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裝作淡定的做出回答, 自己也可以忽略情感的問出尖銳題目。
隔層紗的味道,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其實彼此都明白, 卻都不願踏出第一步。
原來自己也不那麼坦率。
早上常在書房和那人探討政事, 下午便去自己的府衙辦公, 抽空時, 纔會去撫月閣,說些有的沒的。不過似乎並沒有多大作用,唯一的改善也許只是她不像第一次見到自己那般拘謹吧, 至於其他,只能說……自己顯然沒有能和相仿的女孩子熱絡起來的本事……或許以前有, 可現在, 做不到了。
可是, 人總是那麼的矛盾!即便坐在那兒一下午,只是看她全身心的投入在作畫中, 彼此幾乎不交談,也樂得心滿意足。可是,自己總會有失落的感覺,好像見到的永遠只是她的外殼,而看不到內心。人心貪婪的可怕!
悄悄的調來關於她的密宗, 翻閱瀏覽, 思憶想象她十六年的人生, 捕捉每一處可以參考的方式。然後……就是等待時機, 行動……
待時機來臨時, 是年末的日子。萬家燈火熱鬧非凡,除了寂靜的後宮, 便只有這撫月閣冷清的不似人住。
辦完正事,小心叮囑了那人,莫爲四哥傷身,得到淡然而平靜的回覆,放了心,自己才提着一包東西去了撫月閣。
“殿下!”她似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突訪,只是禮節性的行禮,不驚不詫。
而自己呢,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道,“小姐,這是本王的一點心意,還請收下。”
她眼中有些受寵若驚,卻還是將東西接了過去道,“多謝殿下厚禮,只是……妾身實在沒有什麼能夠回贈殿下的……”
“無妨,小姐不如先打開看看。”只聽見自己柔聲打斷,阻了她的客套和尷尬。
她打開包袱,將最上面的東西展開,紅豔如火的料子裁剪的是一套似胡服般簡潔的外套。她將視線轉來,帶着些不解和疑惑。
而自己這時只是笑道,“小姐不如試試,可還合身,也好讓本王放心送出的東西能有些價值。”
這話其實過於失禮,自己看到她微微變了臉色,但還是依了意思轉身去了別地換衣。
而自己只是想着接下去的步驟。
等她推門而入,自己雖有準備,卻還是被她的亮麗奪了神魂。
那赤紅的色彩在她身上,奔放的如同旭日朝陽,那樣明媚,令人嚮往。不同於典雅的裙裝,那窄袖束腰的裝扮,更顯活力和精神。自己無意識的走向她,手中還拿起包袱裡的赤皮氅衣,展開,披在她身上,繫好頸前的帶子,無法回神。
她微低下頭,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卻是與氅衣,外套一般般配,讓自己看得心跳如鼓。
掩飾性的移開視線,自己乾咳了聲才道,“小姐剛纔不是說沒有回贈麼,本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小姐可願意與本王一同去個地方。”
她輕喃了句“好”,那聲音聽起來卻是讓自己雀躍無比。
引着她出了院子,到了偏門,早有侍從領着兩匹駿馬等候。
她看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也不做聲,自己的小小算計顯然還到不了厭惡的地步,便也不去多想,利落的上馬,回頭一看,她也動作輕巧嫺熟的讓人讚歎。
領着馬出了偏門,她微微落下半個馬身,不緊不慢。
自己放慢馬步,等着她上前,才道,“出了宮門不必守那些禮節,今日不過是私下約會,無需顧忌太多。”
她輕點頭,也不做作,直接與自己並騎。彷彿上了馬出了宮的她已經不是那個撫月閣的她了。
看着如許美人在身側,自己不得不掩去嘴角莫名的笑容,揮了馬鞭駛向城外,而她緊隨一旁。
郊外的紅梅開得正盛,自己也是聽聞了這地方,趁着年末郊外無人之際,邀她出來賞梅。當然,爲了安全考慮,這一帶是早早的疏清一遍的。
梅樹不高,疏疏密密錯落有致,她騎在馬上穿梭梅林,大片的紅梅在她身側掠過,襯合着那身火紅裝束,耀眼的讓自己凝視着忘記了呼吸。
無須再控制繮繩,任由馬兒踱步向前,自己與她隔着一排梅樹並行,趁着她心情尚好,開口道,“小姐可還喜歡這裡風景?”
“非常喜歡,多謝殿下邀請。妾身生平第一次見到如許美麗的梅林,真是不枉此行。”她雖然說話還是帶着敬稱,舉止也有禮有節,卻比撫月閣裡少了那份斟字酌句的小心,散發着張揚的生氣和活力。
自己欣賞的看着她,不再避諱視線,朗聲而道,“倘若本王將來年年都邀你來此賞梅,不知小姐可樂意?”
女子作嫁人婦後自然不能單獨跟隨其他男子出遊,自己的邀請正是期盼着她的表態。
她勒住繮繩,止了馬步,神色認真而平靜的問道,“殿下的問題,如果妾身沒有會錯意,是……”
同樣收緊繮繩,自己隔着一叢梅樹注視着她,點頭道,“本王確有此意,不知小姐可願意答應?”
她坐在馬背上,與自己一般高度,平視過來的眼神帶着點複雜,卻並不排斥,而那聲音也是清柔悅耳,沒有一絲不快,卻是說道,“殿下從第一次見面,就已經有這個打算了嗎?這算是因爲政治需要而作的邀請嗎?”
她的確隨着到了郊外而放開了許多,這樣幾乎帶着質問的坦白,若是以往,她絕不會說,而今,在這梅花環繞的四周,只有彼此二人時,她終是耐不住被算計的不平,一吐而快。
而自己呢,只是朗聲笑道,“小姐竟會這般想?本王難道會因爲僅僅政治需要而花費時間精力接近小姐嗎?小姐這是貶低本王的決策還是貶低自己的才情呢?”見她想要解釋,自己伸手阻道,“且聽本王把話說完。不可否認,小姐令尊一事,的確是近段日子朝廷爭執的重點,賞罰如何,朝廷上下都是萬分關注,牽扯的地方官員也不在少數,但是,這也不過是朝堂決斷,與小姐並無十分的關係。正如若侯所言,小姐的婚姻與鎮南侯的處罰,並不相干,而本王也是這麼認爲。如今,本王邀你,只是以一個單身男子的身份邀請,小姐可願意給出答覆?”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又怎可能真得不去考慮身份地位,不去考慮家族利益,只是,自己如此說着,她也不便扯了僞裝徒惹尷尬。而其實,自己還有些心動,卻是不願明說,怕她誤以爲這也是計。
本已做好打算,這只是一場試探,過程還需要慢慢進行,誰知她竟在沉思後毅然應道,“殿下相邀,妾身自然願意,一切還勞殿下費心!”
愕然的心裡帶着點苦澀,自己看着略低着頭說話的她,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只能吶吶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