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斬妖除魔修散手
說起來《青竹丹經》,說起來第二步的百鍊靈元,事實上在靈浮島的這樁變故之後,一切所需要的底蘊便已經湊齊,剩下的不過是重複的炮製工作——
木質道殿中,楚維陽藉着懸在道殿中央,被護道大陣不斷蘊養的天青色法焰,施展着血煞道的偏僻法門,以焰光將妖蛇的軀殼卷在其中,復一道道的打落法印,最後將軀殼盡數煉成齏粉,只剩下一團精純的、滿蘊靈光的血元。
起初時,楚維陽的動作尚顯滯澀,可是緊接着,楚維陽便徹底將紛繁的記憶消化吸收,舉手投足間,仿若是演練了千萬次一樣,熟稔不說,部分精要的細節,也幾乎變得像是呼吸般的本能一樣。
論算起來,不過是短短半日的功夫,將百鍊靈元的寶材盡都準備好之後,楚維陽復又將那一口大甕用起來。
內壁上被楚維陽以劍氣削出一道道淺坑,然後以秘法,將一道道血元煉入靈石之中,復又將縈繞着赤紅血光的靈石篆刻上生僻的篆紋,鑲嵌在了淺坑中。
乍看去時,似是和昔日裡培育白玉毒蛇的手法一般無二。
可論及細節上,卻不知精細、高深去了多少層,只是外相上大致相仿,內裡卻幾若是雲泥之別。
如是,以血色靈石將蘊養的法陣佈下,乍看去時,漫天星斗在內壁上回旋成長河,閃爍着赤光,又似是一道血色洪流。
再往內裡看去時,這回,一層層品質更高的靈藥平整的鋪在甕中,映襯在內壁上的血光照耀下,不斷地兜轉着充沛的靈韻。
與此同時,楚維陽已經將部分的靈石捻成粉末狀,調和着一小撮烏黑色的毒道藥泥,均勻的灑在靈藥的縫隙之中。
再然後,是那一整壺的碧雲渙神丹,也被楚維陽盡都傾倒在了大甕裡。
老實說,自從水火兩相兼修,得以演化五炁玄冥之後,這碧雲渙神丹便已經可以用於楚維陽的修行。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昔日裡曾經爲了不浪費這壺寶丹,楚維陽才第一次生出了尋找調和水火修內丹法門的想法;可等自己真正走到這一步時,這一壺碧雲渙神丹,卻早已經不再是自己修行最好的選擇。
更相反,煉製碧雲渙神丹的主材料本就是碧雲海蛇,正巧了,印證白玉毒蛇此番的百鍊靈元之蛻變。
因是,當這一壺寶丹傾倒去後,偌大的甕中也遂也顯得滿滿當當。
眼見得此,楚維陽最後纔將白玉毒蛇好生的放入甕中。
玉蛇嗡鳴聲裡,像是有某種忐忑,又似是有某種迫不及待的躍動。
楚維陽當然明白,那一道嗡鳴聲裡無法傳遞出這樣豐富的情緒,這是玉蛇與自己間氣機的共鳴所傳遞的靈韻,代表着漫長時間的蘊養之後,這玉蛇已經進一步具備了靈智。
指尖從玉蛇那潔白的鱗片上輕輕地撫摸過去。
原地裡,楚維陽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再說些甚麼,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忽地止住。
最後,楚維陽只是笑了笑,然後身後輕輕地拍了拍大甕的邊沿,而後接連九道法印打落,靈光沒入玉蛇身軀之中後,再看去時,那玉蛇遂已陷入了昏睡之中去了。
隨着一聲輕柔且複雜的嘆息聲,楚維陽這才一揮手,用寫滿篆紋的符紙將甕口死死地封住。
轟——!
做罷這些,轟隆的雷霆撕裂了夜幕,遠遠的天穹盡頭,似是有流星一樣的朦朧焰火劃過,落向更渺遠的天際。
法陣外,是夜幕下仍舊瓢潑的瘋狂喧囂。
靜靜地站在道殿的門口,楚維陽忽然間有些釋然。
他並非是斬去了那些許的悲傷意境,只是像一滴墨在一泓水光裡面漸漸暈散開來一樣,他只是像承受了痛苦、飢餓、憤怒一樣,同樣承受了這種長久縈繞的意蘊。
白浪茫茫與海連,平沙浩浩四無邊。
暮去朝來淘不住,遂令東海變桑田。
——
翌日,天光大亮。
浩浩海上風暴仍舊在持續,只是其激烈程度,較着早先時已有所衰減。
楚維陽正身處在層疊交纏的厚重霧靄裡面。
他沒有再繼續駕駛孤舟,而是整個人腳踏着一道碧藍色靈光,似是凌空飛渡一樣,倏忽間不停歇的在海面上飛掠而過。
這便是《小五行水遁法》的妙用。
能做到於水面上靜立,只是這部術法初入門徑的體現。
再進一步,則是如楚維陽這樣,輾轉騰挪間,那碧藍靈光隨着心念而動,落腳處便是靈光飛至處,未有絲毫不諧。
當然,到了這一步之後,若有心思,靜立時施展一般障眼法,便也能如那一日的莫道忠一樣,將身形藏匿在海面上的粼粼波光中。
只是若障眼法不高明,便會如楚維陽一樣,到近前時就能洞見氣機,發現蹤跡。
楚維陽也是使得討巧法門,融會貫通了諸位經年老修的記憶,便也在稍稍適應之後,做到了這樣的地步。
然而,根據法門中的描述,在這之上,還有另外的境界。
那便是身合靈光,於世間水汽之中憑空飛遁!
做到這一步很難,不僅僅需要築基之上的修爲境界的加持,而且還需要有一定水相功法的底蘊加持,再一朝對於水遁有所通悟,才能夠掌握這樣玄奇的變化。
即便是出身庭昌山,見過了諸般妙法的淳于芷,對於這部遁法都很是讚歎,並且在很短暫的時間裡就辨別出了法門的跟腳——
“既然是以小五行爲名頭,顧名思義,便不止是一門水遁法,另有四部同等品階的遁法印證四行,而唯有真正掌握了五部遁法的人,方能夠融會貫通,在五行輪轉中,洞悟《小五行遁法》。
據說到了那一步,只要是立身天地間,只要是五行所在之地,便是逍遙道場,便是來去自如,再無什麼禁制陣法能夠將之桎梏,當然,這裡面有些話說得誇張了,可也足見此遁法的高明。
當然,這樣高明的玄家遁法,也不是沒來由的,雖都是些坊間傳聞,可基本能夠證實,這一套遁法出自於五行宗,乃是此宗古時衰頹時,自家法門不得已的外泄,到了今日,已成定局……”
聞聽了淳于芷這樣的闡述,當是時,楚維陽便想到了盤王元宗,想到了漫漫光陰歲月過去,自家法脈只剩了《五臟食氣精訣》這一份傳承。
可緊接着,楚維陽轉念一想,遂另有一番疑惑,於是問道:“既然有《小五行遁法》,那麼可有甚麼《大五行遁法》之類的法門,豈不是還要更高明些?”
淳于芷輕笑了一聲,似是想到了甚麼笑話一樣。
“遁法至高便也只稱小五行了,而被冠之以大五行的,則另有法門,乃是神宵宗的一門無上殺伐術,名喚《大五行天心雷咒》。當然,說到這兒,便又是一筆爛賬——
有說法是,這雷咒本就是神宵宗傳承;可另有說法,認爲大小五行之術,皆發源自五行宗,也皆是在一場災劫裡遺失去的,只是小五行遁法散落人間,而大五行雷咒卻被神宵宗學了去。”
說到最後,淳于芷又兀自笑了起來,似乎在她的想法裡,這樣的爛賬不過是兩處聖地大教狗咬狗一嘴毛的腌臢事情。
當然,每每和淳于芷聊起一樁樁妙法背後的根腳,聽淳于芷用寥寥數語描述出這些法門背後曾經的波瀾壯闊與無盡恢宏,每到這個時候,楚維陽都不禁遐想,遐想自己有朝一日將這些法門盡都學去後的景象。
只是往往這個時候,楚維陽卻總會主動忘卻,自己這一身所學,無一法門不是跟腳奇高。
這會兒。
層疊交纏的霧靄之中,楚維陽輾轉騰挪間,隨着碧藍靈光的兜轉,卻兀自陷入了“苦戰”之中。
雖然說出了道城的門就算是人在外海了,可真個論算起來,哪怕將靈浮島,甚至更往東面很遠的百蛇列島都算上,仍舊是屬於近海的範疇。
而近海之中人煙的稠密,僅次於七十二座鎮海道城。
這也就意味着,在這片海域之中,最常見的便也只是那些剛剛窺見修行之路的妖魚。
而比起楚維陽心念一動便能夠斬落的尋常魚獲,所謂的妖魚,一直以來都屬於是需得他擡擡手、捏捏法印的難度程度。
直至今日。
楚維陽正在厚重霧靄之中演練《小五行水遁法》,順便再蒐羅些妖魚來繼續修行的時候。
忽然間,他竟從先天八卦的陣法之中發現了一尾真正將妖氣煉入氣血之中,有類於修士真正掌握了修行境界的妖魚!
想來,這妖魚大約是被風暴席捲到此地來的,誤打誤撞間又闖入了烏光水環繞的先天八卦陣法之中,雖然些許的水相毒煞之炁不曾教它殞命,可先天八卦的奇詭,卻生生教它被困在原地,直至被楚維陽所發現。
而楚維陽也隨即見獵心喜,約莫是同樣的修爲境界,這才真個教他有了些斬妖除魔的感觸。
因是,楚維陽隨即拿這煉氣期的魚妖練起手來。
起先時,是一手結成宗師印,微微擡起,灑落翠玉火與烏光水之後,仍舊懸在空中,並且不時間抖動着手腕,調整着法印的方向。
而隨着這樣的變化,霧靄之中蒸騰起風暴漩渦來,仔細看去時,內裡白鵠火相與九面玄龜倏忽間顯照,火在上攪動雲煙,水在下舞弄漩渦。
這樣的風暴裹挾之中,隨即將那魚妖困在方寸之間,任由其四下裡逃竄,但是在水火的席捲下,卻最後都不得不退回漩渦的中央處來。
而與此同時,楚維陽的另一手則不斷變幻着,開始逐一驗證那百餘位經年老修的神魂記憶裡“傳授”的水相、毒道法門。
他們煉化着碧雲海蛇的妖脈,故而術法手段上,便也趨近於這兩大類,正契合楚維陽。
這亦是莫家留給他的一樁渾厚機緣,甚至在楚維陽的眼中,不亞於那幾座茅廬的浮財。
蓋因爲楚維陽身上的一切法門都有跡可循,劍法出自乾元劍宗,水火兩相都有庭昌山法門痕跡,便是《五臟食氣精訣》,都有着百花樓的傳聞和盤王宗的傳說。
日後在外海行走,總難免要有在人前出手的時候,到時候只一眼教人看去,心思活絡些的,便能夠瞬間洞見楚維陽的根腳。
到那個時候,可以預見的麻煩,或許便會紛至沓來。
而莫家的傳承送來的正恰到好處,這些術法連家傳淵源都算不上,盡都是些散修之中流傳的門類,莫家佔據着百蛇列島,也只能說是人多力量大,將更多的散修法門彙總而來。
於是現在的楚維陽,只要將這些散修法門掌握的熟稔了些,日後行走時,便也有了遮掩的身份和手段,再說自己是散修,也能更教人信服一些。
總不能真說自己的劍宗外門、庭昌山別傳……
一念及此,楚維陽復又將手捏起劍指,指尖處,絲絲縷縷的毒煞炁顯照,似是筆鋒處沾滿了墨汁,只一息間,楚維陽凌空書符,繚亂的字跡端是鐵畫銀鉤,偏生教那懸照的符籙又有了幾分獨特的意蘊。
唰——!
下一瞬,四下裡水光匯聚而來,裹着那道毒煞符籙,登時間若利劍一般刺向妖魚。
蝕心符籙!水箭咒!
只這一息間的出手,楚維陽已經是將兩部法門融會貫通來用了。
早先時的輾轉騰挪,不過是將這些法門盡都在手上過一遍,只有真切的體悟之後,才曉得法門是否適合自身。
而這會兒,楚維陽遂愈發覺得蝕心符籙與水箭咒很是趁自己的心意,因是,第二遍再用出來時,幾若是福至心靈一樣,楚維陽竟將兩道術法聯繫在了一起。
這是那些神魂記憶裡面並不存在的畫面。
但看去時,原地裡那妖魚已經顯得頹靡了些,但身上靈光仍舊凝練,蒸騰的妖氣更是張牙舞爪、頗有氣勢。
倏忽間,烏黑一箭刺去。
那妖魚且驚且懼,隨即便要綻放起一道湖藍色靈光來。
只是那光暈還未徹底展露,破空聲中,便被烏色水箭刺破。
等下一瞬,那妖魚想要逃竄時,哪裡還來得及,正被烏色水箭刺穿而過,登時間一命嗚呼。
眼見得此,楚維陽這才立身在海面上,擡手一招,一道烏光便卷着妖魚躍出海面。
但見楚維陽這會兒臉上的笑容,似是已經對這兩部術法的威力頗滿意。
畢竟只是遮掩身份用,有這麼一兩式散手便已經足夠了。
一念及此,山河簋從袖袍中顯照出,去接那道烏光的時候,楚維陽已經在考慮這妖魚會不會有別樣的味道了。
正此時,楚維陽的神情忽地一頓。
他隨即看向層疊的霧靄外面。
藉着護道大陣,他能夠真切的感應到,這會兒又有同樣煉氣期境界的妖魚,被風暴裹挾着,闖入了彌散的烏光水之中。
接二連三,便不再是偶然的事情了。
“怪哉……”
ps:遭重了,今天晚上忙,只四千字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