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頭纔剛偏離頭頂的時候,左使就來了,徐子楨一開門只覺眼前一亮,只見左使換了身粉色的宮女服,頭上簪着珠釵和兩朵小花,再配上她那張絕美的鵝蛋臉,讓徐子楨在開門的一剎那心頭猛的一跳。
不過接下來的事就讓他哭笑不得了,左使帶來了兩套衣物,從外衣到內衣到靴子帽子一應俱全,赫然就是斜襟緬襠的太監服。
“換上吧,我在門外候着。”左使說完將衣服丟了過來,轉身翩然離去。
徐子楨一陣愕然,但爲了大計所在,不得不咬牙切齒地換上,沒多久換了個齊整,他上下打量着自己,怎麼看怎麼不爽。
李猛倒還好些,畢竟年紀小,換上太監服也看不出什麼來,可他本就皮膚很白,並且長得俊俏,這一換上倒還真有點象個久閹的太監,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就連李猛見了都讚道:“叔,你真俊!”
徐子楨沒好氣地敲了他一個爆慄,來到了門外,一輛馬車早已停在了那裡,左使亭亭玉立站在車邊,風吹着她的秀髮微微而動,風姿綽約美如畫中人,可是徐子楨一肚子的氣,哪還有心思欣賞美女,只作無視似地直接上了車。
卻聽左使在車外悠悠地說道:“你這般神情倒確實象個太監,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徐子楨差點一口血噴將出來。
天狼這次沒有一起來,左使雖然也在這輛車裡,可徐子楨卻壓根不想理她,三人就在這沉悶的氣氛中行了一路,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外一個人聲呼喝了一聲什麼,是西夏語。
左使掀起簾子探出半張臉,遞了一塊木牌過去,車外是一列全身甲冑的禁軍,爲首一將接過牌子看了又看,最終點了點頭,揮手放行。
徐子楨藉着車簾掀起的片刻工夫打量了一眼車外,只見四周都是高聳的屋脊,紅磚碧頂飛檐獸脊,竟赫然便是到了皇宮,從車內這個角度看去,只見一片綿延宏偉的宮殿,下午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屋頂,折射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渲染出了一股極爲莊嚴肅然的氣氛。
在這一刻徐子楨忽然莫名的心跳加速了起來,皇宮畢竟是皇宮,哪怕沒有這些禁軍在,皇室的威嚴也是不容質疑另人心悸的,馬車繼續轔轔前行,徐子楨卻不自覺地摒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又過了許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左使指了指車簾,徐子楨明白她意思,只得無奈地起身下車,和李猛一左一右用手撩着簾子等她下車,左使這才娉婷而下,有意無意地還看了徐子楨一眼。
不遠處一個月洞門內快步走出一個老太監來,遠遠就笑道:“哎喲,尚妹妹你可來了,咱家可望得脖子都長了。”
左使忽然象換了人似的,嫣然笑着迎上前福了一禮:“李公公,雲嵐來遲,還請公公恕罪!”
李公公笑着扶起她:“你瞧瞧,又客氣了不是?”說着話看向她身後,看見李猛時倒還罷了,當他的視線落在徐子楨身上時,眼睛頓時一亮,“尚妹妹,這便是你借給咱家的人手麼?好一副俊俏的相貌!”
徐子楨只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老太監看他的眼光就象一頭餓了十幾天的狼看見一頭小綿羊時的樣子,讓他有種想轉身逃走的感覺。
左使笑着點頭:“正是,李公公不如先考教一番?”
李公公大笑,聲音象是被捏住了脖子的老公雞,尖銳刺耳難聽之極:“尚妹妹帶來的人,咱家哪還需要考教?放心吧,咱家用完明天一天,就囫圇整的還給妹妹你。”
徐子楨又是一寒,用完一天?這他媽什麼意思?
左使沒再多說,和李公公客氣了兩聲便走回到徐子楨身邊,低聲說道:“明日有任務,你二人且先在這裡候着,自然有人來關照你們如何行事。”
徐子楨只覺心裡一陣發涼,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還得在這太監窩裡呆上一宿,想起剛纔那老太監的眼神他就不禁渾身發毛,可爲了這所謂的任務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咬着牙強笑道:“是!”
左使走了,徐子楨看着馬車遠去的背影欲哭無淚,還沒來得及多想,那老太監李公公就招呼他道:“小兄弟,你二人叫啥名字?”
徐子楨回過頭來,打起精神強笑道:“回公公,小的叫徐子楨,這是李猛。”
李公公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道:“那咱家可就管你小楨子了。”
徐子楨只覺手背上一陣冰涼滑膩,說不出的噁心,趕緊深深一禮,順勢掙脫老太監的魔爪,強笑道:“還請公公多多照顧!”話剛說完他就直起身來,一伸手塞了錠銀子給了李公公。
李公公一愣,隨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這孩子,懂事兒,不錯不錯。”
徐子楨順勢湊近他低聲問道:“李公公,我這剛被尚……姐姐叫過來,還啥事都不知道呢,您能不能先知會我一聲,明兒個究竟有什麼事?”
李公公看了他一眼,奇道:“搞半天你還不知道啊?尚妹妹可是跟咱家說她借倆貼心窩子的來,讓咱家放心使呢。”他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明日乃是吾皇詔告天下冊封公主之日,咱家可是特地安排了下去,你二人就在德清宮內服侍公主便是。”
“公主?”徐子楨一愣,西夏皇帝年紀不小了吧?怎麼還有個剛成年的公主要冊封麼?
李公公嗔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算了算了,明日你只管好生伺候着公主,其他一切不用你多管,明白了?”
徐子楨看老太監有些不耐煩了,當下不敢再問,只得唯唯諾諾退了下去,跟着老太監進了那個月洞門。
門內是一個寬敞的花園,園中遍地奇花異草,香氣薰人,數只仙鶴信步在園中踱着,儼然一副仙界之景。三人沿着園中小徑走了許久,徐子楨一擡頭就看見了不遠處一排高聳的宮殿,正門上寫着三個大字--德清宮。
徐子楨看得目瞪口呆,乍舌道:“這……這就是公主住的地方?”
李公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雍承宮不也這般模樣麼?”
徐子楨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趕緊乾笑道:“小的只是覺得這德清宮看着象是比雍承宮要大上不少,可能昨兒晚上沒睡好,眼花,嘿嘿,眼花……”
好在李公公沒再深究,將他倆帶到了一座偏殿中,這裡是一個太監居所,他將徐子楨和李猛安排住了下來便轉身離開,並不多話。
時間還早,但徐子楨知道自己已經身處西夏的皇宮深處,即便他膽大妄爲也不敢在這地方胡亂撒野,乖乖地收斂心神和李猛早早地歇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就有個小太監來將二人叫了起來,等他們洗漱完畢徑直帶到了昨日那花園後的一座小樓前,李公公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早已候在了那裡,一見徐子楨來到便偷偷招了招手,將他叫了進去。
左右無人,李公公低聲吩咐道:“你二人今日哪也不用去,就在這裡先候着,公主到了之後你二人便聽公主殿下的吩咐,不得四處亂走,今兒可是個大日子,咱家是看你順眼纔給你這好差使,你可莫要砸了咱家的面子,明白麼?”
徐子楨連連點頭,諂笑道:“謝公公,小的明白!”
李公公揚長而去,沒走多遠就聽見他在外邊對其他太監吆五喝六的聲音,徐子楨四處張望了一下,對李猛低聲說道:“呆會兒咱們見機行事,看來三絕堂今天要幹票大的,咱們可犯不着混在裡頭,萬一把自己折了可就虧大了。”
李猛點了點頭,也低聲道:“叔,這裡到處是人,咱先別說話,以防被人聽見。”
徐子楨深以爲然,這皇宮內院天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大內侍衛躲着着,既然裝成了太監,他也沒得選擇,拿着柄拂塵這裡撣撣那裡掃掃,裝作一副勤勉的樣子。
就這麼沉悶地過了一個多時辰,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子楨精神一振,低聲道:“來了,準備!”
李猛冷不丁說道:“叔,咱的任務是啥?還不知道呢。”
徐子楨愕然:“是啊,這他媽……”
沒等他說完,門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公主駕到!”
徐子楨慌忙低頭垂手站在門邊,右手心裡緊緊攥着那把唐刀,雖然不知道今天的任務究竟是什麼,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必定和這個即將進門的公主有關。
兩名太監從外將門打了開來,一列儀仗緩緩開了進來,當先兩頂紅呢軟頂的羅傘,隨後是兩排宮女,等前列所有人全都整齊排在門外,一個亭亭嫋嫋的身影緩步走了過來。
徐子楨不敢擡頭,只在眼角餘光處看見那道身影,端的是婀娜娉婷楚楚動人,他心裡忽然一動,這身材好眼熟!
那道身影緩步踏入樓中,淡淡地說道:“你們且在門外候着,我先歇息一下。”
“是!”
徐子楨乍一聽到這聲音,忽然渾身一震,忍不住微微擡頭看去,當他看清來人面容時,頓時如中雷殛瞠目結舌:她……她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