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

靖雪上了花轎,我也無所事事,無聊的坐在池塘面前。

現下農曆三月,正是青蛙產卵的時節,池塘周圍一圈黑色的小蝌蚪,密密麻麻的。

我來了興致,拿來杯子慢慢上前,伸手入水面想要撈取幾隻。

卻沒站穩,身子急速往前傾,眼看就要跌入水裡,被一隻手拉住,我拍拍胸口,大呼了一口氣,回頭看,見是殺手。

“怎麼又是你?”我已經無語。

“我也納悶,爲何每次都要救你?”他看着我,微笑道。

我瞪了他一眼,還是說了聲:“謝了!”

他欠扁的臉馬上浮現了出來:“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我說,你每天自戀不覺得煩嗎?

“你不去看熱鬧,在這邊做什麼?”我看着他,好奇的問道。

“季姑娘在這,我怎麼有心思過去?”言罷還自以爲顛倒衆生的朝我一笑。

我臉一黑,你放電也要搞清楚對象好不好!

他瞟了瞟池塘裡的蝌蚪,轉過頭來問我:“你喜歡這些東西?”

“你不是還喜歡蛇嗎?”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我:“我的獵物,只是利用而已,怎麼會喜歡?”說到後半句,語氣陡然變冷。

我被他突然改變的神色弄得迷惑,忽聽見鞭炮放響。

遠遠地,只看見媒婆揹着子馨下了轎門,上臺階,過廣場,進前廳,然後新娘就交予丫環攙扶着了。靖恆今日一身紅裝,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手裡拿着紅絲帶,引着子馨進了大廳,其餘的就看不見了。

他注視着前方那一對新人的身影,嘴角緩緩扯起一股笑,我竟順應場景的打了個冷戰。

他看了我一眼,往前面走去。

我慢慢走回梅沁苑,連月兒都去看熱鬧了。

我在梅沁苑無聊至極的待了半小時,還是去寒軒樓看書吧。

剛到寒軒樓,正遇上雪珊。我納悶,今日莊裡大喜,她不去幫忙在這兒做什麼?

我打了招呼,進來寒軒樓,雪珊也跟着進了來。她是過來幫風靖寒拿東西的,可是進來後卻一直站着沒動,反而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我坐於座位,準備磨墨,磨墨的木槌有些尖了,我拿出匕首準備削平。

刀身鮮亮無比,我卻瞬間愣在了那裡。

我曾經對風靖寒說過,這刀身光滑明亮,閒暇時可用來做鏡子,可比銅鏡還要好用。

藉着刀身的反射,我清晰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紫色的外袍…

殺手!按着反射原理來推算,他應該是在我頭頂的橫樑上。

忽然,一滴血滴落在刀身,順着刀壁流下。

他受傷了?

我心裡一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不是又去殺人了?

雪珊驚訝的看着我:“季姑娘,匕首上怎麼有血?”

我驚,慌忙間匕首劃過手指,血瞬間涌了出來。

“季姑娘你受傷了,請隨我到寒清苑擦藥!”雪珊驚呼,上前來對我說道。

我飛快將匕首插好,搖搖頭對她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回梅沁苑擦藥便是!”

雪珊看了看我,點點頭,拿着風靖寒要的東西出去了。

我將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吮着,朝着‘樑上君子’說道:“喂,你怎麼在上面?”

他慢慢落了下來,竟踉蹌了一步,我驚呼一聲,他的左手臂全是血,順着手臂而下,全淌到了地面。

怎麼回事?

“你怎麼受傷了?是不是又去殺人了?”我十分詫異。

他看了我一眼,臉色蒼白。

難道被仇家追殺?

怎麼辦,怎麼辦?要不要袖手旁觀?

直覺告訴我,這是個麻煩事,我不想沾惹。可是讓我見死不救嗎?

外面隱約傳來了人聲,已由不得我考慮。

我飛快的爬上梯子,搬開書按下按鈕,將殺手推進密室,又按下按鈕,門關上了。

又用抹布在地上快速的擦着血跡,還有一小部分擦不乾淨,便索性將磨盤丟到地上,墨汁傾倒在地上蓋住了血,我將抹布扔到旁邊的一個花瓶裡。

然後氣定神閒的坐在位置上寫字。

門推了開,走進來風靖寒和蕭峰。

風靖寒詫異我竟在這裡,看到了地上的墨。

“方纔寫字時不小心弄灑了。”我還有些緊張,主動解釋道。

他點了點頭,並未多問,又走過來:“方纔你怎麼回事?”

他是指剛纔我鬧彆扭的事。

“我只是想去看熱鬧而已。”我隨意找了個藉口。

他拉了拉我手,我吃痛的叫一聲。

“怎麼受傷了?”他問。

“剛纔不小心弄的。”

他嘆口氣自桌下拿出一個盒子,裡面裝着各式藥品,耐心的爲我塗好藥。

我看着他低頭塗藥的神情,心裡竟有一絲內疚,要不要告訴他殺手的事呢。

可是從拍賣會那天開始,我與殺手見了多次,一時半會還真說不清楚。

“莊主,該去大廳了。”蕭峰在身後說到。

他點點頭,又轉過來對我說:“晚上我再找你。”

說完便與蕭峰一同出了去。

待他們走遠,我打開密室,殺手已經自己撕下衣服綁好了手臂。

我自書桌下,摸出了傷藥盒子。將金創藥遞給他:“你快走吧!”

看在你救過我兩次的份上,我就幫你這次,但我不能老是這般騙着風靖寒。

他看了我一眼,低沉着聲:“爲什麼要幫我?”

我沒回答,瞟到他的手臂,他雖自己包紮着布條,但已被鮮血染紅。

我小心翼翼的把布條割開,深可見骨的傷口,汩汩的冒着鮮血,看上去觸目驚心,我拿出金瘡藥,塗抹在他傷口上。

他痛的皺眉,卻並未吱聲。

“你快去找個大夫,你的傷口必須縫針。”我扶他起來,摸摸身上,只有唯一的一條手絹,還是我自己繡的三點水的手絹。

“這繡的是什麼?鳥屎?”他瞟了一眼我的手絹,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鳥屎你妹,明明是三點水好不好。

我擡頭憋了他一眼,繼續給他綁好。

他默默的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忽然一笑:“別留在這兒當丫環了,我允許你做我的女人!”

我臉一黑,這個時候,他也沒忘記自戀!

我握着手絹正要打結,瞪了他一眼,手上用力,使勁的一扯,他悶哼了一聲,額頭上瞬間沁出汗來,但還是笑看着我:“真是一點也不溫柔?”還自己嘆氣般的搖搖頭。

“再說我一刀解決了你!”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做出要砍人的姿勢。

他看着我,沒有一絲遲疑:“我們還會見面的!”

誰要跟你見面?

我站起身,將傷藥盒子扔給他:“再不走我就叫人了!”說着推着他出了去。

他看着我,奔至窗前,轉回頭來對我一笑,似是忍着極大的痛苦:“你是叫季雨寒吧?我記住了!”言罷轉身跳窗出了去。

居然不知道本姑娘的大名,白救了。

我將地上的痕跡弄了乾淨,將抹布燒掉,纔回了梅沁苑。

難道是我的錯覺,我似乎看見了楊天嶽的背影!

嗯,肯定是我的錯覺,今天是大喜之日,楊天嶽正在莊裡辦喜事呢,怎麼可能來這,好像是莊裡的某個家丁吧?

直至晚上,也沒聽說莊裡發生了血案,奇怪,那殺手爲何會受傷?

第二日一早起牀來,見桌上放着一個小瓶,我好奇的湊過去一瞧。

哇,竟是幾隻小蝌蚪,是誰放在這裡的?

昨日我撈蝌蚪被殺手撞見,莫不是,這蝌蚪是他放在這兒的?

受傷那麼重居然還有空抓蝌蚪。

正想着,風靖寒走了進來。月兒說昨晚他便來過,見我已睡下就回去了。

“昨日你沒事吧?”他看着我問道。

我搖搖頭:“有些累,睡一覺就過了。”

他瞧見了我手裡的蝌蚪,微微皺了眉:“你去塘裡抓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裡的瓶,點點頭:“嗯,覺得好玩!”

他看着我,皺眉:“那塘間長滿青苔,若不小心便會跌倒!”

我擺擺手,朝他笑道:“不會的,我會游泳,就是鳧水!”

“昨日,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在說我昨天的彆扭?

我搖頭,無話可說。

殺手那事我還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瞧了我半響。

“你若覺得悶,待靖雪拜門後,我帶你出去玩!”他低聲地說,看着我微微扯着嘴角。

“去哪?”我來了興致。

靖雪和楊子炎於第三日拜門,再過兩月,他們便會去西夏。

我受傷了,風靖寒說帶我出去玩,目的地竟是千里之外的--峨眉山。

我對這座山有着特殊的感情,它位於我的家鄉四川,而我也是在峨眉山上來到宋朝的。

風靖寒靖宇曾在峨眉學武,所以這次他們是去拜訪師父的。

風靖寒美其名曰帶我出去玩,其實是順便而已。

他還覺得是帶我出去開開眼界。

哎,不忍心打擊他,別說是峨眉山,中國有名的地方我都去旅遊過了。

去峨眉旅遊四五天,卻需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在路上奔波,不知道有多累。

我委婉的表示了我不想去,當然被風靖寒拒絕了。

他只是來告訴我目的地,並不是來徵求我意見的!

此次去峨眉的人除了風家三兄弟外,就只有我、楊子馨、還有車伕李叔,楊叔。

整個隊伍僅三匹馬,二輛馬車而已。

去峨眉山我可以接受,可不能讓我和楊子馨一個馬車啊!

她雖不敵視我,但卻不肯和我好好說話。

我都沒好意思問她要她欠我的十兩銀子,她還這麼拽。

女子出嫁則挽髮髻,楊子馨也不例外,梳着髮髻的她看上去比以前要成熟許多。

“子馨……!”我叫她,想打破這一沉悶的氣氛。

“叫夫人!”她瞪了我一眼,糾正道。

我索性轉過頭去不理她了。若是兩人擺在不平等的地位,我寧可就這麼僵下去。

我掀開車簾,見靖宇走在一旁,察覺到我的注視,他側過頭來,對着我一笑。

“靖宇,你們的師父是滅絕師太嗎?”我有些好奇。

“啊?爲何?”靖宇錯愕。

“話本上說,峨眉山都是師太呢。”

他笑:“話本你也信?”

“那你們的師父是什麼樣的呢?”我十分好奇。

“師父是父親的舊友,一直居於峨眉,現下應該已是六十高齡了吧?”

嗯,我揪着下巴,想了一會兒又問。

“他是不是那種仙風道骨,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

靖宇看着我,臉上帶着笑意,正待回答,卻聽得旁邊靖恆笑出聲來:“你當是太上老君啦?”

“師父面目慈祥,待人和善,卻沒有你所說的那般仙風道骨!”靖宇笑道。

“那他爲何要住在峨眉呢?”

峨眉山海拔較高,氧氣稀薄,氣溫較低,何以謀生?

“師父不愛塵世喧囂,尊仰佛教,居於峨眉倒在情理之中!”

“話說回來,你師父的尊姓大名是?”

“慕容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