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共計五男一女,個個顯得囂張流氣,有的手攥時下最新的移動電話、有的身穿lolg巨大的A貨運動服。領頭的是一個蓄着“火箭頭”的小子,發話權自然也非這廝莫屬。
小倩總是嫌人家王爺太大條,殊不知自己纔是大條的鼻祖,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尚有餘地操心別人的安危,也不知是菩薩在線還是唐三藏轉世……
不論如何,八零年代那些經典的劇本告訴年輕人,騎白馬的僞王子總是要比降妖除魔的行者孫慢上那麼一步,於是乎,虞姑娘便毫無懸念的呆在了那裡,不到塵埃落定,怕是出不了鏡。
“你說什麼?”火箭頭倏地彎起腰來,怒視着多鐸。
“我讓你滾。”多鐸平靜的看着他,“今兒沒空招呼你,想捱揍擇日再逢。”
這時,另外四個男生無不哇哇叫囂,連那女孩子也口出穢語,似要用口水替火箭頭助威。
那火箭頭還挺有範兒,聳着眉頭擡了擡手,所有的雜音便熄滅了,繼而在越聚越多的圍觀者矚目之下,態度輕蔑的直起身子,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多鐸皺起眉頭微微一笑,終是站起身來,玩味的說:“那你可知曉我是誰?”
那火箭頭長得瘦瘦高高的,身高大概有178CM,體重差不多60KG,與多鐸面對面站立顯得嬌小,但在衆目睽睽之下氣勢倒蠻高,只覺多鐸的態度令他掃了面子,便惱羞成怒的低吼了一聲,猛地擡手朝他劈來。
豫親王既不會“虎鶴雙形”,也不會“降龍十八掌”,他會那玩意兒叫做“布庫”,整個一滿蒙大漢的專利,賭的是腳力臂力,拼的是一招制勝,只見火箭頭一掌劈來,他順勢攥腕絆腿,就這麼着,只見一道拋物線,火箭頭向牆角發射了……
圍觀羣衆再一次掉落了下巴,其中以虞小倩同學最甚,那小嘴張得老大,那下巴落到了地上……
料想中的羣攻沒有上場,周遭靜默了三秒之後,那四男一女突起鳥獸散,末了想起頭兒還在親牆壁,只得調回頭來將他給架走。
待人羣散開,多鐸黑着臉看了看小倩,“嘴張這麼大幹嘛?肚子餓了?”
小倩回過神來,吧唧吧唧小嘴,努力嚥了一口唾沫,“沒……沒有啊!”
“那便好!走!”多鐸朝着大門擡腿就走。
“……去哪兒?”虞姑娘的大腦正值癱瘓的檔。
“不是說要去看戲麼?”多鐸詫異的回過頭來。
“……噢!當——然!”小倩瞪大眼睛佯裝頭腦清醒,末了倒真的清醒過來,眨眨眼說:“萬一又遇上剛纔那夥人怎麼辦?”
“你怕麼?”多鐸挑起眉梢問道。
“……不怕!”虞姑娘再度嚥了口唾沫,唯恐下一個飛出去的是自己。
“那不就結了!”王爺翻了翻眼簾。
……
影院位於都會廣場裙樓六層,那是一棟綜合性商業大樓,含裙樓和塔樓兩部、裙樓集購物與娛樂一體,塔樓爲五星酒店和智能寫字樓,兩部合佔一萬八千平方米。
市中心只有這麼一家影院,小倩根本就沒得選,走到近前了纔開始擔心,這樣一個極爲現代化的地方會嚇着王爺麼?
盛京時代的滿清皇族並不是那麼牛B,帝妃們居住的地方就是一四合院,而且還是幾人共用一個,譬如那位被後世人無盡謳歌的孝莊女士,就正是在其他妃嬪的耳根子旁懷上龍種的。
如此這般,豫王府也絕非入京後那般規模,王爺世面見得大不用說,但這一關王爺能否過得從容?
都會廣場那光可鑑人的地板在璀璨的燈光之下顯得格外亮眼,大門內側的兩旁是珠寶行和鐘錶行,購物的人們零星分佈在各個貨櫃前,主幹道上的人流悠閒的朝內走着。
由於前方不乏“人鑑”,所以多鐸走得尤顯從容,一腳踏上了褶褶生輝的大理石地板,連瞧都沒瞧小倩一眼。
虞姑娘小心翼翼的從旁觀察着他,最後卻得來一個優哉遊哉的背影,在放下心來的同時,亦愉快的考慮起了看什麼電影。
心裡揣着事的人對外界難免遲鈍,此女心安理得的邊走邊合計,只覺遮在身旁那塊陰影不見了,這才擡起眼簾眨了眨眼睛。
往前看,沒有!
回頭看,還是沒有!
人呢?人呢?人呢?
她急忙擴開視線四下搜尋,一顆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在歷經了前後左右的“掃射”之後,好容易纔在珠寶行裡找到了某君的背影。
“我不是叫你不要亂跑麼!”虞姑娘氣急敗壞的跑到王爺身邊,壓着嗓子死命的跺了跺腳。
“瞧瞧,這物什多好!”那廂根本沒看她,專心瞅着玻璃櫃臺中的一枚鑽戒說。
“好有什麼用,你我還犯不着!”她拉起他就想走。
“此話怎講?”多鐸不惑的看了她一眼,腳下跟生個根似的,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小倩正要使出渾身解數闡明鑽戒這玩意兒是有特殊意義的,一位穿着珠寶店制服的中年男人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先生小姐,下午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嗎?”來人露出一個無比和藹的笑容,說話間朝他倆微微鞠了一躬,看他的年紀和職業素養,想來多半是個小頭目或店長。
“這個多少……錢?”多鐸頓了一頓,終是改換了說法。
“這枚戒指重0.5ct,原價一萬四千八,現在打折七千五。”那廂露出誠摯的笑,恭敬有加的說道。
0.5ct就是俗稱的50分大小,更通俗一些的說法,即半克拉。
從價值上來看,半克拉的鑽石不算什麼,從工藝上來看,也未必與衆不同,但它偏偏就吸引到王爺了。
話說,清代飾品鮮少以鑽石挑大樑,要麼用以它圍繞翡翠戒面,要麼用以它點綴連接吊墜的結頭,別說切割50分單獨作爲戒面,就是30分的配角也少見。
可即便這樣也不至於讓王爺愛不釋手吧?他好歹一純爺們兒,總不會想買來自己戴吧?
“你又不買看它幹嘛?”小倩早已忍無可忍,逮住他呆愣的檔,挽上那胳膊就往外拖。
“誰說我不買?那筆錢不是指日可待麼?”多鐸倒也不見得生氣,只是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繼而,輕聲問道:“萬和千怎麼個兌算法?最好往細了說……”
小倩面帶哭相的瞪着他,雖然心裡憋着一萬個不樂意,卻又怕跟他嗆到當衆出糗,只好老老實實的低聲答道:“十個一塊等於十塊,十個十塊等於一百塊,十個一百塊等於一千塊,十個一千塊就是一萬。”末了,帶着一副“我看你怎麼算得清”的表情翻了翻眼簾。
“喔……”多鐸擡了擡眉,幾乎脫口而出,“還真貴!哪怕拿全了九萬,也只夠買十二枚戒指。”說罷,丟開她再度轉向了櫃檯。
驚愕狀是什麼狀?白癡相是什麼相?請看虞小倩同學的人肉塑像。
不是說中國數學在明清時代已被摧殘成渣了麼?不是說武夫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麼?不是說一切陌生的事物都不及陌生的環境對人類造成的影響大麼?
那他憑什麼能算得這麼快……
——烏鴉成串飛過——
“嗯嗯……”小倩從僵硬的狀態中掙扎出來,清了清喉嚨,拖拖王爺的衣角,在他回頭時,低聲說道:“你學過數學?”
“何謂‘數學’”多鐸皺了皺眉頭。
“……就是算術。”小倩想了想,換了個說法。
“當然。”那廂丟下話來,“嗖”地擺回了頭去。
他居然學過數學!小倩露出了一個任督二脈亂撞的表情。
明代科舉已經完全摒除數學了,何況明末清初連連戰亂,再加上他是一遊牧民族來的,怎麼可能學過這門功課!!
“嗯嗯……”她又清了清喉嚨,伸手拖了拖王爺衣角,在他回頭時,趕緊送上了第二個問題,“你學的是什麼算術?實用性的?應用性的?系統性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就學了《九章算術》。”多鐸懷疑她在故意搗亂,微微皺了皺眉頭。末了再度轉回了頭。
聽得“九章算術”四個字,虞姑娘的任督二脈通了……
天吶!這土包子居然學過中國古代史上最偉大的一部數學專著!有沒有天理啊!
可是,可是,他不就一騎馬打仗的料麼?怎麼可能去鑽研數學?
於是,再次清清喉嚨,伸手牽了牽那衣角。這次那廂沒有立馬回過頭來,而是放慢節奏僵僵的調過了頭,兩條劍眉擰成一氣,窩火的問道:“虞小倩,你搗騰個什麼勁兒?”
“我哪有?”小倩委屈的撇着嘴,繼而不怕死的說道:“我不過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兇什麼嘛?”
“……要問什麼?”多鐸口氣獰惡,而那話意,卻是縱容。
“誰讓你學算術的?你爸?你媽?”小倩立即收到信號,兩眼放光的問道。
“?”多鐸斜斜的瞥着她,連“何謂”都省了。
“呃……爸、媽就是阿瑪、額孃的意思。”小倩討好的笑着。
“都不是。”多鐸閉了閉眼,酸澀的說道:“……是我哥。”
“你哥?多爾袞!?”虞小倩旁若無人的驚喝道,“或者……是皇太極?”
這時候,倆人餘光一亮,只覺從旁有一抹晶瑩的光滑落,在不約而同的注目中,見得珠寶店店長額間綴汗、眼含驚淚,不知剛纔那一閃是淚還是汗……
看他的表情,很明顯,他的任督二脈也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