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起時,倚靠吸食命魂殘留業障的魂魚首次露了面。
我大驚,回首之際卻也發覺夜羽眸中同樣的訝異。
憨態可愛擁有透明身軀的小魚,竟是傳聞中凶煞噬人的惡獸!當真令人難以置信!
很快,冥河水上波瀾全無,庸冥君同那魂魚消失無蹤。
良久,我將那撮翎毛從袖袋中掏出,轉頭望着夜羽,捻着翎毛的手因爲激動而顫抖不止:“這翎毛是庸冥君方纔所贈。從前我辨認不出尚算情有可原,可相處數年,若今時今日我還傻到連你本形之物都分辨不出,那我便是這世間最最卑劣的神仙!夜羽,那五彩裘是你翎毛所制而成吧!”
夜羽眸中微恙,僅愣了一瞬,便將我手中翎羽奪去,手一揮,翎毛飄搖落入水中。
“舊物莫提,往事莫問。”他笑眯眯地側頭瞧着我,認真說道。
我望着翎毛沾溼沒入水中,心中凜然一酸,又道:“好,舊物往事皆不問。可是夜羽,羽尖翎毛何其珍貴,失去之時又何其疼痛,我卻一無所知,對於五彩裘更是未曾珍惜……爲何你仍要待我好?你明明是離得最近、看得最清楚的人啊……”
他卻突然將我擁住,鼻息盡在耳畔:“甘願。”
我怔住,聽着他愈發蓬勃的心跳,絞着他衣衫的手捏得生疼。
我恨我自己,恨我的猶豫與粗心傷了三個人。
夜羽緊緊抱了我好一會兒才鬆開。見我低頭避開他的眼睛,他竟姿態甚爲灑脫地笑了起來:“喂,星塵。你莫不是要一直這般扭捏吧!情情愛愛皆是稀鬆平常事,凡間男子追求女子亦會送信物,算不得稀奇!你看得開些,一件氅子而已,不過是以往對你動過心的小意思。要知道,本君動過心的女子可不止你,氅子也送過不少,哈哈!你想想,本君還是葉息的時候也被不少女子好生服侍過,其中不乏同本君惺惺相惜的……”
見我不搭腔,他便未繼續說下去,反而撓了撓頭,四下瞧了瞧,又道:“話說冥都大殿便是那處殿宇吧!趕緊做正事要緊,待有空,本君再同你細說那纏綿悱惻的風流史,保證讓你……”
話多卻不嘮叨的夜羽突然喋喋不休,我心知他是怕我尷尬所爲。
隅谷狂鵬,天上地下獨一隻,正如這五彩裘,天上地下獨一件。而那飽含情義、數次護我於水火之中的五彩裘,似乎被我遺落在虞峭山那不甚寬敞的棚屋之中,悽寥而愴然。
我眼眶一紅,別開臉印掉眼角溼意。
夜羽突然閉上嘴不再說話,那隻護我數次的大手卻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我掙了掙,他握得更緊。
“就這一回,讓我牽着你。出了鬼界,我便只是你一生的摯友。”
“夜羽,我……”
“不要說對不起,似我這般瀟灑,定能再喜歡上別的女人。”他衝我笑着說。
我頜首,淚眼朦朧望向冥河,想起那遠古傳來的謠曲。
天宮有靈臺,河聚星而蜿蜒。
鬼界有魂脈,冥越今而輪轉。
永恆有虞峭,狂鵬磨而消散。
是啊,永恆之期也有期限,每個人必將迎來屬於自己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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