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那老頭城府深似水,也被這句話驚得臉色大變,但還是很快就鎮靜了下來:“我大夏並未想過要換國號,英雄又何出此言?”
裝,繼續裝!徐子楨心裡暗暗鄙視。
他對國家大事不懂,對政治也不懂,但他懂人心,從父母雙亡他獨自帶着弟弟過日子後就對身邊那些好的壞的各色人有了全心的認識,其中自然有好心幫助他的人,卻也不乏欺負他家沒大人趁機想謀奪他家房產的惡親戚,所以他年紀輕輕就已老於世故,對人的心思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蕭家明裡暗裡發展自己的勢力,甚至和李家皇室這麼對着幹,無非是爲了謀取皇位,不可能有其他原因,而且如今蕭家早已經發展成了一定規模,連對着皇帝都可以毫不忌憚,那麼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不需要再假惺惺的,乾脆直入主題。
徐子楨有信心讓蕭家相信並崇拜自己,因爲這年頭還不知道地球是圓的,還不知道天上是沒神仙的,自己那番“醉後”言語故意說給那道士聽,想必早已傳進了蕭太師耳朵裡,以他的野心絕不會放任自己這麼個能預知未來的人才流失到別處去。
最好的忽悠就是裝逼,徐子楨堅信這一點,所以當老頭故作不解時他索性不再回答,只是大大咧咧坐了下來,再也不看他。
這老頭自然就是蕭太師,那道士鬼谷子將徐子楨的醉話稟告給他聽之後他並不相信,天祚帝什麼時候死,耶律大石今後會如何,這些都是未知數,任誰都能胡說八道一通,但是大夏國的下一任皇帝,這個話題就不由得他認真起來。
徐子楨在順州城外被二皇子李仁孝遇見並圍捕,就是他安排了人去解救,最終的結果也令他很滿意,徐子楨受了重傷,李仁孝也重傷,至少從這一點來看徐子楨與皇室是真的翻臉了,因爲李仁孝是崇宗後最有希望繼承大統的人選,絕不會以身犯險。
蕭家有沒有反意蕭太師最清楚,所以他決定親自來試探徐子楨,沒想到徐子楨根本對他沒什麼客氣之色,反倒是上來就問新國號,儼然一副將自己當作軍師的口氣,甚至比軍師更傲,更囂張,他在仰仗什麼?
蕭太師臉色不變,但心中早已轉過千百個念頭,屋子裡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踱到徐子楨身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忽然問了個看似與他毫無關係的問題:“徐公子,不知遼天祚帝如今何在?”
“不知道。”徐子楨回答得很乾脆,蕭太師剛要冷笑,卻聽他又說道,“你要找他的話不妨等幾天,過些日子他就會被金將所俘。”
“何時?”
“坐等。”
蕭太師不由一驚,如今金國已經深入遼境,天祚帝耶律延禧已出逃多年,誰都不知道他躲去了哪裡,可徐子楨卻竟然說他很快就會被找到並俘虜,還用了坐等兩個字,這……
他城府極深,臉上沒有絲毫異樣,繼續問道:“那耶律大石又將如何?”
徐子楨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你認識?”
蕭太師不置可否,徐子楨也不介意,繼續說道:“你要認識的話不妨帶我見見,大宋大夏都沒我混的地方,老子跟着他打天下去。”
打天下?蕭太師又是一驚,這語氣難道說耶律大石也有帝命?
徐子楨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隨意地說道:“放心吧,他打的是另一片天下,跟你爭不到一塊兒去。”
蕭太師現在的心裡更是驚疑不定,徐子楨的話中意思很明顯了,耶律大石將會開疆闢土成君爲王,而自己則將和他同樣稱帝,想到這裡他強自按捺住心中衝動,若無其事地問道:“聽聞徐公子善知天命,不知……大夏國祚幾何?”
徐子楨冷笑一聲:“本來有老子幫他的話李乾順還能當幾十年皇帝,不過既然他撕破臉想殺老子,哼,怕是賞不到今年的中秋月了。”
短短片刻工夫,蕭太師已漸漸相信起了徐子楨,因爲徐子楨在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神中完全沒有一絲對帝王的敬畏之意,但是事關重大,他還不敢完全信任,剛想再問些什麼,徐子楨已不耐煩了起來:“我老問些跟你無關的事有什麼用,是不是還想問我大宋國祚多久?那我索性先告訴你,今冬明春,宋必滅!”
蕭太師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輕鬆之色,大宋朝滅不滅與他無關,但是他從徐子楨臉上根本看不到一點對大宋的念舊之情,也就是說叛逃是真的,而在夏國內李乾順又是真的想殺他,這一點他從李仁孝的傷勢上就能確定,既然這樣,只要徐子楨這所謂的算天命是真的,倒確實能爲自己所用。
徐子楨不知道蕭太師在想什麼,無非就是對自己還不夠信任,不過沒關係,他能確定遼天祚帝很快就會被俘,光這一件事就能讓自己在蕭家人眼中成神,因爲他很清楚的記得天祚帝是在今年春天被抓的,具體是哪本電視劇就忘了,時間充裕得很,不急。
蕭太師沒有再問什麼,只假惺惺詢問了一番徐子楨如今的傷勢恢復情況便離去了,回到府裡剛進書房便看見已有三人等着,正是蕭家另兩位當家--兵部尚書蕭鶚、兵部侍郎蕭也,以及鬼谷子。
“大哥,如何?”開口的是蕭也,這次去金城關談判他是特地要求的,爲的就是查探徐子楨這人的虛實,沒想到事情突變,大宋英雄瞬間變成了叛逃者,一路上的盯梢也是他安排下去的。
蕭太師坐下後默不作聲,沉吟片刻纔將剛纔與徐子楨的對話原原本本重複了一遍,在場幾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心裡早已驚濤駭浪,臉上卻都不露聲色。
李家皇朝是必定要滅的,但在這之前卻不能有任何輕敵之舉,徐子楨的出現還是太突兀,他們不敢完全信任,況且,徐子楨的所謂天命究竟準不準還未知。
四人並沒有多說什麼便散了去,只是他們的視線全都關注起了北方,徐子楨在那屋子裡百無聊賴地又過了幾天,忽然有一日傍晚門外又傳來車馬聲,蕭太師又來了,才一進門就對徐子楨一拱手:“徐先生,不知可否移步一敘?”
喲,從英雄到公子,現在又成先生了。
徐子楨剛覺好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道:“耶律延禧被抓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