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虞之歡
因爲不是自願要上學，宋碧菡一直悶悶不樂，鮮少開口。
盧亞寧從後視鏡瞥了眼後座斜斜靠在車門上，額抵着車窗明顯是在神遊的女孩，總覺得這丫頭身上那股清透的氣質和她的實際年齡不相符，明明是花季般的年齡，但她的眼神和表情卻像是厲經滄桑。
如果不是那張秀美的小臉上仍殘留一絲稚氣，他會被她的眼神欺騙，誤以爲她是個長着一張蘿莉面孔的成熟女人。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宋碧菡和自家總裁的關係多多少少有了些瞭解，其中也包括宋碧菡那段悽慘的童年遭遇，因此他越發對宋碧菡格外照顧沲。
只是這丫頭脾氣有些怪，倔起來的時候不怎麼愛搭理人，可能這也和她童年的遭遇有關。
“宋小姐。”他忽然喚她一句。
宋碧菡正望着車窗外楞神，沒聽到他喊她，於是他又喊了一句，這次宋碧菡緩緩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望向他，美眸夾雜一絲詢問鄒。
“宋小姐，我是想和你說——”
“盧秘書，你叫我小宋吧。”宋碧菡輕聲打斷他。
這段時間聽他一口一句宋小姐稱呼自己，她心裡覺得彆扭。
盧亞寧先是楞了一楞，然後纔好脾氣的笑了笑說：“行，以後就叫你小宋。”
“你剛纔說什麼？”
“哦，我是想說樂輝中學離公司只有十幾分鍾車程，所以以後我早上去接總裁的時候你可以坐順風車，等我先送總裁到公司，再送你去樂輝。”
想到以後每個上學的早上都要和那個男人同坐一輛車，宋碧菡立即搖頭拒絕。
盧亞寧有些詫異：“爲什麼不要？玫園那一片交通不方便，尤其是早上，你根本不可能打得到車，除非總裁另外給你安排專車和司機。”
“我可以騎腳踏車去坐地鐵。”
在關景之給出去或者滾出去那兩個選擇後，她只能認命的乖乖來學校報到。所以昨晚她在網上查詢了從玫園去中學的路線，發現她完全可以騎半個小時腳踏車去地鐵站坐二十五分鐘直達校門口的地鐵，而且時間上絲毫不比自駕車花的時間多。
盧亞寧想了想也覺得這樣不錯，於是沒再說什麼。
“盧秘書。”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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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午可以抽一點時間陪我去買腳踏車嗎？”她對市區不熟，而且方向感奇差，如果沒有熟人帶她去，估計後果又是和上次一樣，打電話向關景之求助。
盧亞寧正要回答，卻有電話進來。
他從置物格里抓過手機瞄了眼，見是自家總裁來電，立即掛上藍牙耳機接通。
“總裁，我已經快到公司樓下……她讓我中午陪她去買腳踏車……呃，好的。”
掛了電話，盧亞寧立即掉轉方向。
“本來我中午要陪總裁去鄰市，不過他聽說你要買腳踏車，所以讓我陪你，其實總裁對你真的很不錯。”盧亞寧感慨。
宋碧菡微微一楞：“那他一個人去？”
“那倒不是，還有李助理陪他。”頓了頓，盧亞寧問她：“餓不餓？我先帶你去吃東西。”
宋碧菡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想起他那句‘其實總裁對你真的很不錯’，秀眉不禁蹙緊。
那個人經常板着臉不苟言笑，每次說話都是命令口吻，連她晚上睡覺的姿勢也要管，她一蜷起來他就立即扳直，並恐嚇她再蜷起來就把她扔出門外，如果這樣也算是對她好的話，那這種好也未免太另類了。
但如果說他對她不好，可他卻是唯一肯收留她的人。
他供她吃喝穿住，供她上學，包括她用的筆記本和手機，都是最好的，雖然以他的財力他根本就不在乎在她身上花的這些，但他看起來並不是那種心善的男人，所以他能夠爲她做這些，她心裡其實還是很感激他的。
雖然他這麼做完全是因爲藍姨的託付。
雖然她很怕他，也討厭他。
但她依然感激他。
盧亞寧帶她去一家英式餐廳吃飯，她第一次接觸這樣高級的用餐場所，顯得很拘謹，怕自己不懂用餐禮儀鬧笑話，只好看着盧亞寧怎麼用她就怎麼用，倒也有模有樣。
吃完飯盧亞寧帶她去買腳踏車，選車時盧亞寧讓她試，她有些窘迫地說她還不會騎，要下午臨時學。
盧亞寧聞言嘴角抽了好幾下，代她挑了一輛車身和座板都是粉色的可以摺疊的電動腳踏車，宋碧菡走去收銀臺刷卡時盧亞寧攔住她：“我送你，就當是慶祝你升高中的禮物。”
語畢也不等她迴應，從皮夾裡拿了自己的卡遞給收銀員。
宋碧菡長這麼大，記憶裡除了藍姨外，還從沒收到過其他人的禮物，而盧亞寧和她甚至還算不上朋友，如今卻要送她腳踏車，這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盧亞寧劃完卡見她呆呆望着自己的神情雖然有些傻氣，但也很可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發，當她是妹妹般，笑了笑說：“好好學習，以後和總裁一樣出國留學拿個雙博士回來。”
雙博士？
宋碧菡撇撇嘴，心想雖然她的成績一向不錯，但和那個男人的聰明簡直不在一個層次上，根本就和他沒得比。
———
買好腳踏車，盧亞寧送她回玫園。
“要不要我教你？”從後備箱把腳踏車拿下來時，盧亞寧好心問她。
宋碧菡搖頭——她今天已經耽誤他太多時間。
而且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學腳踏車的過程中有可能會摔倒的狼狽相。
盧亞寧也沒堅持，再三叮囑她小心，然後便駕車離開了。
宋碧菡先在關景之別墅的院子裡彆彆扭扭地學騎，她看別人騎腳踏車還能變着花樣玩來玩去，以爲很容易，可她不知道是因爲膽小老怕摔還是平衡感太差，每次剛坐上去車身一搖晃她就嚇得臉色蒼白，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跳下去把車給扔了。
如此反覆幾次，她越是摔膽子反而越大，最後總算是能夠坐上去騎着踩幾圈了，只是姿勢十分狼狽，搖搖晃晃的有些慘不忍睹。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她爲了明天能夠順利騎腳踏車去地鐵站坐地鐵，狀着膽子騎着腳踏車出了院子。
空曠的路面筆直而平坦，因爲不用轉彎，她只管一路往前騎，漸漸便有了感覺，找到了騎腳踏車的訣竅，越來越得心應手。
夜風迎面拂過，她望着前方的路面，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笑容。
這是藍姨離開後她第一次笑，因爲感覺生活似乎有了點希望。
只是沒想到樂極生悲，迎面突然探來一束白色強光，她心裡一驚，手上也跟着僵了一下，身子下一秒不聽使喚的搖搖晃晃，隨着那束強光的逼近，最終連人帶車側倒在上，而同一時間夜空中響起一陣刺耳的剎車聲。
宋碧菡身體落地的剎那腳踏車壓在她身上，雖然不是很重，但她的腰好像在剛纔落地時扭到了，所以被腳踏車壓着感覺特別的疼。
耳邊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一道人影揹着那束強光朝她走來。
她擡眼看過去，那人因爲揹着光，她看不到對方的臉，只看到那人身形高大俊挺，走路的姿勢不疾不徐，像極了和她同一個屋檐生活的那個男人。
“宋碧菡？”
帶着一絲疑惑的聲音自頭頂落下時，宋碧菡哀怨地收回視線趴在地上裝昏，內心卻在強烈懊惱爲什麼要是他，爲什麼每次她最狼狽的時候都要被他看到。
關景之居高臨下的望着被腳踏車壓着一動不動的小女人，下意識的去揉額角，這是他習慣性的一個表達頭疼的小動作。
“你還不爬起來是不是感覺睡在地上比較涼快？”他耐着性子沒訓她，卻忍不住說些風涼話。
宋碧菡又擡眼看來。眼神有些可憐兮兮地：“我站不起來，腰好像扭到了。”
“……”
自從把這丫頭領回家後，關景之就已經習慣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所以他也懶得再多說什麼，單手挑開她身上的腳踏車扔到一邊，俯身去抱她。
而他剛把她抱起來她就痛得直抽氣。
關景之掠了眼她一副痛苦的面容，幸災樂禍地冷哼了聲，抱着她走到車旁，打開後車座門把她放進去。
在他打開駕駛座車門欲彎身坐進去時，宋碧菡及時開口：“我的腳踏車。”
關景之頓了幾秒才沉着臉返回去把腳踏車摺疊起放到後備箱。
回到住處開了燈，把宋碧菡放到沙發上，關景之纔看清楚她身上有多髒，臉色馬上就綠了。
只見宋碧菡身上那套米白色的休閒運動衫現在根本就變成了米黃色，上面沾滿了泥土，而這些都是因爲她學騎車過程中摔了多次的結果。
關景之低頭掃了眼藏青色西服上被她蹭上的泥土，英挺的濃眉擰了擰，冷着臉邊脫衣服邊往臥室走。
宋碧菡想起他剛纔幸災樂禍的那一聲冷哼，撇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讓你幸災樂禍，這就是報應。”
她在沙發上躺了會感覺腰上沒那麼疼了，這才爬起來上樓洗澡，順便換下身上這套髒兮兮的衣服。
等她再下樓時，關景之已經洗過澡，穿着一套灰色居家服在廚房裡煮意麪。
宋碧菡沒想到他居然還沒吃晚飯，不過她自己也還沒吃，加上一下午學騎車消耗大量體力，現在聞到食物的誘人香味，越發覺得餓。
說不出是受食物香氣的吸引，還是那道背影太惑人，她平時除了做噩夢時粘他粘得緊，其他時候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可這會她不知不覺朝廚房走去，等回神時，那人忽然轉身，冷然的面容即使線條緊繃，仍好看得不像話。
那一刻她感覺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猛地刺了一下，不會疼，但卻有細微的感覺在胸口慢慢的擴散，滲透到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如同投進湖水中的一顆石子，在湖面上輕輕地盪開一圈又一圈地漣漪。
“發什麼呆？要吃自己動手。”
斜了她一眼，關景之端着自己那盤意麪從她身邊走過。
宋碧菡見鍋子裡還剩下許多足以餵飽她的意麪，也沒去想他是不是特意煮了她那一份，從頭頂的櫥櫃裡拿下一個方形的盤子和一柄銀叉，裝完剩餘的意麪，小心翼翼的端到餐廳，在關景之對面坐下。
兩人在一起相處了一個多月，這是宋碧菡第一次見這個男人下廚。他做的意麪色香漂亮，看起來就很可口，賣相也是無可挑剔，不知道入口是不是和想像中那樣完美？
結果沒讓她失望，意麪的味道很對得起對面男人那張英俊的面孔，都十分迷人。
“你是吃麪條還是吃我？”被她盯得有些想翻臉，關景之冷冷丟來一句。
宋碧菡怔了怔，回眸乖乖安靜用餐。
關景之吃完喝了口溫開水，抽了張紙巾邊擦拭嘴角邊說：“第一個學期要進年級前十。”
宋碧菡擡眼看過去，有些不明所以。
關景之沒看她，站起來走向書房，繼續道：“你的學習成績，第一個學期期末要進年級前十，第二個學期期末是年級前三，第三個學期是全市前十，以此類推，我要你考最好的大學。”
他的人已經看不到，聲音卻清晰，宋碧菡望着對面的空盤子，心想從來就沒有人管過她的學習，父親是不屑管，藍姨是不想給她壓力，而這個男人，他會不會管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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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筆記本窩在關景之牀上百無聊賴的在網上閒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下午學騎車太累，才九點多她就覺得困了，眼睛盯着屏幕，眼皮卻越來越沉，而等關景之回房拿東西時，她已經抱着筆記本睡着了。
看不慣她的懶散，關景之走過去拿開她身上的筆記本，闔上機蓋時餘光不經意瞥了眼電腦屏幕，立即被一則標題爲《大叔推倒實用手冊》的文章給震到了，而文章第一句就是：傳說每一個威武雄壯的漢子都有一顆嬌嫩易感的心，傳說傍晚以後是對大叔下手的最好時機……
關景之頓時黑了臉——這丫頭都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