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大牢是西北路上的要緊所在,更何況最近關着蕭玄和謝公公這等重要戰俘,溫知府特地加派了一隊將士時日守衛着,以防有什麼不測,宋夏兩國交戰多次,金城關一戰更是打出了宋軍的火氣,因此這些將士無不打足了精神,小心謹慎地執行着命令。
一輛馬車疾馳而至,值日守軍隔着老遠就看見了,領隊的都統剛要喝令停下,卻發現馬車上坐着的赫然是他們的英雄徐子楨。
那都統是認識徐子楨的,剛要上前招呼卻發現徐子楨的臉色不對,咬牙切齒殺氣騰騰,他嘴裡剛要冒出來的客套話頓時嚥了下去。
馬車還沒停穩,徐子楨就縱身跳了下來:“西夏那姓蕭的關哪兒了?帶我去。”
都統怔了一下:“徐公子你……你要做甚?”
“做甚?老子要做了他!”徐子楨懶得廢話,將馬鞭丟給錢同致,大步朝裡走去。
那都統大驚,他知道這兩個西夏戰俘的重要性,那肯真的帶徐子楨去殺,但稍一遲疑間徐子楨已踏進了大門,旁邊一衆將士根本沒人敢攔他,都統慌忙跟了上去,同時給手下使了個眼色。
蘭州大牢佔地極廣,構造錯綜複雜,徐子楨一頭鑽進去就怎麼都摸不清方向了,那都統剛跟進來就被他一把揪住,喝道:“老子不想對兄弟發火,帶我過去!”
那都統掙扎不得,苦笑道:“徐公子莫急,我帶你去就是了。”
如今全蘭州上下到處在傳徐子楨及神機營的英勇事蹟,那都統即便被他這麼喝令也沒有任何不滿,只略微整了整衣襟便帶着他快步朝牢中深處走去,才走沒幾步錢同致就跟了進來,也不出聲,就這麼跟在後頭。
牢房內陰暗潮溼污穢不堪,牆上每隔一段就嵌着盞油燈,豆大的燈火時明時暗,晃得徐子楨有些眼花,那都統帶着他快步走着,但終究因爲地方太大,走了很長一段還沒到,不過徐子楨心裡憋着的那團火倒是漸漸冷了下來。
蕭玄身份不高作用不大,殺了他只解一時之氣,反倒是對大局有很大的影響,徐子楨性子衝動但並不是笨蛋,現在冷靜下來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
“徐公子,到了。”那都統在過道最裡端的一個牢房前停了下來,這裡幾乎沒有日光照射,牢房裡有一扇比狗洞還小的窗子也只能權當透氣用,隔着胳膊粗的柵欄看得見裡頭角落裡蜷縮着一個身影,衣衫破爛渾身惡臭,頭髮散亂着披在臉上,也不知死沒死。
徐子楨看了一眼:“這就是蕭玄?”
都統道:“正是。”
兩人對話間那人被驚醒,擡起頭茫然地看了過來,頭髮一垂露出臉來,依稀能看得出正是杏子堡外那個驕橫跋扈的蕭玄,他一眼看見門外的徐子楨,頓時連滾帶爬撲了過來,帶着哭腔喊道:“徐將軍徐將軍,求求你放了我,我今生今世念你的大恩,求求你!”
徐子楨不理他,招手叫來遠處的兩名獄卒:“把這小子給我拎出來,幫我到外邊找個清靜地兒。”
“是!”獄卒哪敢不從命,立刻開門進去將蕭玄押了出來,蕭玄初時一愣,隨即拼命掙扎起來,眼淚鼻涕橫飛,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他被徐子楨特地安排關在這死囚牢的最裡端,日日和那些凶神惡煞的亡命徒爲鄰,吃的是豬食不如的東西,睡的是污穢冰冷的泥地,這和他以前過的那種錦衣玉食的日子完全是天地之差。
環境還不算,最讓他崩潰的就是這裡的獄卒隔三差五都會提人出去,有的回來時只剩下了半口氣,渾身鮮血奄奄一息,有的索性就沒見回來,不用問肯定是死了。
徐子楨進來的時候眼神冰冷麪帶殺氣,蕭玄哪還猜不到他的用意,手腳齊出死死抱着柵欄,哭喊道:“別殺我別殺我,徐將軍求你放了我,我還不想死!”
他在生死一線之際爆發出了驚人的力氣,兩個獄卒居然一下子沒能拖動他,這下可把他們惹惱了,在戰神面前丟面子,這還了得?其中一個獄卒忍不住一腳踹了上去,罵道:“放你孃的屁,你不想死就不死麼?你當你老子是玉皇大帝?”
錢同致一直默不作聲,這時也忍不住低聲道:“小徐,你該不會真要殺他吧?嚇唬嚇唬就得了,殺了划不來,還不如留着換點錢使使。”
徐子楨本就在盤算,聽見這話心裡一動,擡手止住了獄卒的踢打:“把他先丟進去,我跟他聊幾句。”
帶路進來的那都統見暫時不殺了,總算鬆了口氣,他見徐子楨要跟蕭玄說點私密的事,趕緊帶着兩個獄卒遠遠閃開。
徐子楨一頭鑽了進去,站到蕭玄面前,居高臨下冷冷地道:“想活命?行,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蕭玄見有生機,慌忙說道:“我……我可以給你銀子,很多銀子!”
徐子楨冷笑一聲:“你當老子很窮麼?錢在老子面前不好使,換一個。”
蕭玄又忙道:“那我送你西夏美女,三十……五十個行不行?”
徐子楨一口啐在他臉上:“你當老子上輩子沒見過女人?”
蕭玄也不敢擦臉,又說道:“那我讓我大伯給你封官……”話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停了下來,徐子楨不要錢財不要女人,封他官位更是無稽之談,蕭玄犯了難,抓破腦袋也想不出拿什麼來贖自己的命。
徐子楨忽然蹲了下來:“我可以不殺你,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蕭玄本來已急得又快哭了出來,一聽這話有轉機,立即忙不迭地答應:“我答應我答應,徐將軍請說!”
徐子楨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要知道蕭家的一切,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準隱瞞,不準騙我。”
蕭玄一驚,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遲疑了許久才終於下了決定,點頭道:“好!”
……
這場密談並沒有太久,蕭玄就象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只小半時辰而已,徐子楨已經知道了蕭家目前的狀況,比如哪路軍司的掌權人是蕭家的,朝中有什麼權貴是蕭家的,另外還有什麼人是暗中親蕭家的。
等西夏來人談判結束,徐子楨就要趕赴興慶替李珞雁徹底解決蕭家和三絕堂,既然要把蕭家這棵大樹連根拔除,自然得先從他的根基開始,任何潛在威脅都須事先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