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短流長二

蜚短流長(二)

我一回到天青軍營,便覺得氣氛有些異樣。來來往往的還有幾個小兵略顯緊張的跑來跑去。我隨便拉了其中一人,忙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有……有刺客!”他看了我一眼,慌慌張張的回答。

我立馬向帥營跑去,一口氣跑到帥營,掀開帳簾又徑直往裡面衝,看到曦嵐安然的坐在帥位上,這才雙手搭在腿上,彎着腰大口喘氣。

“怎麼跑得這麼急?”曦嵐忙起身,一手輕拍我的背,一手遞了杯茶至我跟前。

我低頭大喘了幾口氣,然後擡頭就着曦嵐的手喝了口茶,又撫了撫胸口,這纔有些順氣:“聽說有刺客,擔心曦嵐有事來着。”

說完又訕訕的笑道:“忘記曦嵐是個武林高手了,嘿嘿,那個望月宗寧沒被救走吧?”

他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將茶杯置在桌上,然後拉着我到他的帥位上坐下。

“曦嵐,我想去看看望月宗寧,原先他身邊有不少高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淺淺今天早點休息吧,我們明日凌晨便攻城。”他拉着我,卻是走到帥營左側,那裡有我的牀鋪。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去瞧那混蛋頂多也就諷刺幾句,沒啥實際的,還是乖乖聽話好了。明天又要攻城了,沐州雖有官兵守着,但這時候望月後援軍肯定還沒趕到,這一戰應該會輕鬆點吧。我朝曦嵐點了點頭,笑道:“那曦嵐也早點休息吧。”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也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便去拉中間的布簾。

“曦嵐,你受傷了?”我驀的起身,三兩步衝到曦嵐跟前,曦嵐的腰際有一道長長的血跡,映在白衣上分外的明顯,我剛剛竟然沒發現。

“這血不是我的。”他眼裡含笑,聲音清雅。

我不相信的往他腰際摸了摸,發現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纔有些放心。雖然上次在幽州那晚的黑衣人身手似皆不錯,但我們這裡有曦嵐,有芷蘭宮侍衛,還有云輝他們在,應該也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曦嵐快換身衣裳。”真是見不慣那道血跡就這麼橫在曦嵐的白衣上,我扯着曦嵐的衣角說道。

“好。淺淺快睡吧,明日需多派一隊人手保護淺淺。”他又拉着我走至牀鋪前。

我眨巴着眼睛看到曦嵐消失在布簾另一邊,這才鑽進被窩想狐狸的和親傳聞。你說狐狸要是真的敢娶個勞什子的公主回家當老婆,不是公主,隨便是哪個女人,哪怕只是擺擺樣子或撐撐場面啥的,那我該怎麼辦?到時候是不是該去說服其它四個國家將狐狸那一畝三分地踏平算了?

天還很暗,大軍卻準備攻城了。我坐在馬上,處於大軍偏後安全地帶,身邊除了幾張熟面孔,又多了一隊重盔士兵。手腳被縛安在馬上的望月宗寧從一開始便緊緊盯着我,視線一刻也不曾離開。我懶得理他,臉卻有些微紅,你說我是不是發春了,也就和狐狸同牀共枕過一晚,昨天一早狐狸才離開,昨天晚上睡到一半我便好象發春了,迷迷糊糊中老覺得狐狸的手在輕撫我的臉,我暈乎乎的往前湊了湊,就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那感覺,就好象狐狸那天晚上抱着我一樣。

“殿下這是怎麼了?眼見着沐州也要失守了,準備用眼神將我殺死?”臉微紅的想了一半,我實在受不住望月宗寧那種緊迫的盯人,天這麼黑,我又沒法去分析他臉上的表情,只得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懶懶的開口道。

“聽說龍曜國的雲相其實是個女的。”他又盯着我良久,眼神複雜,方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盡力維持着臉上的平靜,不讓那雙探究的眼睛看出異樣,繼續挖苦道:“昨晚上那麼多人夜闖軍營,不顧死活的原來只爲告訴殿下這種八卦消息啊?”

“從龍曜國跑到天青皇宮,不僅順利說服天青臨陣倒戈,還被封爲公主,如今又隨軍出征,汐月公主可真是不簡單啊,或者我該稱你爲雲相?”

嬤嬤的怎麼望月宗寧一下子就認定我是雲風了?前兩天他還壓根沒將我與雲風聯繫在一起的說。

我終於拿正眼看了看身邊的望月宗寧,扯起嘴角乾笑道:“殿下,你真看得起汐月啊。我承認廢了你武功是有點損,可你不會因此神經錯亂了吧?”

“哈哈哈,”他又放聲大笑,驀地神色一斂,沉聲道,“你欠我的,他日我會讓你十倍償還!”

我不在乎的聳聳肩,亂沒誠意的道:“殿下這時候還有這氣勢這信心,汐月還真有些佩服呢。”

我轉過頭,不再理身邊的人,他愛看多久就看多久,我只關心前面的戰爭。沐州城門比預計中的還要脆弱,雖說這時候天青後援軍肯定還沒到,但守城官兵幾乎只是象徵性的抵抗了一下,還是讓我吃了一驚。總覺得這城破得太容易,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是夜,大軍在沐州城北駐紮。

“曦嵐,昨夜的刺客有漏網之魚麼?”望月宗寧突然斷定我是雲風,沐州城又如此容易攻破,我心裡總有點不踏實。

“應該沒有。”曦嵐略一思索,便微笑着答道。

“曦嵐,去查一下,平時與望月宗寧有接觸的所有人員的名單與背景,以及昨天晚上有沒有人趁亂接近了望月宗寧,這些人以後要嚴加註意。”

“怎麼了,淺淺?”他略有些詫異的問道。

“望月宗寧突然認定我是雲風了。”對於這個,我現在還有些鬱悶,這怎麼就這麼突然的說。

曦嵐的眼神有剎那的犀利,似有一道精光一閃而過,卻快得恍若幻覺,復又如常般溫柔的說道:“淺淺別想太多,這事就交給我吧。”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曦嵐,然後趴回桌上給狐狸寫小條子。如今已攻破兩個城池,想滅瞭望月國,不僅要直搗皇宮,更不能惹得民怨,引起全民反抗,所以我建議狐狸利用他的線人蒐集皇族中人的一切罪行與惡行,並利用各種途徑散佈出去,不僅是皇族中人,在職所有官員的罪行與惡行最好一併蒐集散佈,我們需要望月國百姓對望月皇族以及整個朝廷失去信心。與此相結合,還需大力宣傳龍曜天青寒星三王的聖明與愛民措施,這年代的百姓說實話思想覺悟並不算太高,愛國主義的教育也缺乏,所以於他們而言,只要他們對朝廷失去了信心,改朝換代就會順利許多。雖然望月起兵在先,但畢竟現在的事實是我們正在侵略望月的國土。

“淺淺在寫什麼?”曦嵐湊近我,略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將信拿給曦嵐看,然後細細盯着他的神情,看到他的眼裡閃過欣賞的光芒,這纔將信收回,屁顛兒屁顛兒交給夜風去辦差。

一夜無話,不過我好象又夢到狐狸抱着我睡覺了,汗一記,我想我真的有可能被狐狸那妖孽下了什麼蠱咒了,不然我這麼純潔的人兒,怎麼老做這種奇怪的夢?

至天明,大軍復又向前進。接下來的城池也異常容易的攻破了,三軍並未有搶掠行徑,城裡的百姓既不擁護,也沒反抗,倒頗有點局外人的味道。二十餘天時間,竟一路到了望州城外。

之前交待狐狸做的事漸漸的有了成效,可是與此同時,龍曜國雲相其實便是天青國的汐月公主的傳聞卻也同樣蔓延了開來。我在天青龍曜軍營來來回回跑的時候,明顯感受到羣衆們看我的眼神有那麼些不對勁。因此我困惑了很久,你說這消息是誰散佈出去的?若說是望月宗寧的計謀,貌似也沒道理啊,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就算他有心坑我,這坑是好是壞目前爲止還不曉得呢。可是除了望月宗寧又會是誰呢?

“夜風,你去打聽一下,外邊關於我的傳言到底到哪種程度了?有多少版本了?”我苦着臉對夜風吩咐道。

“版本?”那小子居然反問了我一下。

“就是有多少種說法,快去快回,不行你讓暗使去辦,如果能打聽一下望州城的情況,特別是望月皇宮的情況,望月大軍的情況更好了。”我對着夜風擺了擺手,又趴在桌上動起腦筋來,雖說曦嵐清林他們肯定也有打聽類似消息,但狐狸的暗使不是也閒着嘛,多打聽打聽總是好的,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夜風瞬間消失在帥營中,我繼續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直到曦嵐進來,將一杯熱奶遞到我跟前,我才從冥想中回過神來。

“曦嵐,”我喝了一口熱奶,這夜晚,是越來越冷了,“你不覺得這一路過來,我們有些順利過頭了麼?望月是六國中被公認國力僅次於葉蒼和修若的國家,我們的大軍雖然厲害,但也不至於像如今這樣勢如破竹,對方連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吧?”

這問題已經困擾我N久了,而且越接近望州,這心越不定,可是問題到底出在哪,又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想不明。

“等下穆將軍與齊將軍會過來,淺淺也留在這吧,我們一起討論一下接下來的作戰方案。”他卻好似一點也不着急緊張的樣子,依舊是一臉微笑着答道。

雖說微笑是不用錢的,俗話也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如今是在戰場,天曦嵐同學你也不用整天樂得這麼開心吧?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我們有可能被一場大陰謀包圍着?我又瞅了瞅眼前的人兒,忍不住搖了搖頭,然後將手中的熱奶一口氣喝光。

與寒星國齊將軍一道來到帥營的還有那假男人,對於我的在場、假男人的出現雙方都略有些詫異。我忙從曦嵐的帥位上起身,一徑跑到清林跟前,先跟二林子打了個招呼,然後又對齊將軍略微行了個禮。本想順便對那假男人也打個招呼的,畢竟來者是客嘛,可惜人家沒給我好臉色看,我也沒理由用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三軍元帥會談,你也要留在這麼?”我沒理人家,不過這假男人主動理我了,雖然這理比不理更糟。

我看了看那假男人臉上似諷似怒的表情,搶在曦嵐之前回道:“正準備走呢,要不一道吧。”

她不語,卻率先走出了帥營,我對另三人微彎了彎身,只得跟着出了帥營。那假男人自顧自在前面走,也沒回頭看我,好象合該我就得跟在她屁股後頭一樣。可是我又不是她的跟班,沒走多遠,我便不甩她,瞄準時機一個拐彎便準備將她扔得遠遠的。

“汐月公主!”身後一聲喚,將我偷笑的嘴角生生定格成了乾笑。

我本想繼續裝傻快快溜走,可是那假男人居然幾步衝到我眼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忍不住半眯起眼睛(汗,貌似是跟狐狸學的啊)打量眼前的人,從剛剛那句話,到現在這樣子,這假男人這趟子巴巴的跟着齊將軍過來不會專程是來找我的吧?

她叫了我一聲,擋住了我去路,然後也不說話,只是盯着我猛瞧,那眼裡,是□□裸的不服氣啊。我也站着,懶懶的打量了她一會兒,也不說話。反正看樣子是她有話說,我幹嘛費力氣先開口?

“那些傳聞是真的?”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什麼傳聞?”我繼續裝傻。

“雲相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她問話直接,態度傲慢,可是眼神卻是從未見過的精明。

原來也不是省油的燈呢,初見那次倒是錯估她了,看來是對狐狸芳心暗許,到我這裡興師問罪探聽虛實來了。我看着她,眼見着她眼裡的怒火旺了起來,這才微笑着答道:“什麼關係?如你所見的關係。”

“你!”她怒斥了一聲,臉上卻突的泛起假假的笑容,“說起來,纖繪還得稱您一聲汐月皇姐呢。”

我抖落一身雞皮疙瘩,乾笑着回道:“客氣了客氣了。”

哎,你說能跟天青王扯上關係的除了曦嵐是俺喜歡的之外,咋就沒一個俺覺得親切的?偏生這天青王又硬收了我做義女,上哪都能冒出一個我不待見的親戚,現在與人結盟又不好意思太不甩人家,真是惡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