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天過去,朱魚和小胖子還被吊着。
小胖子已經是虛弱不堪,若非夜晚時候,胡小牛悄悄送來魚肉,他多半早就堅持不住,即便如此,也能讓人一眼看出,他的身材不比之前圓潤,反倒消瘦一圈。
朱魚和他相比沒太多變化,只是臉色蒼白,憔悴不已。朱魚沒有說太多話,只是默默承受着疼痛,似乎這樣能稍稍緩解他精神上的悔恨。
這三天,他想了很多,把過去九年多的生活都回溯了遍。他清晰地想起趙老四對他說過的話,“人與動物沒太大區別,你要吃它,它要吃你,不然就會餓死”,對世道和生命有更深刻的體會。他覺得自己還不能死,既然要活着,那就不該猶豫,也許終究會成爲別人口裡的飽腹食糧,但絕不甘於待斃。
他擡起頭,凝望蔚藍的天空,半輪月缺隱約掛在其中,他的目光堅定,彷彿做着什麼重要的決定,他把這決定告訴蒼天,告訴明月,讓這個世界知曉,他朱魚來了。
“啪”
皮鞭打在身上,朱魚咬牙忍受。他回過頭來看着光頭大漢刀疤李,等待下一鞭揮起,小胖子哼唧出聲,開口求饒。
刀疤李又揮了兩鞭,許是心情不錯,他讓人解了繩釦,放下朱魚和小胖子。
“你不是挺喜歡出頭的嘛,既然如此你就多做一份活兒吧,每天砍上二十根木柴,每月增加四根木柴”,刀疤李輕聲笑着,面目有些猙獰,蹲在地上,對着朱魚不屑地說道。
朱魚沒說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二十根木柴不是太大問題,他就當是做體能鍛鍊,興許日後能夠有機會、有能力報此仇。
“至於你,金福來,如果你還不能砍上十根木柴,那麼我就當你是廢物,我的木廠可不需要廢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胖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刀疤李的意思他豈會不懂,他偷眼看了看遠處的湖泊,連忙答應下來,對天發誓一定不偷懶,爭取砍上十根木柴,心裡則把他那坑爹問候了幾遍。
兩人在地上躺了一整天,直到傍晚胡小牛來將兩人扶回大房子,才能好好休息。
這時,一個乾瘦身影主動走上前來,從懷中摸出幾根草葉子放下,轉身又離去。
“這位兄弟是誰?”,小胖子拿起草葉子嗅了嗅,疑惑地問道。
“你們不知道?”,胡小牛也感到奇怪,兩隻眼睛盯着兩人看了半晌,發現兩人是真不知道,悠悠說起那晚一個模糊身影送草葉子給他們療傷的事。
“原本以爲是你們結識的兄弟,現在看來竟然不是,那這人就很有意思了”,胡小牛在大房子中搜尋起來,那乾瘦身影已經消失。
“別找了,可能是在另一個大房子裡,這樣夠意思的兄弟,我老金交定了,待我傷勢好轉便去拜會”,小胖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刻意作出江湖豪俠的樣子。
胡小牛也離去,兩人休息。
第二天來臨,兩人身上的傷勢好轉,刀疤李沒給他們太多時間休息,他要讓木廠所有人都爲他源源不斷地砍伐木柴,只有這樣,他才能從上家撈到更多好處。
小胖子垂頭嘆氣,想到今天必須要砍夠十根木柴,心裡就唏噓不已,他本來想讓朱魚悄悄給他補上兩根,可朱魚那邊要砍二十根,他只能打住念頭,至於胡小牛?估計不會管他。
也許可以找到那個乾瘦的兄弟?小胖子拿着工具,身體像個肉球,慢吞吞地挪入林子深處。
朱魚調整狀態,認真砍着木柴,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道,在夜幕降臨前完成了一天的基本任務,並且超額多砍了三根木柴,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雖說木廠的人大多數都是如此,可他還是覺得穿件能遮體的衣服要好些,於是多砍的這三根木柴便用來換了一身新衣。
吳老頭擡眼打量他,不知出於何故,與他多說了兩句,讓他不要和刀疤李作對。
朱魚沒有接話,沉默着轉身離去。他的身體很疲憊,一口氣砍這麼多木柴,即便他是獵人的身體素質,也有些吃不消。
“待到晚上便去林子中練體能,必須加快提高身體素質,這樣纔有可能在這裡生存下來”。
朱魚坐在棚架子下的木桌旁,大口扒着碗裡的飯。小胖子還沒回來,十根木柴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吃力。
很快,天色就暗淡下來,小胖子也終於砍完十根木柴,他雙手都是水泡,有幾個水泡還戳破了皮,看起來慘不忍睹,他一出現就抱着朱魚哭起來,眼淚水嘩啦嘩啦地流到朱魚的衣服上,隨後竟然靠着朱魚呼嚕呼嚕睡過去。
朱魚小心將小胖子扶到牀鋪上休息,瞅着時間差不多,便悄悄摸出大房子,來到林子中。
夜晚的林子比白天寂靜,高大粗壯的樹木像黑暗的守衛者,阻擋一切敢於前來冒犯的惡徒。
朱魚在林子間轉悠,深深呼吸着微涼的空氣,試圖清掃滿身疲乏。他來到湖邊,這裡已經遠離住所,四周雜草叢生,有發着綠光的螢火蟲追逐嬉戲。
“這湖泊真大,不知道跑上一圈要多久”,朱魚簡單熱身後,邁開步子,在漆黑夜幕下,泛着波光的湖岸邊奔跑起來。他起先小跑着,不斷調整呼吸節奏,稍稍適應,他纔開始提速,經過三次加速,他的身影如風,比之當初的花豹子還要快上幾許。
“如果趙叔還在,他一定會對我的速度趕到驚訝,多半會笑着罵道,‘你這小子竟然跑得比我還快,到底你是獵人還是我是獵人’。”
朱魚臉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身體慢慢變熱,渾身冒着大汗。
不一會兒月光透出雲霧照射下來,斜長的樹影重重相疊,雕鏤出一幅靜影幽潺的墨筆畫,湖邊的景色更加宜人。
時間慢慢過去,朱魚的呼吸漸入綿長,月輝落在他的身上,化作點點微光進入他的身體,這些微光在他體內四處遊蕩,有的融入到血液裡流轉全身,有的融入到骨髓中沉澱下去,更多的被一株藏在他身體裡的模糊樹苗吸收。
除了微弱的光點被他偶然瞥見以外,其外他全無所知。他只以爲這是湖岸邊的螢火蟲要與他玩耍,心情說不清楚地舒暢。
終於,朱魚停了下來,隨着他平復呼吸,那些光點一一散去,倒真有幾分螢火蟲飛走的味道。
“再往前便沒路了,那裡是湖泊的出水口,底下是個大瀑布”,一道身影從右邊走來,聲音洪亮地說道。
朱魚轉身看去,遠遠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認出是胡小牛,在胡小牛身後,雜草好似被清除乾淨,一個篝火燃燒在其中,上面正烤着兩條大胖魚。
“大牛兄弟,你怎麼在這裡”,朱魚驚喜問道。
“呵呵,我每日砍完木柴便悄悄溜來這湖邊抓上兩條魚換換口味,不然光吃木廠的白飯,身體沒有力氣”,胡小牛笑道,邀請朱魚一起。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也覺得木廠的飯菜沒有味道”,朱魚走到篝火旁坐下,拿起一條烤熟的魚就大快朵頤起來,他剛跑完步,渾身正需要能量補充,胃口一時大好,三兩下便吃去半條魚。一種深深的滿足感從胃裡散發,然後席捲全身
胡小牛素來豪爽,他哈哈大笑,拿起另一條魚遞與朱魚,轉身跳入湖水中,不消片刻,又抓來兩條胖魚。
將魚簡單處理後架在篝火上翻烤,他又與朱魚閒聊起來。
“朱魚兄弟,你怎麼會想到來這湖邊夜跑”
朱魚邊吃着,邊與他答話,說道,
“我想要加快提高身體素質,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會放過刀疤李”
“哦?……誰在那裡?”,胡小牛正打算說點什麼,察覺林子中有人,隨手撿起身旁的石子扔了出去。石子落到一棵樹腰上,深深嵌入其中。
而在樹後面,一個乾瘦身影緩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