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委實是沒想到蘇念晴居然沒繃住，哭了。
哭得那叫一個洶涌，比起剛剛哭着求自己別誤會她的時候來說，這才叫是真哭了。
差點把那精緻的妝容給哭壞了。
琉璃和碟玉也呆了，好半晌才手忙腳亂地扶着自家姑娘，邊勤快地幫她拍掉衣服上的花粉花瓣，邊訕訕對視了一眼，皆不知要如何安慰哭得肝腸寸斷的二姑娘。
唯有蘇念語像是不知情般地湊了過去，又用拿着梅花的手關切地搭在了她的一雙小手上。
“二妹妹，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
蘇念晴看着那使勁在跟前晃動的梅枝，只覺得淚眼朦朧之間，喉頭又上來了一股氣，她忙抽回自己的手，俯着身不能抑制地乾嘔起來。
碟玉看着很是心急，姑娘爲何會如此最是清楚不過，本想先把大姑娘手中的梅花搶下來，又怕背上不敬的罪名，落得那日與寧嬤嬤在玉蘭苑一般的悽慘下場。
她只得飛快地福了福身，道：“大姑娘，請您把梅枝收起來吧，二姑娘若近距離接觸花朵，全身都會不舒爽。”
蘇念語這才當自己剛明白過來，把手中的梅枝都交到了元香的手中，關切着上前。
“我就說二妹妹怎麼瞧着如此不對勁，原來如此，都怪我疏忽，竟不知二妹妹不喜花草。”
蘇念晴乾嘔了幾下，終是停了下來，臉上的淚珠愣是滾過一圈又一圈，絲毫沒有緩下來的跡象。
透過淚眼看人，兩隻小巧的手握成拳，氣得發抖。
她從來就沒有這麼失態過，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她真是恨不得撕爛眼前的這張臉！
若不是長姐堅持要來了彩雲亭，碰到了這片梅林，她又怎麼會爲難？若不是長姐拉着她到處亂躥，有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髒東西粘在她的身上？
真是個蠢笨的！
蘇念晴心裡恨得狠了，卻又不能說出口，就越發的委屈難受憤怒，不覺眼淚掉得更勤。絲毫就沒想起一開始的時候，是她執意要跟着的，而不是人家強迫她要一起來的。
每每自己掉淚的時候，不管是她對還是錯，長姐總會撫慰她一番，所以，她只管讓自己哭痛快，等着長姐道歉就可以了。
如此想着，蘇念晴的心裡舒服了些，縱使長姐做了讓自己不痛快的事，她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諸不知，蘇念語接下來說的話讓她的這些念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妹妹，你既然不方便走進梅林，當時就應該不要進來，惹得這一身的不爽利，景色也賞不了，委實不值得。萬一劉姨娘撞見了你這個樣子，肯定要心疼的，不如你回去吧，我自己到處走走即可。”
又看了看琉璃和碟玉，給她們指了不遠處的一條寬敞的青石小道，“……你們快些扶着二妹妹回去休息，可要仔細些，別又惹出什麼讓二妹妹垂淚的事情。”
琉璃和碟玉正求之不得，忙點頭稱是，準備領着自家姑娘回去，卻被一把甩了開。
“二姑娘……”
兩丫頭正想出聲詢問，卻被自家姑娘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敢再往下說，心知姑娘是想留下的。
蘇念語也看到了蘇念晴一閃即逝的冰冷眼神，脣邊不自覺就翹了翹，卻見她拿着錦帕一點一點擦拭着自己的小臉。
蘇念晴的一雙美眸仍是紅紅的，少了那些縱橫交錯的淚痕，頓時清爽了不少。
她強顏歡笑道：“姐姐，讓您看笑話了，姨娘總說我這樣不好，讓我得閒就要出門走走，哪有姑娘家不喜歡漂亮花兒的，妹妹這也是想早日破了這毛病。”
又指了指前面的岸邊楊柳，已是柳絮飄飄：“姐姐看那柳絮，也着實是一道不錯的風景，有些還飄在水上呢，看起來更是妙。”
蘇念晴笑得生硬，梅花也就罷了，居然連垂柳都開滿了柳絮，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好在只是遠觀，她勉強還撐得住。
蘇念語也隨着她的一指看去，可不是，岸邊栽種着的兩排垂柳，因着已經到了開花的季節，倒是一樹的柳絮，白白綠綠交叉其間，看着倒十分熱鬧。
又想着二妹妹明明已被那柳絮嚇得一臉慘白，卻又強裝鎮定，蘇念語早已在心裡笑翻。
若不是她還有事，她非得把二妹妹帶到楊柳下再“享受享受”不可。
蘇念語收回目光，笑道：“到底是早春了，柳絮也開得歡。”
看了看僵着身子的二妹妹，又體諒道：“不過今日天冷了些，實在不適宜站在岸邊，我們還是去別處吧！”
聽了長姐的話，蘇念晴懸着的心這才放下，被拽得緊緊的錦帕也一併放了鬆，皺得不成樣子。
她最是怕長姐興致太高，被自己隨口這麼一說，真拖着她過去賞柳絮了。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長姐到底是想着她的。
蘇念晴抿脣笑着點頭，本是想如平日那般挽着她的手一起行走，以顯示兩人之間的親熱，又想到剛剛長姐在梅花間躥來躥去的身影，身上定是落了許多髒東西，猶豫着不敢伸出手。
蘇念語則是落了個一身輕，又因着看了蘇念晴的狼狽，心情大好，不僅脣角含笑，如沐春風，就連走起路來都輕盈多姿。
因着蘇念晴的緣故，小小的梅林，主僕一行人愣是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了出來。
待站在了碎石小道上之時，蘇念晴緊繃的心才緩了下來，想着一路過來，鞋底都不知踩過多少的花瓣，心中又是一陣惡寒。
苦於此刻並不是在屋裡，行事不太方便，她這才捨棄了換鞋子的想法。
彩雲亭內，香氣幽幽，放眼過去又是花紅草綠的，景色怡人，蘇念晴的心裡卻一點都不輕鬆，也不似前頭興致勃勃的長姐，偶有笑聲傳來，看起來很是沉醉在彩雲亭的美景中。
蘇念晴臉色不好看，聽着那悅耳的笑聲，在心裡又多恨了長姐一分。
她跟在後面，笑容淡得恍惚，委實是真的笑不出來，恨不得能掉頭就走，無奈她想要的消息還沒探到……
她迫着自己清明一些，待打探到了她所關心的條條道道，便尋個藉口先行離開這個鬼地方。
主意一打定，蘇念晴又深了深脣邊的笑容，正欲上前和長姐好好聊聊，卻在擡頭之間呆了一呆。
腳下的青石小道所通往之處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