,恐怕你就更頭疼了!就不能好好說話?”陶歆心裡一陣吐槽,但面上還是深以爲然的贊同模樣。
眼看宏圖大計有了重大進展,白裔哪裡能閒得住?他拖着陶歆離開,一起商討起詳細的‘追肥’步驟。
阿婉連打了幾個噴嚏,她狐疑的打量着大堂的窗子。都關着呀,也沒哪裡漏風。
等等!那是什麼?阿婉在收回目光時,餘光裡好像被什麼閃了一下。她再次看向幾扇窗戶附近,終於在一張倒地的桌下發現了金屬的光澤。
這是什麼?阿婉挪開桌角扒開瓷渣,手裡撿起一個金黃澄亮開口圓環,上邊凸起浮雕着一隻長着九條尾巴的狐狸。不知爲什麼,拿到它的一瞬間,一股熱流從阿婉的指尖直通心房。
不知是哪位客人遺落的,心裡一定很着急,希望能儘快來店裡尋找吧。阿婉心裡想着,把它揣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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魷魚精狼狽逃回東海,來不及整理心緒就被龍王傳進龍宮。
“怎麼樣?愛卿可尋到了蟹衛長?你這麼回來這麼遲?章魚將去了哪裡?”龍王一肚子疑問等着解答。只是他一聲聲催問,並未得到滿意答覆。
魷魚精抱着龍王大腿嚎啕大哭。許久,它才抽抽嗒嗒說道:“龍王,大事不好!這次我們東海可是遇見勁敵了!”
“愛卿何出此言?”龍王不着痕跡的把腿從魷魚精的環抱裡抽出。
魷魚精花費了很長時間,才把章魚精和少年的大戰顛三倒四講完。
龍王臉『色』大變:“你說的那少年是長的什麼模樣?”
眉間紅痣,粉袍綠褲,一柄着火長槍……魷魚精抓住幾個關鍵點說完,才發現龍王已變了臉『色』,他一旁的龜丞相也連連給他使眼『色』。
“你說那少年放了你?”龍王臉『色』幾變,終於嘆息一聲問道。
得到魷魚精的肯定,龍王繼續說道:“此事本是章魚將和那少年的私事,就算翻篇兒過去,以後不許再提。你接着往下說對調鼎坊的打探情況!”
魷魚精儘量剋制自己的羞恥之心,把陶歆、白裔對它的戲耍詳細描述出來,末了把欠下的一屁股爛賬也和盤托出。”
時間一點點過去,龍王再沒有作聲。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無力的揮手叫魷魚精退下。
“龜丞相方纔對我擠眼,不知所爲何事?”魷魚精退下後,忍不住好奇請教一同出來的海龜精。
“章魚將死的冤枉,但也只能白死。誰叫它不長眼惹了那位瘟神!當年他害死我們龍王三子敖丙,我們尚且沒有辦法,如今他脫了凡胎,我們更是隻有引頸受戮的份兒!還好章魚將沒把禍水引到東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魷魚精恍惚記得自己曾聽說過這件事,這件事可是它少年時代的陰影。它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今日會被龜丞相再次提起,頓時一陣頭皮炸裂:“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