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王爺,家裡讓我來跟你說一聲,貨快到了,到時候記得收一下。”那漢子似乎並不在乎完顏昂的身份,只是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前,一邊說着一邊將一封信遞到了完顏昂手邊。
完顏昂眼睛一亮,飛快的將信收入懷中,嘴裡問道:“哦?那家裡有沒有說,貨從哪邊來?共有多少貨?”
漢子答道:“五千左右,走東門和南門。”
“五千……”完顏昂沉吟了一下,揮手道,“好,我知道了。”
那漢子沒再多話,拱了拱手轉身下樓而去,萬文揮則已經早一步躲了起來,等那漢子走得不見了人影時他才從二樓一根柱子後閃出身形來。
他望着漢子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
家裡?說的不是徐子楨又能是誰?這當口說送貨,那不就是說來人麼。
很好,五千人,走東南二門,哼哼!吾都補,這可真是要多謝你了,借你與徐子楨的兩條命能助我高升,放心,到時候我會來給你們上柱香的。
萬文揮嘴邊不知不覺浮上一絲冷笑,但當轉身上樓梯時那冷笑已經消失不見。
回到樓上覆又入座,萬文揮只作不知道剛纔有人來過,依舊和完顏昂聊了起來。
“少王爺,此番重修錦州港,物料匠作俱都是下官所轄,預計……”
萬文揮表面上很認真的說着,心裡卻在冷笑,哪有什麼重修錦州港的破事,這只是老子糊弄你的一個幌子罷了,你要賺這個錢,等下輩子吧。
一頓酒喝了一個時辰不到,萬文揮已差不多將該說的都說了,然後告辭而去,纔出酒樓門他就匆匆趕去城內某座宅子,因爲赤奴兒還在等着他的答覆。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下樓之後完顏昂就從懷中掏出了那封信來,仔細看了一遍後又塞了回去,嘴邊掛起了一絲笑意,看着樓梯口喃喃自語道:“赤奴兒,你能隱忍這麼多年,也算得上是個人物了,只不知你在徐子楨面前能不能翻得起浪花來……你們一個個都當我是傻子,那我便繼續當這個傻子吧,呵。”
那座宅子中,完顏赤奴兒依舊懶洋洋靠坐在椅子中,萬文揮已經把聽到的全都轉述,他的神色卻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一根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着,自言自語道:“五千人,他們是怎麼來的呢?”
萬文揮討好地笑道:“下官聽聞那徐子楨不是來了三艘巨大無比的戰船麼,那該當能乘得下……”
不等他說完,赤奴兒就揮了揮手:“你當誰都跟你那麼笨麼,他已有兩艘船停在了北蘇州,剩下一艘不知去向,那一艘能乘五千人?”
“呃……小王爺英明。”
“一艘船,五千人……徐子楨這手疑兵之計不錯,不過可惜,隨你從何處來,我等着你便是,東南二門是麼?呵呵,我會等着你的。”赤奴兒沉吟了片刻,站起身來,“萬大人你先回去吧,有空再去吾都補那裡探探消息。”
“是,小王爺。”
……
大雪依然下着,鋪天蓋地,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徐子楨已經出發了,他將兩千來人分成了十個小隊,每隊兩百人,他親率一隊,那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兩百人,其中包括太湖水寨的婆娘們,剩下的全是身形偏瘦又身手敏捷的,每個人身上都揹着個碩大的包袱,那裡邊裝的除了乾糧就是一堆硝制過的小羊皮,另外還有一管管竹筒,裝的是黑火油。
所有人從這裡往北,順着山脈直攀而上,到得最高處時從背上取下雪橇,開始他們的雪中暴走,每個人全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身上披一件白色的披風,再以白布裹頭,這樣的打扮在雪原中穿行着簡直就是天然的隱身術,只要動靜不大,就算遠處有人經過也未必能一下子發現他們。
湯倫、魚沉、尚桐、雷振和蘇三各領一隊,等過了隆州境時就轉而折向西,沿宋瓦江前行,到得山裡繼續穿行,最終到會寧府西端,也就是當初徐子楨從這裡離開時的地方。
武松、李猛、卜汾、高寵各領一隊,隨着徐子楨繼續北上,直繞到會寧府北一百餘里,徐子楨早就借完顏昂之手探知了地形。
那裡也是一條綿延的山脈,而在城北處有座山峰,不算太高,約莫有一百餘丈,當地人叫作碗底山,意思是那山下寬上窄,頂部是個圓圓的平臺,遠處看去整座山就象是個倒扣着的碗似的,因此得名。
徐子楨的目的地就是那裡,沒錯,就是碗底山的山頂。
什麼會寧府的東南二門,那只是徐子楨放的一個煙霧彈,他太清楚金人的脾性了,早在趙構還沒當皇帝那會,天羅就在大宋境內肆意橫行,而現在自己明着殺過來了,他們當然會密切關注和自己有來往的完顏昂甚至完顏清等人。
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那就給你們放點風,皇城裡就那麼多守軍,你們不走開點,老子怎麼從從容容的摸進宮去找吳乞買喝茶呢?
這一點是早在應天府時溫嫺給他出的主意,溫嫺對於兵法不甚瞭解,但是對於人心的掌控她卻做得比高璞君要高明許多,聲東擊西從碗底山走是高璞君所設,而讓人提前去放煙霧彈則是溫嫺的提議。
於是,金人真的中招了。
十幾天之後,就在徐子楨即將到達會寧府境內時,皇城中的守軍已經開始調動了起來,在東南二門內外早早的設好了伏。
皇城中,相府。
完顏荊站在書房內,在他面前的牆上掛着幅地圖,那是會寧府的詳圖,那上邊有各處城門及防守兵力的分佈,他看着圖,眉頭皺着。
赤奴兒也在,他大剌剌地坐着,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爹,你還擔心什麼,我早就看過了,除了東南二門他還能從哪兒走?”
完顏荊沉吟片刻,搖頭道:“徐子楨此人擅使奇兵,不得不防。”
“防什麼?西邊那一大片林子,他們根本沒法走。”赤奴兒不以爲然的嗤笑一聲,“難不成走北邊?北門就是依着山建的,他怎麼進?從天上飛進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