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大山深處。
“趙叔,你走快點,這麼慢什麼時候才能抓到山雞”,朱魚走在前面,手拿長矛,揮舞個不停,使得空氣呼呼作響。
“臭小子,你走那麼快趕着投胎嗎,打獵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必須要謹慎些,還要注意觀察四周環境,查探動物留下的痕跡”,趙老四兩眼一翻,很是無語,又繼續指責朱魚,說道,“趕緊給我把長矛收起來,你揮來揮去的有獵物都讓你驚走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田先生說過,這叫打草驚蛇,我只是溫習一下以前的功課”,朱魚不以爲意,滿不在乎地說道。
趙老四上去就給了他一腳,這小子簡直欠揍,嘴裡都是胡說八道。
“乖乖聽話,今天叔帶你抓好貨,讓村裡那些人看看你的本事”
“真的嗎,是什麼好貨”,朱魚將長矛收在背上,小腦袋湊了過來,顯然對所謂的好貨很感興趣。
“你看這邊”,趙老四伸手指着旁邊一堆草叢,並用手隨意的撥弄,然而什麼變化也沒有,看得朱魚滿臉疑惑。
“你這個夯貨,趕緊湊過來看”,趙老四把朱魚拉近。
朱魚觀察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一堆雜亂的草叢中看見了幾根毛髮,顏色有些微微泛黃,似乎是什麼動物的毛髮。他伸手去撿起一根,拿到眼前仔細看,卻看不出什麼來。
當即轉頭看向趙老四,猶豫地說道,“趙叔,你說的是這個嗎”。
“沒錯,看出什麼了嗎”
“兔子?”,朱魚猜道。
“再想想”
“狐狸?”
“大老鼠?”
“狼?”
趙老四沒等朱魚往下說,撿起一根毛髮,揮手打斷了他,說道,“這根毛髮細長柔韌,用毛尖輕觸手掌心還有刺痛感,不可能是普通動物身上掉落的。如果我沒估計錯,它極有可能是老虎一類的野獸身上的毛髮”。
說罷,又擡頭看了看朱魚,打趣道,“怎麼樣,怕不怕,老虎是會吃人的,小心把你吃的只剩下幾根骨頭”。
誰知,朱魚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後面說的話,反而揮了揮拳頭,又鼓起手臂捏了捏上面不多的肉。腦袋裡想象着大狼狗張開大口要吃自己,而自己拿着長矛衝上去兩下就給他戳死了,然後美美地飽餐一頓。不自覺地竟然傻笑了起來。
“你想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一會兒老虎來吃了你”,趙老四扮作老虎樣,嚇唬着說道。
“趙叔,看清楚了,確定是會吃人的老虎嗎?”,朱魚小臉上寫滿興奮,他已經想好了,等打了老虎,拖回村子裡烤了吃,到時候叫上小芳一起來。
“小屁孩兒,真是什麼也不懂,是不是老虎還不好說,不過肯定是厲害的傢伙,咱們可要小心些。”
“你去前面草叢裡看看,有沒有什麼動物的糞便留下”
朱魚翻找了許久,果然有找到幾塊臭不可聞的動物糞便。趙老四用竹條在裡面隨意攪了兩下,又湊上去用鼻子嗅了嗅,很肯定地說道,“絕對是個大傢伙,糞便裡面沒有殘枝斷草,也沒有草腥味,說明是食個肉動物,且糞便裡還有些餘熱,那傢伙多半還在附近”。
朱魚眼裡放光,操上長矛就要行動,趙老四連忙噓聲將他止住,謹慎地說道,“別亂來,不要命了嗎你,這幾根竹竿和這圈麻繩拿去,在這周圍都布好陷阱,陷進越多越好”。
趙老四把東西一股腦扔給了朱魚,末了又從腰間取下一把小刀扔遞給他,自己則轉身向着密林深處走去。
“趙叔,你幹嘛去”,朱魚疑惑道。
“你好好做陷阱,我去找那個大傢伙,待會兒就把它引過來”,趙老四越走越遠,消失在林中。
一想到馬上就要抓到好貨了,朱魚激動萬分,撿起地上的竹竿,很有興致地把它們砍成長短不一的幾節,然後慢慢地削起來,最後又用麻繩將它們紮成一組組的竹刺。
他做的陷阱都很簡單,只用削尖的竹竿便可。這是因爲一個月以來他學到的並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進行體能鍛鍊。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信心,按照趙老四的說法,陷阱是越簡單越好,太複雜的話反而耗費時間,並且陷阱結構也會很不穩定,在實際使用中,簡單陷阱的效果要強於複雜陷阱。
處理完竹竿後,朱魚又找了塊不大的岩石,在其四周挖了幾排坑,坑不是很深,剛好能夠埋下竹刺。岩石是朱魚和趙老四約定好的標記,到時候趙老四隻要看見岩石,就知道有陷阱。
這附近長了許多草,陷阱不用費力去遮掩,朱魚沒花多長時間就佈置好所有陷阱,又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問題後,他閃身躲到一課大樹後面,覺得不是很安全,他又爬到樹上,躲在濃密的樹葉中。
他將長矛取下,放在手可以隨時拿到的地方,又從後背上取下弓箭,然後靜靜地爬在樹幹上,一動也不動地等待着。
趙老四到林中轉悠了半天,始終沒見到什麼猛禽走獸,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正要轉身回去,突然察覺氣氛不對。此時正是晌午,林子中卻沒有半點聲響,平日裡的鳥雀蟲鳴都消失了。
憑藉多年打獵經驗,趙老四作出判斷,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獵物已經發現了獵人,並且正在轉變自身角色,要去捕殺獵人。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趙老四繃緊神經,後背裡汗水悄悄地流淌。
他知道獵物正隱藏在暗中,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只待尋到機會,便跳將出來,將他撲倒。
他沒有輕舉妄動,眼珠子左右轉動,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環境,儘可能找到獵物留下的痕跡。
“左邊第三棵樹上剮蹭有幾根毛髮”
“前面沒有任何痕跡,右邊也沒有”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獵物藏在後面”
空氣中的氣氛越加凝重,趙老四停留時間太久,估計獵物就要行動。他不再遲疑,大喊一聲,隨即跳出,立馬從身後抽出長矛,反手向背後投去,頭也不回地就跑。
只聽一聲咆哮震動山林,一條矯健的身影躍出,速度飛快地向趙老四追去,若非林中樹木做擋,恐怕已將趙老四按照地上。
但其速度仍然只增不減,它奔跑間,呼呼風聲乍響,好不威風。
趙老四心下駭然,偷眼瞄了回去,模糊中看到那是一隻渾身佈滿黑色斑點的花貓,根本不是什麼老虎。
“原來是隻花豹子,有些麻煩,不過問題不大”
趙老四改變逃跑路線,在林中不斷轉着圈,使得花豹的速度始終提不上來,暫時解決了危機。
如此半個時辰後,估計時候差不多了,趙老四深吸口氣開始加速,找準時機衝出樹林,那花豹本以爲他還要繼續在林中繞圈,一時間追錯了方向,讓趙老四得以拉出很長一段距離。
花豹發出憤怒的咆哮,改變方向追了出去,並且速度越來越快,簡直如同奔雷,嚇得趙老四使出了吃奶的勁狂奔,他大口喘着粗氣,呼哧呼哧個不停,獵人的身體素質發揮着重要的作用,總算讓他沒被一下子追上。
一人一獸,在山道上瘋狂追趕,期間幾隻山雞躲閃不及被趙老四邁出的腳踢飛,那花豹也不管什麼山雞,鐵了心要去追趙老四。漸漸地,趙老四也有些吃不消,若不能儘快領着花豹去陷阱裡,要不了多久就得嗝屁。
趙老四心下着急,在草叢中快速搜尋,終於讓他發現了那塊代表着陷阱的岩石,當即不再遲疑,狂奔過去。
朱魚一直趴在樹上,沒有挪動過身子,當趙老四領着花豹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喃喃自語道,“山裡的貓還真野,長見識了”。
片刻的功夫,趙老四已然躍過了陷阱,一個急速轉彎,跳到大樹底下,停在樹邊,一個勁地喘着氣。那隻花豹速度不減地追上來,兩腳突然踩空,陷入坑裡,被埋在坑裡的竹刺紮了個透心涼。許是速度太快,它矯健的身子卷着竹刺飛向前方,落到了大樹一側。
然而這個時候它還沒有死,鼻孔憤怒地噴着粗氣,幾次三番想從地上爬起,根本不顧身上流血的傷口,搖晃着想要撲向趙老四這個可惡的人類,卻終究是氣力枯竭,倒在了血泊中。
朱魚從樹上跳下來,眼前一幕慘烈景象是他從未想象過的,一時間沉默不語。
趙老四休息了一陣,看天色不早,走上前來,拍了拍朱魚的肩膀,安慰地說道,
“這世上的事情沒誰說得清楚,反正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這就是天經地義。我老漢說不出什麼道理,只是覺得,人與動物其實沒有兩樣,你要吃它,它也要吃你,不然就會餓死”。
趙老四又收拾一番,用麻繩把花豹的屍體拴住,抗在肩上。一大一小兩個人一起回村。
暮色裡,夕陽像鮮血一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