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浴

晚上,我們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山村,找了一戶人家解決溫跑問題。

這戶人家僅有一名老婦人,他的兒子去了不遠處的市集,雖說不遠,可也要步行大約一天。

老婦人爲我們做了大一桌粗茶淡飯,雖然簡單,但好歹新鮮。

天氣炎熱,天色還未完全黑下來,我吃過飯閒着無事,便一個人出來走走。

忽然眼前一亮,前方一個小池塘,池塘水來自山中流水,池水清澈,水不深,淺的地方纔到小腿處,深的地方及腰。

這幾日趕路,餐風露宿,難得有機會可以洗漱一下,如今有一個池塘,怎麼不叫人歡喜。

四處看了看,沒人。

我連忙脫了外套,裡面是我現代裝的長袖T恤,沒什麼大礙(我今日穿的衣服屬於上衣下裙的款式)。我將裙子提高,將褲子挽到膝蓋處後,才慢慢走下水去。

今晚月光皎潔,地上也是一片銀裝素裹。我掬起清水洗了洗臉和手臂,頓時覺得清爽了許多。冰涼的水洗去了夏日的燥熱,很是舒服。

我坐在池塘中央一塊突出水面的石頭上,放下頭髮,用水弄溼後慢慢梳理着。藉着微弱的月光,還能勉強看清楚人的倒影,和着水裡月亮的影子,形成了一副美麗的畫卷。

我自戀的照了照,學着美人溪水般用手輕輕捧起一捧水,然後看它從指縫中間流下。自言自語道:“水中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說話間還調皮的朝着水裡的人影眨眼,

天下哪有我這麼落魄的佳人,我背靠着石頭哈哈大笑起來,自嘲到:“哎,我現在只能算作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過去,回不了當初。”

我洗淨頭髮,披散等它晾乾,坐在石頭上,腳伸進水中,腳丫子撲打着水花,無聊的開始哼歌。

若是在衆人面前,爲了顧及形象,我唱歌定會輕聲細語,優雅動聽點。可現在我一個人獨處,唱歌就比較奔放了。我唱的是:“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羣鴨。”、“藍精靈。”這類兒歌。

這種寂靜無聲,只有青蛙鳴叫的山村,哼歡快的兒歌反而舒服。

咦,什麼東西在碰我腳,軟軟的,滑滑的。我低頭一看,一條約米長的水蛇,從我腳下游過,我只覺得一股寒意由下而上。

“啊,救命啊!”我尖叫一聲,連忙向岸上走去,卻沒站穩,撲通一聲坐在池裡,濺起一片水花,神情極爲狼狽。

我趕緊站起來,還好,只是裙子溼了點。

吐吐舌頭:“這就叫飛濺池水只三尺,疑是嫦娥落九天。”

池塘旁邊有棵大樹,只見上面忽然落下一個人,不,是飛下一個人。

他慢慢踱到岸邊,眯着眼看着我,眼裡竟有一絲笑意。

我愣了!冷大俠風靖寒。

“季姑娘真是好興致,半夜三更還出來吟詩戲水。”

我心裡默默的數了數,他居然跟我說了二十個字,跨時代的飛躍。

“莊主也真是好興致啊,半夜三更還出來掏鳥窩。”我假裝淡定的慢慢從池塘走回岸邊。

不過,這半夜他怎麼會一聲不吭的躲在樹上。我的外套還放在大樹旁呢,可是我當時脫衣服時怎麼沒發現樹上還有一個人呢?

那我剛纔大笑,自戀,唱歌的窘樣,豈不是全被他看見了。

我靠着樹幹,套上外套,慢慢梳着長髮,看着眼前這個人。

“莊主來了多久了?”怎麼一直沒發現。

“在姑娘之前!”他淡淡地。

來這麼久?你居然一直坐在樹上,難道想羽化成仙嗎?或者一個人坐在樹上深思或是對月長吁?

我輕笑:“莊主是覺得在這樹上能夠看到別樣風景,還是莊主喜愛獨自一人在此思考宇宙,感悟人生呢?”

他聽出我話中的諷刺,卻並未生氣,看着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裡能看到別樣‘風景’!”他刻意加重‘風景’二字。

我知他是在暗示我剛纔的窘事,便扁扁嘴,假裝不懂:“莊主可聽過‘非禮勿視’這句話?”

他看了我一眼,“嗯。”表情十分正經。

“莊主見我在此……,嗯,爲何不迴避?”好,那我只好切入正題了。

“姑娘後到,爲何我要回避?”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他竟微微咧嘴‘竊笑’。

好吧,算你有理。

“莊主在樹上幹什麼呢?”這個我倒是很好奇。

他走近我,臉上閃過一抹笑意,我頓時覺得有些不對。

“姑娘試試不就知道了。”話說完,沒等我發表意見,便提着我飛上樹枝,穩穩的坐在樹幹上。

更爲誇張的是,他居然又跳了下去。留我一個人在那裡看月亮。

“喂,你把我弄上來幹嘛?”我朝着樹下的他尖叫。

他沒有理我,卻自己走到水邊,解下外衫。我眼一瞪,莫非他是暴露狂,在我的注目下脫衣服?

可我想錯了,這男人,穿的比我還多。裡面竟還有一件中衣。他也是掬起水,慢慢洗着臉,我還在樹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哇,身材不錯,我咂咂嘴。

他轉過身來:“姑娘沒聽過‘非禮勿視’嗎?”直視我注視他的眼睛。

我眼也不眨,看着他說:“有如此美景,豈可錯過?再說,你讓我到哪去?這樹少說也有一丈多高,我又沒有輕功,所以……只好委屈我的眼睛了!”

他似乎沒見我我這樣一點也不矜持的女子了,掃了我一眼,目光一移,快速地向我射出一把匕首。

我驚,就因爲我看他洗澡,他就要殺人滅口了。

匕首飛速射來,反射的月光劃過我額眼。然後,匕首穩穩的插在距我半米遠的樹幹上,不,細看,上面居然還釘着一條烏青色的蛇。

蛇正中七寸,忽然暴死,眼睛瞪得無比之大,我心裡打了個冷戰,居然看到蛇的尾巴還在動……

我的雞皮疙瘩一個個起來……

“媽呀!”我兩眼一翻,直接從樹上掉了下來。

我想他至少應該過來在半空中接住我,然後我們倆在空中繞幾個圈後,再緩緩落地,這樣是多麼唯美浪漫啊。

可是他只是用兩根手指扯住我手臂,避免我跌個屁股朝天。而我由於條件反射,生物本能,雙手亂抓。

這下好了,風靖寒最後一層遮蔽物到了我的手上(不要想歪,是上身的中衣)。

我看了看他□□的上半身,又看了看手中的衣服,朝他乾笑了一聲:“這下扯平了,你看了我,我也看一下你吧!”

他瞟了我一眼,又飛上樹,取下匕首,那蛇落在我腳前,斷成兩截,我嚇得連跳兩步,手裡面他的衣服也落在地上,剛好蓋住地上掙扎的兩截殘體。

我訕訕的看了下地上的衣服,連忙擺手,朝他諂媚的一笑:“我不是故意的,你看這情形慘不忍睹,所以……。”

他沒理我,光着上身,走近池塘,自顧自的洗起匕首來。

“你在樹上這麼久,爲何都不出聲?”我奇怪的問他。

過了一會兒,等我都以爲他不回答我時,他緩緩轉過身來:“你可知這是什麼蛇?”

我誠實的搖搖頭。

“此蛇劇毒,中毒見血封喉,可此蛇有個特點,聽聲辯物,所以我不能出聲。”

我怒:“你騙人,爲何我在水裡這麼久,它都沒咬我?”

他盯着我,目光瀲灩,冷笑:“此蛇怕水,我若非禮勿視離開,待你上岸……”

我打了個冷戰,難道他在樹上是爲了救我?……等等,有什麼地方不對,忽然反應過來。

我眯起眼,極爲鄙視的看着他:“那你爲何要飛下樹來?爲何我上岸這麼久沒看見蛇?還有,你明知有蛇,卻把我帶到樹上,這又是何居心?”哼,明明居心不良,還故意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

他瞟了我一眼,順手一帶,就從我腰間扯出一塊玉,迅速收進自己懷裡。

我疑惑,我腰上哪來的玉?仔細一看,紫色,寒,是那塊寒沁玉,可是爲何會在我的身上。我看着他,眼睛盛滿了疑問。

“寒沁玉百毒不侵,蟲蛇避讓,你戴在身上,蛇自然不敢靠近你!”

我……

原來,在我上岸時,他便將玉放在我的衣服裡,而我在水裡也不怕蛇,所以在樹上的他必須不出聲,而他,爲了讓我上岸時不被咬到,才待在樹上一直未離開。

我拍拍胸口,虧我還在水裡玩的那麼開心,卻不知……處處都是危險。

我低下頭,有些臉紅,誠懇的道歉:“對不起莊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並未迴應我的道歉,看了看地上的衣服,然後極爲鄙視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又走向了水邊。

今晚的風靖寒有點又不一樣。

忽然想起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

我忍住噁心,從地上撿起蓋住蛇的衣服,慌忙跑向他:“莊主,都是我的疏忽,我馬上把衣服洗乾淨。”

“不用了,丟了吧。”他頭也不回,淡淡地回答。

我愣在那裡,計劃被打斷,有些尷尬。

他見我站着不動,轉回頭來:“還有事?”

我捏捏拳頭,打氣。

“我有一事相求,還請莊主允准。”

他看着我,不置可否,等着我繼續說。

“我不想做靖恆的丫環。”

“爲何?”他挑眉,很意外。

“我不想做他的侍妾,”好像我的表述有誤,我忙擺擺手又接着補充:“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誰的侍妾也不想做,我只想認真做事養活自己而已。”

“等到靖恆及冠,我自會爲他安排門當戶對的親事。”他將“門當戶對”加重語氣。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的婚姻,最是講究門當戶對,肯定要正經人家的女兒纔會嫁給靖恆的妻子或是侍妾。

而我,不是。

所以我多慮了。

“我……我可以做靖雪的丫環嗎?我和她年齡相當,感情又好。”目前看來,靖雪是最完美的選擇了。

“不行。”他想都沒想果斷拒絕。

“爲什麼?”我鬱悶的反問。

“你想做紅娘,讓靖雪去學那崔鶯鶯私會男人?”他盯着我,目光帶着責備。

我突然反應過來,西廂記在我們女兒家眼裡,自然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浪漫故事。可是,對於風靖寒這種封建時期的家長來說,它無異於是傷風敗俗,有損女子名節的垃圾故事。

風靖寒是怕我帶壞了靖雪吧。

我據理力爭:“鶯鶯和張生兩情相悅,發乎情止乎禮,明明是崔夫人出爾反爾,紅娘見義勇爲,又有什麼不對?”

不等我開口,他甩給我一個冷冷的眼神後,轉身就走向水邊。

哼!

(我本來就站在岸邊)我低頭抱起一個西瓜的石頭,迅速扔進水裡。

一聲巨響,石頭掉落水裡濺起巨大的水花,然後傳來風靖寒一聲低哼!哈,被淋成落湯雞了吧。

我解了氣,轉身就跑。

可我才跑了三米遠,就被他揪住了衣領,他怎麼會這麼快?

完了,我慢慢轉過身,卻在下一刻尖叫出聲……

我面前正擺着那已經停止扭動的蛇頭,風靖寒用匕首紮在蛇頭上,立於我面前,已經快接近我的臉。

我尖叫完後,見他輕扯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似乎很享受我恐懼的表情。

這個人我惹不起!

我忙做出一副諂媚的表情:“莊主,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你快拿開蛇,求你了。”我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他終於丟下蛇,放開了我。

我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在他又一次走向水邊的時候,我快速的朝農家跑去,手裡……抱着風靖寒的外衫。哼,我就偏偏偷了你衣服,看你穿什麼回來。

方纔他將外衫脫在一旁被我偷走,中衣被我扯下後扔了,現在沒衣服穿了吧!哈哈。

回到農家,在院壩裡遇到正在乘涼的靖宇,他見我手裡風靖寒的外衫,很是詫異。

我故作語無倫次的說:“靖宇,不好啦,我剛剛在一個池塘邊撿到這件衣服,旁邊有一條死去的毒蛇,地上有好幾處黑色的血跡,我到處都找不到莊主,不知怎麼辦,就先回來通知你。”

靖宇一聽,臉色大變,和靖恆快速的向池塘跑去。然後我在原地爆笑。

嘿嘿,有一堆女眷在此,我就不信風靖寒敢光着身子回來……

果真,等我和靖雪睡下後,風靖寒都沒有回來,而那農村大娘更是在門口站了半天,口裡不住唸叨:“幾位公子怎麼還沒回來呢?”

第二日一早,我憋着笑,自動忽略掉風靖寒臭到極點的臉色和靖宇靖恆憋笑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莊主:很好,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