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娘望着被子裡包裹成一團的女兒，又想着方纔女兒滿臉淚痕的樣子，心底抽痛得不行。
女兒是從小捧在手心裡供着的，她如何捨得她受了這樣的委屈？
可是身份就擺在跟前，她再受寵也只是庶女，而蘇念語再不好，她還是嫡女……
所以必須忍！等到她們渴望的一切都掌在手裡了，就把因此受到的屈辱全部百倍還回去！
劉姨娘本意也並不是要自家女兒真的道歉，她的一雙火眼金睛，怎會看不出是誰吃了悶虧？不過是做做樣子，讓大姑娘快些把這一頁揭過去罷了。
明明是自家小心肝受了委屈，她卻還要伏低做小，臉色自然也不好看。
又因着做戲也要做全套，她苦笑道：“二姑娘不過比你小了一歲，到底還是任性了些，希望大姑娘也別介意，過後我定會好好教誨。”
蘇念語擺擺手，道：“希望姨娘不會怪罪我纔好。”
“怎麼會呢！”劉姨娘道，“大姑娘也是不想二姑娘遭罪的。”
這句話說得假了，假到劉姨娘雙眸閃了幾閃，蘇念語自然看出劉姨娘並不是真心如此認爲的。
可偏偏看着劉姨娘憋屈的模樣，蘇念語就覺得心情舒暢。
她笑了笑，“姨娘果真是識大體的。”
又看了眼包在錦被裡的庶妹，貼心道：“既然二妹妹身子不適需要靜養，我便先回了玉蘭苑，如有事情，便讓人去知會我一聲。”
劉姨娘巴不得她此刻就趕緊離開沁竹居，她才能好好安撫受了委屈的女兒，便笑應着，囑咐了路上小心之類的話，一直把她送到了閨房門口。
蘇念語這才帶着元香及丫鬟一併出了院子。
直聽到外院的大門哐啷一聲關了上，劉姨娘確定蘇念語走了，這雙眼一瞪，眼風狠毒得嚇人。
彼時，琉璃和碟玉立在一旁，見了劉姨娘那毒辣辣的目光，瞬間雙腿一軟，嚇得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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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也知道劉姨娘定是怪了她們，忙異口同聲道：“奴婢沒照顧好二姑娘，請劉姨娘責罰。”
哪裡只是責罰，她真是恨不得把沁竹居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剁了喂狗！
劉姨娘怒道：“你們是怎麼當的大丫頭，辦的都是什麼事！二姑娘都成了那模樣，你們竟才喊我過來，是不是恨不得二姑娘就此被折騰死了纔好！”
琉璃和碟玉哪敢有這樣的想法，想辯解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到最後急得直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劉姨娘一肚子的氣，原本想先收拾了這羣偷懶的丫頭，卻又心心念着躲在牀上傷心的寶貝女兒，也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狠狠地白了一眼，道：“都是一羣下作東西！”便甩了甩袖子，匆忙朝裡去。
見着架子牀上的那團，劉姨娘伸手去扯被子，無奈被子底下的人跟她較着勁似的扭了幾下，便甩開了劉姨娘的手，劉姨娘柳眉一皺，卻也只能放軟了語氣。
“晴姐兒，姨娘有話和你說，你快把被子放開。”
並無人應了她。
劉姨娘坐在牀側，只得繼續道：“姨娘知道你是受了委屈，我剛剛那麼做不過是不想和她鬧翻了，那對我們一點也沒有好處。”
聽了這些話，牀上的被子猛地掀開，蘇念晴紅腫着雙眼坐了起來，眼底包着一泡淚，那張如玉的面容上又多了兩條溼漉漉的淚痕，她哭道：“那您也不能讓我還跟她道歉！她明明就是欺人太甚，姨娘果真是偏心的，更喜歡的是她！”
劉姨娘愣了愣，方纔反應過來，厲道：“胡鬧！瞧你說的是什麼話，她雖是蘇府嫡女，卻也是我們的絆腳石；你纔是我的骨血，我疼的人自然是你！”
蘇念晴卻是隻顧着抽泣，不接話。
劉姨娘被氣得不清，又想着今日事發倉促，委實也是頭一遭，自家女兒理解不來也屬正常。
便順了順，忍着氣道：“我現在雖然掌着府中中饋，卻始終是個姨娘，說得上話的地方不多，到底是因爲身份不夠的，所以總是要忍受着諸多委屈，也連累了你和傲哥兒要看她的臉色，我自是不忍的。你們纔是我的親骨肉，自然希望你們得到的是府中最好的東西，可偏偏我只是個姨娘。姨娘一直在縱容着大姑娘，不過是因爲她能爲我們所用，待時機成熟了，我成了蘇府的嫡母，我們便都熬出頭了……晴姐兒，姨娘說的，你可都明白？”
蘇念晴本就是個通透的，知道劉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的未來，左右不過是她氣不過罷了；如今，又聽得劉姨娘的這一番解釋，早就不怪了她。
只是對劉姨娘之前不讓她把話說完這一舉動有些介懷，便嘟囔道：“那姨娘爲何不讓我拆穿了她的把戲？本來她就是故意整我的，理在我這邊，我又爲何不能和她鬧了開？”
劉姨娘看了她一眼，含着一絲的恨鐵不成鋼：“晴姐兒，我以爲你是個聰明的，卻不知也是如此糊塗。”
蘇念晴眨了眨眼，顯然沒想到姨娘會如此說，卻聽得劉姨娘繼續道：“你倒是用腦子想想，大姑娘是以按摩名義來了你的沁竹居，是打着看望你的幌子；你們平日裡又是走得近的，她讓身邊看重的人爲你按摩，在旁人眼裡自然是爲你好，有誰會想到其中貓膩？若是你把事情鬧大了，說是她惡意欺負你，你倒說說有多少人會相信？左右會在私底下猜忌你的用意，還成全了她一個好姐姐的美名。她恨不得你鬧起來呢，正好如了她的意！”
蘇念晴聽得一臉灰暗，半晌後，才咬牙切齒說道：“她倒是個有心機的，我竟不知她如此險惡。”
“這倒未必。”劉姨娘沉吟了一番，道，“大姑娘也算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雖性子傲了些，卻是溫和無害的。以前她對我也算敬重親切，對你也不錯，也就是臥牀之後才性子大變，我始終覺得她定是發現了什麼了……”
蘇念晴一想，也覺得有道理，左思右想便心虛了，生怕真的是自己平日裡哪裡暴露了，偏偏自己又沒發覺。
心裡着實沒底。
便細聲道：“姨娘，那您還是要去玉蘭苑走一趟嗎？”
劉姨娘默了默，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