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以違反常理的姿態,足底輕觸水面踏水而來,他穩穩的抱着懷裡的人緩步走到岸上。
任憐帶人出水的那一刻,衣裳髮絲無風自動,向後隆起又緩緩落下。水分瞬間蒸發,連帶着懷裡溫小尤全身上下也在一瞬間變得乾爽,連頭髮絲都幹了。
管家站在一側看着池面掀起的一圈圈波瀾,似乎水下的東西格外的不滿又不甘:“公子,這……”
“不用理會,也不是第一次了。”
話落,任憐抱着懷裡的人往回走去。
管家停在原地,看着池底。
既然公子都這麼說了,這裡的平衡也確實是不應該因爲一個外來者被打破,只是公子一次又一次的救了這姑娘……
公子從來都是善變的,他都記不清這究竟是多少年了,難得遇到一個還能提起他興趣的,只要他高興就好,也許此刻感興趣下一秒就乏味了呢?
任憐看了看懷裡的人,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什麼問題,隨後打開房門。
將人放在房間的牀上,他坐在一旁低頭看了一會,伸手將溫小尤頭頂的髮飾取下將頭髮散開,還是覺得不太滿意。看到被摺疊整齊放在一旁的衣裳,手拂過,溫小尤換上了乾淨的衣裳,他這才覺得滿意了些,起身起開。
溫小尤猛地一下坐起來,看着熟悉的牀和牀帳,這才發現自己在房間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原來是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掉進池子裡以爲自己要完了,在夢裡還夢見了他哥來救他……
想到這裡他朝側面看了看,身旁的位置空空的,沒有人,牀上也沒有褶皺和壓痕。
他哥呢?
大晚上的去哪裡了?
溫小尤穿鞋下牀,這才發現,壓根就不是什麼大晚上,天還沒有黑透。
開門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衣袖的顏色,明明他今天穿的白色金邊的外裳,現在怎麼變成了藕色的衣裳?
他竟然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換了衣裳,更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躺上牀的。
走到外面,就看到他哥背朝着他看着漫天的星空,像是在思考什麼。
管家低着頭站在他身側,氣氛似乎有那麼一點凝重?
“老奴跟了公子這麼些年,對時間的流逝早已沒有了概念,孤寡這許久,除了公子更是沒有其他的牽掛,如今就想守着公子,公子……”
“哥?”溫小尤出聲,他實在是沒有忍住,這晚上也太冷了,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哥哥穿得過於單薄,這真不冷?
本來他看着氣氛也是想等兩人談完的,可這怎麼看都覺得管家今天似乎很有心事,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完的,平日那麼在意他哥的飲食起居今天破天荒的竟然沒有提醒他哥加件衣裳,他實在是沒有忍住回屋拿了一件他哥的衣裳出來。
“你醒了?”任憐回頭,漆黑的眸子看過來。
“嗯,哥你不冷嗎?”溫小尤走過去將手裡的衣裳直接搭上了任憐的肩膀,任憐比他高半個頭,平日還好,此刻這個角度就格外的明顯。
溫小尤在心裡面想着,自己這個年紀可是還有機會繼續長高的。
任憐低頭看了溫小尤一眼,“你很冷?”
不知道爲什麼,晚上只要接近他哥,溫度莫名其妙的就好像回升了一點,不會那麼冷了,溫小尤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說:“夜深露重,是有那麼一點冷。”
任憐側頭:“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都如你所願。”
管家手裡拿着一盒東西躬身:“老奴謝公子。”
隨後任憐對溫小尤道:“我們進去吧。”
溫小尤回頭就看到管家還看着自家大哥的背影面色複雜。
這是怎麼了?
難道……
“管家這是要退休了?”回想着管家那不捨又複雜的眼神,溫小尤腦袋裡面突然蹦出這個詞,順便就直接問了出來。
“退休?”
“就是不在我們家做管家了。”
任憐眉梢微挑,注意力偏了:“竟還有這種說法。”
既然任憐不說,溫小尤也不想再繼續追問。
“我怎麼突然就睡着了,我都忘了自己什麼時候回來的~最近越來越不記事了。”
任憐徑直進了屋:“你掉池裡了,我抱你回來的。”
溫小尤這才猛然發現之前竟然不是夢,“那哥真是你來救的我啊?”
溫小尤繞到任憐前面,將人捉住上上下下大量:“哥,你沒什麼事吧?那池塘好深的,裡面還有水草,那水草纏着我的腳踢都踢不掉。”
任憐看着面前的人着急又笨拙的模樣:“哦?你還踢了?”
溫小尤認真的點了點頭。
“雖說哥你本來水性就不錯……”說着說着溫小尤想起什麼似的悄咪咪看了他哥一眼,然後做投降狀,“那個,我真不是故意去水邊的,我今天是意外,意外!哥你不要生氣!”
任行至塌邊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頗有興致的看着面前的人。
溫小尤在那裡又是保證又是發誓的,半晌之後發現他哥竟然沒有發難,就坐在那裡看着自己一個人獨自表演。
“哥,你不生氣啊?”
任憐放下茶盞:“我應該生氣?”
“也不是,不生氣就好,總之我以後再也不會靠近水邊了。”
要知道他在第一次溺水差點沒了之後,他哥就給兩人報了游泳課,可溫小尤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在他哥已經在水裡如魚得水的各種花式游泳都學會了,他還是遇水就沉,他學其他東西都很快,可就是學不會游泳,可能這就是他命中的短板?
在換了幾個教練都束手無策之後,他哥也終於放棄,只是明令禁止他去水邊,必須離水至少十米遠。
可一次不慎他又掉進了水裡,再次差點出事,還好被路過的人救上來,那次他哥發了好大的火,一個月都哄不好,也不給他好臉色。
從此溫小尤就非常注意這方面,今天着實又是個意外,他本來以爲他哥這次肯定饒不了他,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麼好說話?
溫小尤擡眼瞅了瞅任憐,見任憐只是溫和的看着自己,說來他哥真的變了好多。
以前他哥除了對他還比較上心之外,對其他人都是禮貌而有分寸感,讓人難以接近。做事也是雷厲風行,所有他手底下的人都怕他。
可現在。
溫小尤看着面前的人,對誰都是溫和得很,哪怕這次本應該是讓他好好收拾自己的狀況竟然也沒有生氣,而是像面前這樣只是囑咐自己:“下次想去池邊找人陪着。”
此刻溫小尤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違和感,哪裡違和又說不上來,想着想着他腦袋空了一瞬。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穩穩扶住:“還想睡?先吃點東西再睡。”
溫小尤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剛纔暈了一瞬,差點摔了,被他哥扶住了。
管家領着丫鬟來擺好吃食,溫小尤用過飯這纔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他走到管家身側再次和管家覈對明天的事項,確認沒有問題之後,這才放心。
任憐看着和管家嘀咕的人端起面前的藥碗慢慢喝着,在喝過藥之後,被和管家確認完回來坐在桌邊的溫小尤眼疾手快的放了一顆蜜餞在脣邊。
鳳目微合,是愉悅的弧度,張嘴嚥下。
吃過飯溫小尤就去休息了,躺在牀上他看着牀帳,腦海中不斷的回放着他在池邊的遭遇,迴響着他在池邊聽到的聲音。
“哥,你怎麼會在池子那裡?”
“本是來尋你,見你一個人離了小道拐去那邊就跟上來看看。”
可他好像是被人推下去的,未免任憐擔心,溫小尤避而不談只是問:“你有看到其他人嗎?”
“沒有,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落水了。”
溫小尤突然想起上次帶着自己去找他哥的那個丫鬟,加上這次他被推進水裡,一次可能是惡作劇或者巧合,可這次目的更明確了,明日就是他哥的生辰宴了,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給溫小尤特別不好的感覺,就好像在這個宅子裡,有人想要他死。
想到這裡他毛骨悚然。
突然想起什麼,他問道:“對了,哥,我換下來的衣服呢?”
“丫鬟拿下去了,怎麼?”
“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落在裡面了。”
不一會管家拿來溫小尤換下的衣裳,這大晚上的管家竟然還休息。
托盤上還放着些零碎的東西,那是溫小尤的佩飾和今日帶着的小玩意。
溫小尤在裡面翻了翻,沒有看到他想找的東西。
“姑娘這是在找什麼,告訴老奴,老奴可以幫你找?”
溫小尤只是搖了搖頭:“洗衣服的時候沒有看到有其他東西嗎?”
“所有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溫小尤放下手裡已經幹了的衣裳,只是感嘆管家做事利索,這才落水沒多久,衣裳都洗完烘乾了:“那沒事了,可能掉水裡了也不一定。”
回身就看到他哥順手將牀帳掛起來:“是很重要的東西?”
明明是很尋常的動作,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看起來就格外的曖昧,溫小尤平復了一下一瞬間錯位的心跳,裝作很自然的爬上牀,這可是親哥!你在想什麼!
“也不是,朋友送的平安福,掉了就掉了吧,也算是給我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