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着趙出。特別是賢士們,臉上的神色盡是震驚錯愕。他們真不敢想念,堂堂趙王,竟然當着天下人的面,說出這種武斷專橫的話來
難不成,他不知道他這話一出,以魯國爲中心的賢士文人,都會忌恨在心?難不成他便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史官的口誅筆伐,後世的指責唾罵,千載遺臭?難不成他便以爲,沒有了天下賢士的歸心,他的趙國還能繼續強大不成?
這個趙王,竟然爲了區區一個婦人,護短若此強橫若此
衆人顯然太過吃驚,太過錯愕,只顧着張目結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連一衆趙臣,也斷斷沒有想到自家大王,會爲了玉姬,說出這等話來他們呆若木雞地坐在那裡,一動不敢再動。。。。。。
這是一個賢士傲視王侯的年代啊這是一個王侯還不曾學會獨斷專橫的年代
玉紫也呆住了,她愕愕地望着趙出,滿腔滿心的感動,漲得她眼睛酸酸的,胸口實實的。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值了。。。。。。
趙出的話,強硬中帶着威脅。不要說是魯成氏的人,便是普通的庶民匹夫,在這種語氣中,也不能服了軟。
當下,七八個魯成氏的人,同時騰地站起,右手一伸,按上了腰間的佩劍。
就在他們做出這個動作時,嗖嗖嗖嗖,圍在他們周圍的趙宮劍客,同時長劍一伸,瞬時殺氣四溢
已成劍拔弩張之勢
就在這時,從感動中清醒過來的玉紫,突然明白了趙出如此強硬的意思
當下,她急急從趙出身後走出,來到趙出身前,她跪倒在地,膝行幾步,向着他連連叩頭,哽咽着求道:“大王,大王,不可啊,萬萬不可啊。昔年之事,錯在於妾,而且,他們還是妾的族人啊。妾的身體髮膚,都是家人所賜,妾便是死,也不敢對族人刀兵相見啊妾已錯過一次了,這一次,萬萬不可再錯啊。”
她說到這裡,啕啕大哭起來。
玉紫實是哭得太傷心了,雙肩顫抖不已,整個人匍匐在地,直都直不起來了。、、她爬出幾步,挪到趙出腿前,伸出手,她緊緊地抱着他的雙腳,再次悲泣地求道:“大王,如果你要殺了他們,那就先殺過妾吧,先殺過妾吧妾不可一錯再錯啊大王”
那哭聲,悲切無比,那哽咽,感人肺腑
趙出右手揮了揮。
嗖嗖嗖,衆劍客同時還劍歸鞘,向後退去。
而趙出自己,則是長嘆一聲,他無力地跌坐在塌上,以手撫額,喃喃說道:“由了你吧,由了你吧。”
玉紫得令,大爲歡喜,她連忙向他重重地磕下頭去。“砰砰砰”的額頭撞擊地板的聲音清楚地傳來。叩了幾下後,玉紫搖搖晃晃地直起了身,她剛剛擡頭,身子突然一晃,整個人向後一倒,軟了過去,半天一動不動。
趙出一驚,他連忙欠身上前,把她摟入懷中,急急叫道:“玉姬,玉姬?”
在他地叫喚聲中,一個劍客湊上前來,他瞟了玉紫一眼,朝着趙出雙手一叉,“大王,姬昏厥了。”
“昏厥了?快,快,請大巫,請醫者”趙出又急又慌,他把玉紫橫抱而起,匆匆忙忙地向後殿退去。一直衝出殿門,衆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拓公站了起來,朝着衆人團團一揖,無力地說道:“諸君,退宴吧。”
這話一出,回過神的衆人,搖着頭,無精打采起來。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趙出和玉紫退出了大殿:一場好好的慶功宴,竟以這樣的方式草草落幕
魯成氏的幾人,這時也是面面相覷。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悔意:這一次他們前來趙國,其實,並不完全是爲了與一個婦人算老帳來的。那樣做沒有什麼意義啊他們只是想引起婦人的愧疚,從而向她索取連弩和牀弩的製作之法。最好,是令得婦人當衆發誓,從此後不再行製造機關之事,以絕了趙國的後路。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天下間素有賢名的趙出,竟是如此的強橫護短,如此的蠻不講理
趙出抱着玉紫衝出大殿後,一動不動挺着屍的玉紫,突然睜開了眼。
她望着匆匆而行的趙出,雙眼慢慢地眯成了月牙兒。
趙出‘砰’的一聲踢開殿門,喝道:“都退下”
“諾”
在宮婢們退下時,他繼續向前走去,把玉紫放到了牀塌上。
就在這時,玉紫嗖地伸出雙臂,摟緊了他的頸項。她吊着他,聲音軟軟地喚道:“夫主。”
趙出低頭看向他。
玉紫笑得見眉不見眼,如花的笑容底,隱隱有一抹羞喜流露。她眼波如水地瞅着他,傻傻的,歡喜地說道:“夫主愛我,疼我”
以他的智慧,不管處理什麼事,有的是不動聲色的法子。可剛纔的他,卻不惜自毀形像,也要護着她。
只是,這一次他如此高調的顯示自己的**強橫,卻是爲了什麼?
疑惑只是一閃而過,轉眼,玉紫收緊雙臂,把自己的臉貼上他的臉。她輕輕地摩挲着,感覺到他肌膚傳來的溫度,滿足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了今日,妾便是明日死了,也無悔了。”
她的聲音一落,趙出眉頭皺了皺。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宮婢們小心的聲音,“大王,醫者和大巫都到了。”
“令他們稍侯。”
“諾”
趙出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突然間,他衣袖一緊,卻是玉紫緊緊地抓住了他。
她仰着小臉,眼巴巴地望着他,軟軟地求道:“夫主,你只要我一個婦人罷,求你了。”
趙出愣住了。
他顯然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玉紫想的還是這個。
玉紫見他呆住,腰間一挺,縱身一撲,重新投入他的懷中。她摟緊他的腰,臉埋在他的懷中悶悶地說道:“女人多了不好玩的,一點也不好玩的。”
趙出慢慢伸手。
他扯開了玉紫的雙臂,然後,在她眼巴巴地期待中,長袖一甩,大步離去。
“砰”地一聲殿門開了又關,隨着一股涼風吹入,玉紫重重朝着牀塌上一倒,恨恨地嘟囔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大夫剛走,百無聊賴的玉紫,便聽到剛纔宴會的大殿中,還是喧囂陣陣。
她蹙了蹙眉,揮手召來一個宮婢,問道:“大王不是說散宴了嗎?爲什麼衆臣還在?去打聽一下。”
“然。”
一刻鐘後,那宮婢急奔而來,她衝到玉紫的寢宮中,急急說道:“玉姬,玉姬,宴中鬧起來了?”
鬧起來了?
玉紫大爲不解,她皺眉道:“還是那些魯成氏的人?”
宮婢搖了搖頭,道:“不是,是幾個稷下學子。就在大王退下時,他們突然擡着一隻巨大烏龜進來了。那烏龜甲上,有幾個上古文字。衆臣一看,上面分明寫着‘魯女滅趙’”
宮婢朝着玉紫小心地看了一眼,顫聲道:“衆臣跪了一地,幾個巫也跪下來了,大王正發着火呢。”、
她的聲音一落,寢殿中,突然變得安靜之極。
也不知過了多久,玉紫才沉聲命令道:“繼續說下去。我倒想聽聽,怎麼個魯女滅趙法。”
“然。”
那宮婢聽到她語氣中的森寒,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她顫聲說道:“幾個大巫說了,趙之嗣,絕於魯女之手。他們,他們說,從他們佔的卜卦中可以看出,魯氏女會獨佔趙王后宮,會令得大王子嗣單薄,而她自己所生的子嗣,無福無德,少年壽夭,二十年後,大王兩子俱亡,兄弟早絕,趙氏,無嗣”
她說到這裡,顫抖了好一會,才低低說完,“大巫們說,這便是魯女滅趙的始由。”
她的聲音一落,便聽到重重地落坐聲傳來。
卻是玉紫,一屁股坐倒在塌上。
她白着臉,一動不動地,直過了許久,她才問道:“大臣們,都信了?”
那宮婢擡起頭來,她奇怪地看向玉紫,道:“這是蒼天示警,大臣們當然信了。”
“是嗎?”
玉紫冷冷一笑,她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按着,似乎藉由這個動作,她可以制止那奔涌欲脫的心臟。
好一會,她才放下雙手,扶着幾,慢慢站直。
她的腰背挺得筆直筆直。
她瞪着前方,喃喃問道:“大王呢?”
那宮婢低聲回道:“大王正發火呢。”
她的聲音一落,便聽到玉姬突然咬牙切齒地低喝起來,“盧可兒,好你個盧可兒”聲音怨毒之極。
這個宮婢也服侍玉紫有一段時間了,她什麼時候見過玉紫這麼失態過?什麼時候用這種怨毒可怕的語氣說話過?頓時,她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殿中傳來玉紫轉來轉去的腳步聲,她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道:“不行,我不能被她打敗了,我不能便這麼被打敗了。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我要反擊,我要反擊。。。。。。”這話,已有點語無倫次。
如此說了一遍又一遍,玉紫的聲音終於平穩下來,她慢慢退後一步,坐回塌上,雙手扶在膝前,盯着那宮婢,緩緩說道:“起來吧,把你剛纔聽到的話,一個字也不漏地再說一遍。”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