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眼前浮現一片片的水霧，他說過他要相信我，可是，眼前這個渾身散發着冰冷氣息的男人還是早上那個溫柔的他麼？
他的手臂突然鬆開，右手滑落在體測，本來有些恍惚的眼睛突然又恢復了以往的光彩。
看到我倔強的仰着頭，他微涼的指尖輕輕的碰了碰我的臉頰，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可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江小舟，我的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我對上他的眼睛，才發現剛纔的他確實帶着一身冷冽的氣息，我伸手想要去拉他的手，可是被他不動聲色的躲開，他轉過身，一個人搖晃着身子向臥室裡走去。
突然想起他之前在醫院裡說的話，我慌忙踢掉腳上已經髒了的平底鞋，向臥室裡跑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單，讓我的心不置可否的痛了起來。
我跑到他身後，從後面緩緩摟住了餘生，他的肩膀抖了一下，沒有回頭，任由我緊緊抱住他。
“餘生，對不起，是我不對，明明知道你現在會有些偏執，還是要和你鬧脾氣。”
他轉過身，只是看了我一眼，將我放在他腰部的手指一點一點掰開，面上已恢復平靜。
“你看，我的病只會一天比一天嚴重，或許明天醒來我就不認識你了。江小舟，你走吧。”
聽了他的話，我不怒反笑:“這就是你口口生生所說的愛我？餘生，你難道忘了今天早上我們纔剛剛決定永遠都不分離？你現在是要放棄我嗎？”
他沒有說話，我舉起自己的手，鑽戒還牢牢的套在我的無名指上，我彷彿看到不久之前他還跪在我的面前告白。
雖然我害怕死亡，可我更害怕失去你……
他緊抿着脣，一直低着頭盯着腳下的地板，瞥到我光着腳沒有穿拖鞋，他頓時冷了臉，兩步走到我面前，雙手用力，橫抱起我，將我抱到了牀上。
“怎麼鞋也不穿，都要當媽媽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如果以後沒了我，你該……”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那些沮喪的話，臉上剛剛哭過，乾乾的，他擡起我的腳踝，掀開自己的襯衣，將我的腳放在了他的小腹處，他的體溫順着腳底蔓延，擴散到整個腳踝。
我想要從他的手裡抽出自己的腳踝，他不高興的瞪我一眼，按住我的腳不讓我動。
“江小舟，我剛纔說的話是認真的，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只是榮辰你想都不要想，他不是個簡單的人，青洋我倒是很放心。”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嘴角還彎起了一個弧度，他居然笑了。
怒氣突然涌了上來，我拍掉他幫我揉腳踝的手，抱着雙腿往後退了幾步。
“你居然這樣大方的要把我推給別人，餘生，你……如果真的不想要和我在一起，那麼我和誰在一起都和你無關吧。”
“青洋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冷笑，眼睛失去了焦距。
看我失魂落魄的爬下牀，他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我轉過頭，他的手僵在半空，再也沒有了動作。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寂，我突然打了個噴嚏，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身上還穿着那件已經髒掉的衣服，才意識到自己感冒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搭在我的額頭上，然後便拿出手機要打電話，一邊打電話還一邊回頭責怪我:“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兩個人嗎？”
“你放心吧，我是不會亂吃藥的，不會危害到寶寶的健康。”
牀邊微微塌陷了一角，擡眼，他有些氣急敗壞的轉身坐在牀上，看着我一臉無可奈何。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寶寶和你，我都在乎。”
我將頭擱在自己的雙腿上，很久之後，聽到餘生嘆口氣，他的臉色還是很慘白，看上去很疲憊。
他頓了頓，半跪在牀上，雙手繞到我的身後，想要抱起我，我掙脫他的手，爭執之下，兩個人雙雙倒在牀上，他將我緊緊的護在臂彎裡。
耳旁突然傳出他淺淺的笑意，他咬了咬我的耳垂，我害羞的將頭埋在他懷裡。
“我現在渾身無力，你如果不想我抱着你摔倒的話，最好乖乖聽話。”
我冷哼，手卻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滿意的點點頭，抱起我向浴室走去。
“那你還要不要趕我走了？”悶悶的在他懷裡問出聲，他卻沒有回答，只是環着我的手臂又緊了緊。
我被他抱在懷裡，被我所熟悉的氣息環繞着，身子慢慢放鬆了下來，就連緊繃的神經也開始鬆懈下來，懶懶的窩在他的懷裡，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走到浴室，他幫我放了熱水，在明亮的燈光下，我看到他勉強撐着的眼皮，拉過他的手:“逗比魚你先回牀上躺着吧，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洗澡的。”
“你確定？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我用力點點頭，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門外等着，我自己一個人不行的話再叫你就是了。”
“好，我就在門口等着。”
我慢慢的滑進浴池裡，溫熱的水汽漸漸迷失了視線，肌膚與溫水相觸，然後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我看着已經有些發皺的皮膚，慢慢走出浴池，蹬上一旁的棉拖鞋，裹上浴巾準備拿衣服，才發現衣服在外面沒有拿進來。
見狀，我只能低聲的叫外面的餘生。
“餘生，我的衣服忘帶進來了，你幫我遞一下衣服。”有些尷尬的叫出聲，雖然和他已經結婚了幾年，如今還懷着他的寶寶，可是一想到要在燈光下和他坦誠相見，臉上泛起紅潮。
門外響起他的笑聲，帶着嘲笑我的意味。
“要我幫你遞衣服，你總該把門開開啊。”
短暫的沉寂之後，我在白色的霧氣中摸索到門邊，稍微的打開了一個空隙。
伸出白皙的手在半空中揮動了好久，沒有摸到衣服。我又向前走了兩步，將身體半靠在門上，還是沒有摸到衣服。
門被餘生大力的拉開，有空氣從外面進來，冷熱氣流交替，浴室裡的白霧漸漸散去，面前出現了餘生那張魅惑衆生的臉。
我慌忙伸手護住自己的胸部，他白我一眼，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向外走。
屋裡已經被開了暖氣，他拉着我坐到牀上，拿出一旁早已經準備好的乾毛巾幫我擦身上的水滴。
看我依舊伸手牢牢的護住自己的胸部，餘生輕笑:“該看的我都看了，你害羞什麼？”
我立刻回嘴:“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厚臉皮啊！”
他幫我擦乾身體，將寬鬆的睡衣套在我的身上，又拿過吹風機幫我吹頭髮。
我坐在牀的邊沿，雙腿輕晃，還來了興致哼着那首《寶貝》，他也不說話，修長的指尖在我的發間來回穿梭，偶爾指腹劃過我的頭皮，感覺一道電流從身體穿過，我的身子輕抖。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着的，睡夢中夢到一個身影在漸漸遠離我，我卻發不出聲音。
……
餘生看着已經牀上熟睡的人兒，一臉滿足的微笑，手臂側放，似乎感受到了屋裡的悶熱，又一腳踢開了身上的被子。
他皺皺眉，寵溺的幫她搭好被子，吹乾她的頭髮，將她有些凌亂的髮絲捋到耳後，坐在牀邊，緩緩包住她的整個手掌。
她右手的虎口處還有一道粉紅色的傷疤，他低下頭，在她的傷痕處落下一吻，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可是還是留下了傷痕。
天知道，當時他看見她臉色蒼白的躺在病牀上，他的心裡頓時像被人用匕首劃過，留下細細麻麻的傷痕。他一直清楚的知道，江小舟一直是一個外表倔強固執內心裡卻特別脆弱的人，所以，在以爲自己和別人發生關係之後，纔會那麼決絕的選擇用這麼慘烈的方式離開……
她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唯一，可是他呢？從一開始的藉着報復的名義接近她，然後到日久生情的愛上她，他對她的愛，終是沒有她的深吧。
現在，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逐漸虛弱的身體，以及對待事情的易怒情緒，他真的很想自私的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卻不希望她不幸福。
沒錯，他不久之前才說過，雖然他害怕死亡，可他更害怕失去她，比起失去她，他更加希望她過的幸福，哪怕能夠給她幸福的那個人，不是他。
心下了然，他下定決心般點點頭，然後附下身子，輕輕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她感受到他的親吻，只是蹭了蹭頭，翻了個身子，他的手滑落在她的小腹處，指尖有些冰涼，輕撫她的肚子，彷彿還感覺到她肚子裡的寶寶調皮的踢了他一下。
寶寶，爸爸不能再這樣繼續陪在你和媽媽身邊了，你一定要替爸爸好好照顧媽媽……
餘生又探手測了測自己的溫度，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他閉了閉眼，拿出自己的手機，電話很快被人接起，他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關上了那扇門，在眼前的門關上的瞬間，他彷彿可以聽到她睡夢中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他的名字。
……
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牀邊立着一個身影，屋裡的窗簾被人拉的密不透風，只能模糊辨出身影的輪廓，可是，我卻清楚的知道，眼前站着的人絕對不是餘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