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惜別

“小雨,還沒睡吶!”老薛邁着方步從門外溜達了回來,一眼看到顧雨便順口問了一句。

顧雨的思緒還在考慮着這段無頭公案上,壓根沒聽見老薛叫他,只是低着頭一路往家裡面走。

“哎?……你……”老薛話還沒出口又咽了回來,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算了……別嚇着孩子……”

蕭瑟的秋風捲過,枯黃的雜草被撲簌簌的吹動,老薛不禁打了一個哆嗦。他用力裹了裹衣服,急忙跟着鑽進房間裡面……

……

……

老宅的一層客房是祥嫂和老薛的地方,顧雨沒有多停留,直接上了三樓自己的臥室。他的房間裡沒有太多傢俱,只是擺了一張牀和書桌,在牆上貼着幾張NBA球星海報和家人的照片作爲裝飾。

這裡是之前他和哥哥的嬰兒房,面積不大,所以顧雲一直住在隔壁的房間裡,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樣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和顧雲的性格不同,顧雨一向喜靜不喜動,能夠有自己安靜的空間看看書聽聽音樂,對他而言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雖然不常回來,他的房間裡依然很乾淨利落,這要感謝祥嫂,這個勤快的主婦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總是不停揮動她的掃帚把每個角落都打掃一遍,即使連這些不常有人的房間也是如此。

拿起一本雜誌,顧雨把它蓋在頭上,腦子裡全是亂七八糟的事情揮之不去。他的情緒現在很低落,其實一直以來,父母暴斃的疑問都是他的心病,爲了調查當年事發的經過,他曾幾經周折先後找當年來滅火的保安以及來調查的警察探聽過,所有人異口同聲都是用用火不慎的原因來敷衍他。雖然理由有點兒牽強,但是顧氏夫妻的確是浴火身亡的,唯一可以說是線索的現場調查記錄卻意外的在一次警局失盜中不翼而飛,以至於現在他還是查不出來什麼眉目。

由於顧雲的脾氣不好,加上又有點莽撞,顧雨的作爲一直暗地進行沒有告訴他。每回回到老宅,他總是有一種愧疚的感覺來拜祭父母。

“小雨?……睡了嗎?”祥嫂外邊敲了敲門。

“啊!沒、沒有!”顧雨一把將雜誌甩到一邊,急忙起來開門。祥嫂端着一杯茶走了進來,輕輕放在書桌上。“小雨,有點兒事想問你。”

“您說。”

“最近,小云是不是又惹事了?今天,他回來時候我就看到他的腿……?”

“啊!……是跟別人打架打的。”顧雨有點兒不好意思。這個哥哥總是惹事生非,搞得好像每個人都牽腸掛肚的。

“噢!你薛叔那裡有藥,回頭我煎好給你拿來,晚上你檢點他喝了。”

“不用那麼麻煩了吧?他已經在醫院包紮過了,現在還打着石膏呢!”

“你們小孩子不懂,傷筋動骨不是小事兒,還是聽我的比較好。”

“那行,我回頭過您那裡拿,您就別跑了。”

“沒事的,我下午不忙……”祥嫂欲言又止的樣子,半天沒有說話。

“您?……是有事?”

“啊!……是有個小事情,你聽了可別着急……”

顧雨有種不好的感覺,連忙拍拍牀板示意祥嫂坐下來說,順手把茶杯端到她的手上。

祥嫂下意識喝了一口,又發覺不對,歉意地衝顧雨笑笑把茶杯又放回了原處。

“小雨,前兩天我在收拾二樓的時候,在你爸媽牀底下發現了個暗格,裡面有個箱子,裡面有些東西應該是和他們當年的事情有點關係?……”

“什麼?”顧雨忽地站了起來,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問。

“你……你別急,我以爲是普通的情書一類的信件,就拆開看了看……我、我不是故意的……”祥嫂有點兒着急,結結巴巴地解釋。

見狀,顧雨連忙安慰她說:“沒關係,這麼多年了,您一直把我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這點小事,我們不會怨你的……”

他原地來回走了兩步,又對祥嫂說道:“祥阿姨,您看是不是咱們現在就去看看那些東西?”

“那?……用不用叫上小云?”

“好!我去叫他!”顧雨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件事一定和父母有關。

顧雨急匆匆轉到隔壁,擡手推開門。“哥!醒醒!……哥!”

“幹嘛?”顧雲爬起來,一邊揉眼睛一邊問。

“祥阿姨找到些東西,可能是和爸媽有關係!”

“那就……你說什麼!是什麼東西?”顧雲也突然被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好像是些信,你最好和我們一起去看看!”

“你扶我一把,咱們現在就去!”

顧雲是個急性子,也顧不上換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就讓顧雨攙着他跟着祥嫂下了二樓。

……

……

二樓的父母房間在走廊最裡邊,前邊有還有兩間客房,他們一起直接向盡頭的主臥室走了進去。

房間裡邊十分整齊乾淨,所有東西有條不紊的各自擺放着,在顯眼的位置就安放着顧氏夫妻的照片和靈位,供桌前還擺着一對蒲團,上面供着新鮮的水果和一束白菊花,香爐裡邊插着檀香,繚繞的青煙把整個房間沾染得滿是安詳寧靜的味道。

兩兄弟感激地衝祥嫂點點頭,他們知道,這裡一切都是她兩夫妻親手打理的。

祥嫂忙雙手合十向靈位拜了拜,轉身招呼他們說:“來!給你們爹媽上柱香吧!”

顧雲、顧雨不敢怠慢,當下接過祥嫂手裡的香燭點燃了三支插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爸!媽!我們來給您磕頭了!”

看着兩兄弟的表現,祥嫂滿意地點點頭。她轉身從牀頭取過一隻不大的提箱,這是個古色古香的木頭盒子,上面有把手和小銅鎖,但是鑰匙也在上面掛着,看來像是個有年頭的老物件。

打開蓋子,裡面有幾封牛皮紙信封裝着的信箋,封皮上沒有署名,但有寫着地址是Q省X市G縣的湖景區。

“是藏區?”兄弟倆看着信詫異地對望了一眼。按耐不住迫切的心情,顧雲和顧雨分別抽出了兩封信箋。

信的內容幾乎一樣,只有幾句話:“你全家行蹤已暴露,小心祝融氏的報復,如有意外可來我處……”署名是顧青山。在右下角,還蓋着一個紅色的印章,圖案是一把長劍和一隻利斧相交叉的圓型標記。

“顧青山?爺爺?”兩個兄弟大叫了起來。第一次知道這個人,還是從小姨田月兒嘴裡。據說這個孤僻的老人一個人住在遠離人煙的高原上,爲早就不在的奶奶看守一片不大的草場。

自從父母不在了以後,他們一直沒有過這個唯一親人的消息,可以說如果不是這些東西,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想起還有這麼個爺爺的存在。

“他一定知道什麼,我們應該去找他!”顧雲斬釘截鐵地說。

“我也同意!……等你的腿好了就出發吧?”顧雨表示同意。

顧雲尷尬地瞅瞅自己的傷腿,有點不好意思。“看樣子你得等我一個多月……”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累贅。

其實從小就好強的顧雲,一直在用放浪不羈來掩飾自己有些懦弱的個性,並不是說他膽小怕事,只不過他往往在遇事時有點兒衝動,所以造成許多他不願意見到的結果,以至於他故意用荒唐的舉動來掩飾着平常的猶豫不決。

這次的麻煩也是因此而起,他一直和鄰街巴老虎不太對付,雖然有時候也會在場面上做些姿態出來,但是昨晚看到這幫人囂張跋扈地欺負自己酒吧小弟,還是忍不住動了手。他從小打架就喜歡下死手,結果,一失手把巴老虎一個小弟當場給開了瓢,自己也被一幫人紅着眼睛一頓臭揍,打得一條腿骨裂受傷,如果不是接着一幫小弟們聞訊趕來,估計當時就得掛在那裡了。

“哥!……你還是別再外邊混了!”顧雨猶豫一下,還是又勸了一句哥哥。

“不混!不混我還能幹什麼!像我這文不成武不就的樣子乾爹一見就煩我,上學我又底子不好,你說我能怎麼樣?”

“那也不用成天在外邊惹事打架呀?比如,你的酒吧就經營得很好呀!”

“酒吧?那也是靠一幫兄弟們捧起來的,單靠賣酒不做歪的邪的,你覺得會有人來嗎?”

“那你……算了,你總是有自己的道理。不說了,回頭祥阿姨會準備傷藥給你,記着喝了別倒就好了!”顧雨搖搖頭,這個哥哥自己光講道理是說不過他的。

下午無話,到了晚上祥嫂準備了不少好菜,連櫃子裡的茅臺也開了兩瓶,看來是要好好彌補一下自己的愧疚。

薛定一給兄弟倆滿上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愣愣地看了他們半天不說話,後來乾脆一仰脖喝了一口。

“你怎麼了?有病是不是?”祥嫂不滿意的嘟囔了一句。

“你少管!”老薛一臉的鬱悶,又喝了一杯。

“你……把酒放下!”祥嫂趕緊搶了杯子,她感覺老公是有事,平時他喝酒總是淺酌慢飲的,從不喝快酒的。

“你!……唉!”老薛想要發作,揚揚手有頹然放了下來。扭過頭對兩兄弟說道:“你們過一段時間是不是會出遠門?”

“啊!是呀?……薛叔你怎麼知道?是祥阿姨告訴你的?……”

“我……是、是……”老薛一臉的有話又不敢說的模樣。

“你簡直是要急死我們!有話說,有屁放!”祥嫂在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唉!……好吧!既然到這份上,我實話實說。這件事是你們爹媽告訴我的。”老薛總算說了出來。

他雙手擋住弟兄倆的肩膀,不讓他們站起來打斷自己,又繼續講道:“其實自從十五年前我們來這裡,我就見到了你們爹媽,當時我以爲他們是有冤仇未報投不了胎,所以一直用了不少辦法來開解他們。可是,後來發現他們其實早就已經上了生死冊可以往生去了,只不過他們放不下你們兩個,所以一直花錢買通了陰司鬼差拖着不上路,每年到了他們忌日的那幾天,總會想辦法和你們見見面的。”

“那!……那、那我們怎麼沒有見過他們?”顧雲着急地湊到跟前問,顧雨在一旁也紅了眼睛。

“你們沒有法力,有沒有開過陰陽眼,當然看不到了。”

“你不就是個高人嗎?我們跟你學法術!……薛叔,您看……?”兩兄弟馬上有了主意。

“不是我不收你們,你們的命數太硬,我怕是降不住?……我早就算過,如果你們要學道的話?……嗯!得答應我一件事!”老薛看來早就有了打算,只不過一直沒說。

“你們以後如果遇到什麼魑魅魍魎鬼怪作亂的話,可就不能坐視不理了,必須下功夫收了它……這個我打聽過……在我們門派裡掌門真人一直有一種改天換命的辦法,可以把你們的劫數換到它們身上,只是你們要多抓一些估計才行的通……”

“您的意思是我們,以後要抓……?”顧雨把脖子縮了縮,輕輕說了一個“鬼”字,顧雲看着臉色也開始發白。

倒是也難怪,兩個人從小就知道父母離奇身亡,本來也就有些疑神疑鬼的懷疑什麼鬼怪作祟,加上人還小,這幾年又親眼見過幾次老薛出手,所以一直頗有些談鬼色變的。

“當然,你們也不一定非得這麼做,有些東西‘信則靈,不信則萬邪不侵!’你們如果不入這行,有我在倒也不發愁這輩子安穩太平,就是……有點可惜你們的材料。”

“您意思是……我們有這個天賦?”顧雨好奇的問了一句。

老顧沒理一邊瞠目結舌的祥嫂,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慢慢滋了一口說道:“顧雲、顧雨你們是天生的陰陽童子身,老大屬陽所以脾氣暴烈做事莽撞,生就的陽剛氣就重!顧雨則是陽極陰生,做事沉穩有餘,但是又有些內向害羞魄力不足;加上你們是雙生子命數相生互補,其實是練習陰陽道術的絕佳人選……”

歇了口氣,老薛把酒杯一放。“其實我在應邀來到這裡就有心收你們爲徒,可惜被張繼昌拒絕了!他只希望你們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根本就是想把他一手打造的公司讓你們來打理,所以他不願意你們跟着我走這條路。”

“你喝多了!”祥嫂回過神來,忙打斷了老薛的長篇大論。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吃飽了,上樓睡吧!”

隨着哥倆上樓漸趨漸遠,祥嫂似乎和老薛在低聲爭論不休,只是兩兄弟滿懷心事也沒心思再深究了……

整整一夜,顧雲和顧雨兩個人誰都沒睡,他們在反覆考慮着薛定一晚上說的那一番話。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幾乎同時開門,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幾乎笑了出來,同是一對大大的熊貓眼黑黑的掛在臉上,看來都是一晚上沒睡。

見到老薛,兄弟倆第一句話就是:“我們要拜師。”

對於這樣的決定,老薛當然求之不得,於是乎也就開始了他們的苦難之路。

第一關就是打熬身體的過程。顧氏兄弟倆已經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初長成的時候。在師父的眼裡開始鍛鍊體魄有些稍晚了些,所以就採用了比較極端的方法,那就是……捱打!

每天早晨和晚上正當日月同輝的時候,老薛就帶着兩個人到院裡站樁,也就是蹲馬步;頭頂雙肩各擱一支點燃的蠟燭,一站就是兩個小時。

完成了之後趁着他們渾身無力痠疼的時候,老薛用根粗大的棗木杆子開始由輕到重不停擊打他們四肢和後背,直到微微紅腫起來以後,他們又被扔進一缸藥水裡面浸泡一個小時;幾天過後,發現略有些抗性了就加長擊打的時間……

說實話,兩個人剛開始確實有些接受不了,這哪是學功夫,明明是自己上門找抽嘛!

尤其是顧雲腿上有傷,老薛拆了石膏後給他敷了一種臭烘烘的藥渣,又用木板把他的右腿固定住,居然一夜之間就可以活動了;但是有個極大的麻煩……就是癢!

是那種骨髓裡向外的癢法,抓不能抓撓不能撓,把他整的簡直死去活來,連續一個星期都是在安眠藥的幫助下才可以勉強入睡。

顧雨倒是對這種草藥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要知道這種療效簡直是駭人聽聞,才一夜的功夫就可以把骨頭強行癒合,可以說這種配方如果到了市面上簡直是價值連城!

“師父!”

自從開始學習的過程後,他們兩個都開始稱呼老薛爲師父這個比較正式的稱呼。

雖然還沒有拜師儀式,但事實俱在,也可以說是順理成章。這是他們最大的優點,就是十分懂得感恩的道理。比起那些受人恩惠轉頭就忘的人來說,他們可以說對這些愛護自己的親人們極爲感激涕零,甚至還遠在於從小就故去的雙親之上的那麼尊敬。

“這種藥效不錯,是用什麼材料配的?”

老薛瞟了他一眼,慢騰騰說了一句:“鴉片!蛇毒!還有蠱蟲……”

“啊!……那……當我沒問過……”

顧雨聽了這三個名詞,簡直是從骨頭裡冒涼氣,心裡話:“我的老哥,祝你身體健康吧!”

這可都是要人命的玩意兒!看來想學這個藥方是別指望了,起碼只能自己用用,就算是成藥,你還能指望藥監局不會查出來裡邊加了毒品和蛇毒嗎?

“這是給顧雲的教訓!以後他再打架的時候,就可以記得這幾天的苦頭了!”老薛悶聲悶氣的解釋說。

“這個腹黑無良的師父大叔!”顧雨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暗暗罵道。

再過兩天就是父母的忌日了,全家上下開始打掃院子,收拾房間。

上午,張繼昌和田月兒也到了這裡,一進門,小田就狠狠剜了兩兄弟一眼,翻着白眼進了自己的房間。看見這個樣子,張繼昌悄悄的對顧雲、顧雨說道:“你們兩個這次可把她惹着了,趕緊去認個錯!”

兩個人面對面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進了房裡。

“你們好大的架子?……這次我不來,你們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嘿嘿嘿!……小姨,我們這不是來認錯了?您心眼兒不至於這麼小吧?”顧雲一臉賠笑的靠着小田坐下。顧雨則不像哥哥那麼大膽子,只好乖乖在一邊罰站。

“你給我到一邊去!……這次就是你惹的禍!你知不知道,爲了給你善後,我和你乾爹操了多少心?光是傷者掩口費就掏了整整十萬塊,加上叫人和巴老虎說和前後就是二十幾萬!……嗯!你的酒吧也不用幹了,我已經把它關了……”

顧雲一聽,立馬蹦了起來。“什麼?……關了!小姨,咱不帶這麼玩兒的,我辛辛苦苦打拼了好幾年纔開起來的酒吧,就這麼關了?”

“是啊!怎麼了?”小田把手已經擱在了他的耳朵上,看樣子就要下手。

一看事情不妙,顧雲連忙求饒:“行行!關了就關了,我回頭乖乖上學去還不行嘛?”

“算你識相!”小田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放下,又扭頭看了彷彿沒事人的顧雨一眼。“小雨,呵呵!你的膽子也大了啊?敢和你哥給我玩兒離家出走!”

顧雨一看衝自己來了,趕緊認錯說小話。“小姨?我們也不是離家出走,只是回來、回來……看……看看,都是我們的錯,你看您大人有大量,下次不敢了……不!絕沒有下次了!……嘿嘿!你看……?”

“唉!真是該你們兩個小子的!滾蛋吧!”

“哎!”兩個人異口同聲答道,一溜煙像耗子一樣溜了出去。

門口就是張繼昌,一出門就問弟兄倆:“過關了?”

“沒事了!”倆人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那我再進去看看,給你們說個情。唉!真是難爲我這把老骨頭啊!”張繼昌故意自言自語道。隨之,溜溜達達閃進了房間……

顧雲神秘地拽了顧雨一把,一邊走一邊說:“走吧!接下來是大人時間,少兒不宜!”

“你是說……他們?”

“就是你想的那樣!”顧雲肯定的點點頭。

“那……感情好!以後,我們管幹爹叫姨夫?還是把小姨改叫乾媽?”

“隨便了!……反正都是一家子,愛怎麼叫就怎麼叫。不過,好像還是叫乾媽親近點兒?”

“我也是這麼覺得……”

兄弟倆話語聲漸去漸遠,張繼昌和臉紅紅的小田從房裡鑽出來看了一眼,尷尬的看了看對方。

“都怪你!”小田輕輕捶打張繼昌的後背。

老張一個勁傻笑,看樣子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

……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三樓房間裡兩兄弟正在盤膝打坐;而一旁身穿灰佈道裝的老薛則是把兩片柳葉平放在桌上,用硃砂和符水混合成一小盤,然後左手結日君決。

只見他左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除食指外,其它四個手指指尖微向內彎,以食指第一關節念日君咒,心裡存想太陽真氣的運行軌跡;另用右手取過一隻狼毫筆粘上一點硃砂,單掌豎立卻將筆橫直;原地運氣凝神,漸漸默然不再有動靜……

半晌,似乎是有了感覺,他立刻開始在柳葉上飛快地運筆書寫一些古怪的符籙,而後他雙目圓睜沉聲念出一段玄蘊咒文道:“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乍遐乍邇,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餘。天真皇人,按筆乃書。以演洞章,次書靈符。元始下降,真文誕敷。昭昭其有,冥冥其無。”

霎那間,老薛筆走龍蛇,眼看着由符頭開始迅速成型,硃砂居然一閃閃的放出紅芒隨筆而出,緊接着這麼一路寫了下來待咒文唸完結束時,已經筆至符腳,旋即收功罷筆,隨手將筆放在一邊。

接着,他又飛快地用左手在硃砂上沾了沾,胸腹裡運用罡氣,沉聲馬步大喝“哈!”的一聲在兄弟倆額頭掇上了兩個紅印,跟着右手執起柳葉分別擱在兩人眉心上邊,待手慢慢放開,柳葉居然還黏在上面紋絲不動……

顧氏兄弟卻似乎有了感應,原本穩穩的身體開始不斷顫抖出汗,似乎極爲痛苦又強自忍耐的樣子,一直到眼看額頭的紅點漸漸滲入皮肉裡消失不見,額頭的柳葉也緩緩飄落,這才雙雙長出了一口濁氣。

“噓……,師父是不是已經好了?”顧雲從牀上下來,摸摸額頭有些擔心的問。

老薛點點頭,笑道:“三茅祖師在上,道君保佑。你們的運氣不錯,這次開陰陽眼倒是蠻順利的。”

顧雨也睜開了眼睛,不自然的摸摸頭,似乎有點兒不自然。

老薛見狀不由解釋道:“不用擔心,陰陽眼需要運功至額頭時才能發揮作用,所以平時你們不會總見到那些髒東西的……”聽到這裡,兩人的臉上才漸漸由陰轉晴,終於露出了一貫笑呵呵的樣子。

“好了,下面我來講講基本的一些運用和簡單的手法、咒言……”老薛趁熱打鐵,從懷裡拿出了一對手掌大小的桃木牌,塞給兩個人繼續說道……

……

……

就這樣,各人忙着個人的事情。兩天後的上午,全家人整齊的站在院子裡的靈位前,由薛定一主祭,全家依次開始上香。除了兩兄弟,所有人都規規矩矩鞠了三個躬;兩兄弟已經經過不少次這種儀式,見所有人都上過了香便一起上前跪在了地上。

顧雨默默禱告:“爸、媽,我們已經長大了,還拜了薛叔爲師,你們不用擔心了。”

顧雲則在一邊低着頭嘟嘟囔囔,好像是一些在向爸媽埋怨說小姨欺負他的牢騷話……

一陣陰風打着轉旋過衆人面前,頓時所有人齊齊打了一個哆嗦……

“好冷!……”張繼昌和田月一起叫了出來。

見到老薛給自己使眼色,顧雨連忙招呼道:“乾爹!小姨!天氣不好,你們和祥阿姨先回家裡暖和暖和,這裡我們打理就好了。”

看看直打哆嗦的田月兒,張繼昌沒有堅持,只是又囑咐了幾句就拉着田月兒和祥嫂回屋了。

薛定一臉色一變,厲聲叫兩兄弟:“快,運功開陰陽眼!”

兩個人沒敢怠慢,急忙就地坐下,運起腹內那一絲薄弱的真氣直至額頭。眼見額頭紅芒一閃,雙眉間浮起一道紅紋慢慢張開,竟是好像豎着的眼睛一樣形狀……

老薛也不敢怠慢,左手在眉間拂過,雙眼爆出兩道金光直至地上打轉的旋風!

這是他獨有的法門,叫做窺天訣,可以在剎那間識破妖邪的隱身法門。

他又同時反手把一張黃符拋出,彷彿有人託着一樣飛向天空頭頂,黃光一閃頓時把整個前院的罩在裡邊。

“你是自己現形……,還是我來幫你?”老薛用左手劍指逼住旋風冷笑着說道。

好像是從空氣裡突然冒出來一樣,一個穿着長袍頭戴尖帽的黑臉怪人嘿嘿怪笑着顯出了身體。“原來是定一真人!怎麼?還準備拿我練練你的茅山術啊?”

“戈聶!……你怎麼來了?顧遠亭和王茜呢?今天是他們的大日子,你也來打擾?”看樣子兩個人是老相識。

“他們?那不是!”戈聶一指對面,樹蔭下顯出一對夫妻正困在那裡,身上各綁着一條黑煙繚繞的鐵鏈。“兩個偷跑出枉死城的冤鬼,我是來抓他們回去的!”他陰森森詭笑道。

“你!……”看老薛沒有說話,可把顧雲着急壞了。“你個王八蛋,給我放開他們!”說着就擼胳膊衝了上去。

戈聶沒想到這個小夥子說打就打,一時間沒提防竟然被一拳擊中面門,頓時腦袋如同煙霧一樣迸碎四散開來,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子管你是誰!”顧雲是常打架的主兒,知道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二話沒說又是一腳。

“我、我靠!”

戈聶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要說他也是一向橫行霸道慣了,哪裡吃過這種虧。連忙雙手掐訣大喊:“拘魂!索命!來!”

一對鐵鏈張牙舞爪放開顧氏夫婦直撲顧雲,遠遠就放出了濃煙滾滾把顧雲團團圍住。

顧雨一看也急了,爹媽已經是對孤魂,哥哥可不能再出事!

他跳起來就給了戈聶一巴掌,這個小子早看出來戈聶不是什麼活人,壓根就是個魂魄黑煙聚成的人形,除了那對鐵鏈他壓根沒有還手之力。

戈聶這下可氣壞了,堂堂陰差被接二連三打得沒有還手之力,這說出去也太丟人了!

他乾脆一狠心,從懷裡抽出了一隻半大不大的哭喪棒,嗷嗷叫着直接奔顧雨猛打過來……

“顧雨!快用茅山令牌!”老薛一見,嚇得連忙一邊往過跑,一邊衝顧雨喊道。他原本抱着試試這兩個孩子的悟性的想法,卻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再說顧雲正和鐵鏈玩着捉迷藏,忽聽到老薛喊令牌,他突然想起了前兩天到手的茅山拘魔令,於是馬上掏出那個桃木的牌子大聲喊道:“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我真身!”

淨身神咒一出口,桃木令牌旋即脫離他的右手滴溜溜在半空打轉,剛纔還張牙舞爪的鐵鏈卻猛地一滯落地,周圍黑煙頓時四散開來。

顧雨也祭出令牌,卻使出了剛剛學會的月君決 ,就見他左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除無名指外,其它四個手指指尖微向內彎,以無名指第一關節念月君咒:“月魄靉靆,芬豔翳寥。宛延靈蘭,鬱華結翹。淳金清瑩,炅容素標。唵刻欽律,渠哼昭鑑。唵!明羅鉢羅,娑婆薩訶。”

心中存想太陰真氣化入,咬破舌尖血一口噴出……

戈聶一個跟斗栽倒在地,全身打顫,突然砰地一聲化作數道黑煙四散,遠遠只有一聲聲的咆哮傳了回來:“你們等着我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隨着戈聶漸漸消失,彷彿一切已經重回平靜。

……

……

老薛一臉心事的收了符陣,正打算看看兄弟倆有沒有受傷?

剛纔可是把他嚇壞了!

但是,樹下的顧氏夫妻卻在脫困後什麼也不管地跑了過來……

“小云!小雨!我的孩子……”

王茜絲毫沒有顧及到陽光把她燒灼得直冒白煙,直接就這麼衝了過來,在她的身後,顧遠亭也是如此就這麼跑過來。

“媽……媽!”兩個孩子瞬間淚流滿面。

看着對面那個依舊那麼和藹可親的臉龐,顧雨真是不敢相信自己兄弟已經和她天人兩隔了。

“難道是夢嗎?”顧雲的眼睛模糊不清,他已經滿臉淚水。

“她的臉上爲什麼也在流淚?”

顧雨想要擦去媽媽的眼淚,卻發現只是摸着了一團空氣,面前的人只有虛無縹緲的形象在哪裡掩面而泣。

顧雲開始暴走了,他撕扯着自己的頭髮,使勁一拳拳砸在地面,雙目中已是帶有血絲……

“爲什麼!老天爺難道瞎了眼嗎!”

“我們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煎熬!”

兄弟倆向天大吼大叫。他們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從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愛?爲什麼只能羨慕別人可以有媽媽噓寒問暖?爲什麼!爲什麼!……

王茜幾乎有了讓自己就這麼灰飛煙滅的想法,儘管身體已經不存在了,可是依舊心在痛!

那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不!

是整個靈魂都在戰慄的感覺!

“就這麼讓我消失吧!……我不要看着他們流淚!……”

王茜大聲的喊着,她只是呆呆地暴露在陽光下,任憑自己不斷地被消融下去……

“不!”

顧遠亭嘶聲大吼,把身體壓向王茜,他在企圖用自己來阻擋陽光對妻子的傷害。

可惜,似乎只是徒勞無益的舉動。

兩兄弟的眼睛已經徹底被淚水所淹沒,他們也瘋了一樣地衝過去擋住太陽。他們嘶喊着,揮舞着雙手,一次次從父母的身上劃過,依舊無法阻止他們這種自我毀滅的舉動。

就讓我這個筆者來拯救這一家可憐的人吧!

可能是這種悲涼感動了上蒼,一片烏雲飄過,太陽被遮住了……

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所有人都癱軟下來,癡癡的看着對方,久久不願意眨眨眼睛。

“你們都瘋夠了?是吧。”

薛定一怒氣衝衝地走上來把兩兄弟拉起來,伸手一晃割破中指,就着鮮血臨空寫了一個“敕”字,然後在顧氏夫妻的額頭各自點了一下。

“起來吧!”

他居然抓住了夫妻兩個的手,把他們拉了起來!

所有人愣住了,顧雲首先反應過來,率先抱住了媽媽的肩膀,是一種溫暖又溫馨的感覺,多年來的願望得以滿足是何其幸福,何其……幸運!

顧雨整個人也被爸爸摟在了懷裡,一陣溫暖的感覺傳來,顧雨陶醉在其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來,坐!”老薛指了指面前的蒲團。他已經排好了供果和一大把點燃的檀香在那裡,顧遠亭和王茜的靈體受了點傷,急需要進食來補充靈力。

一家人靠在一起,這讓老薛幾乎無法再說出下面的話來。但是,作爲一名旁觀者清的術士本能,猶豫一下他還是說出了讓一家人無法接受的話題。

“遠亭,小茜。可能你們會感到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我還是得把話說在這裡。”老薛頓了頓,咬咬牙又說道:“你們?……恐怕現在就得去投胎了!”

“什麼!……”

“不可以!”

顧遠亭和王茜同時叫了出來,他們根本不可能現在放下孩子們去未知的地方,所謂投胎就是和這一生做一個了斷,纔剛剛開始的母(父)子之間的溫情,這讓他們如何割捨得下!

“師父!”顧雲和顧雨也叫出聲來。“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嗎?”

“如果你們不得罪戈聶的話,也許可以,現在嘛!……不行!”老薛仔細琢磨一會兒,還是得出了遺憾的結論。

顧雲看着弟弟和爸媽,慚愧地低下了頭。他已經感到無地自容了,又是他的莽撞搞砸了一切!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別!”

王茜忙用手緊緊拉住了孩子,她不能看着顧雲受一點兒傷害,即使是這種自虐的行爲也不可以。

“他該打!”顧雨冷冷地說道。

“就是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你知道嗎?……就是你,毀了我們一家團聚的機會!……就是你!”

顧雨喪失理智般的對哥哥連踢帶打,甚至惡狠狠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雨!你瘋了!”

王茜尖叫着拉開兩個人,把自己放在了中間來防止他們再打起來。

“你躲開!讓他們打個夠!”

顧遠亭在一邊恨得牙癢癢的。

“你們已經是17歲的大孩子了,某種意義上講,你們就是成人!”

顧遠亭大聲對兩個不爭氣的孩子喊着。

“你們是兄弟,是一脈相承的同胞兄弟!爲了自己的私心就可以互相怨恨?好啊!我和你媽也是從小就離開了你們,你們兩個有更充分的理由可以怨我們,來打我們吧!……來啊!”

顧遠亭激動得不能自已,他甚至抓住了顧雨的肩膀來回搖晃,用他的手來扇自己的臉……

他又何曾想離開自己好不容易可以見到面的孩子,投胎!多麼虛無縹緲的說法!

薛定一一直在默默地用避陰符陣來守護着這一家人短暫的重逢。看到天色已經到了臨近傍晚的時間,算算吉凶,他忍不住說道:“現在就是好時機,你們現在要馬上就走,要不然戈聶帶人過來,你們想走就來不及了!”

“那……我們走了,你們該怎麼辦?”王茜擔心的問。

老薛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他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只要你們可以順利投胎,有小云和小雨幫我,戈聶?就是判官、閻羅來了,我也未嘗不能一斗!”

“那爲什麼不可以讓爸、媽留下來?”兩兄弟急忙問道。

“唉!”老薛搖搖頭。

“畢竟人鬼殊途,從道理上講,我們就無法站住腳。何況,地府的威嚴不可輕侮!單爲自保,或可一斗;如果強行與陰陽輪迴、天地法則爲敵,你我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看老薛說得鄭重其事,顧氏夫妻反而開始爲他們的孩子和老薛擔心起來,畢竟自己已經身死,投胎則是必然的事情,何必硬留下來連累兒女親朋呢?

放任他們一家人在一邊享受最後的團聚,老薛開始準備搭建陰陽路,打算直通奈何橋上。

“咄!”

薛定一手持寶劍,另一手執一碗紅黑兩色小豆,望天一拋。就見兩色豆子各自爲政沿着東方悉悉索索鋪出了一條不長的紅黑相間甬道。

口唸法號:“無量天尊,道法無極!”老薛開始誦讀度人經的往生一段。

“……人道渺渺。 仙道莽莽。鬼道樂兮。 當人生門。仙道貴生。 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 。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 悲歌朗太空。唯願仙道成 。不欲人道窮。北都泉曲府。 中有萬鬼羣。但欲遏人算。 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 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 斬馘六鬼鋒。諸天炁蕩蕩 。我道日興隆。……仙道貴度。 鬼道相連。天地渺莽。 穢氣氛氛。三界樂兮。 過之長存。……”

如此連續唸了九遍,他把手裡寶劍一順,袖子裡七枚銅錢拋灑而出,竟筆直順着兩色甬道連成一線,彷彿刻意擺好一樣。

他立刻扭頭叫兩兄弟:“顧雲!顧雨!你們馬上站到陰陽路兩邊!拋灑紙錢,買通惡鬼,爲你們父母開路!”

眼看就要分離,兩兄弟戀戀不捨地站起來,依照師父的話在兩色甬道兩邊站好,一邊大聲誦讀:“往生慈悲 ……!”一邊用力往兩邊前後拋灑紙錢。

“顧氏遠亭,王氏名茜,依我法言,步步向前,一路好走,不可回頭!”

老薛大聲唱誦着提醒顧氏夫妻,一上路就決不能回頭了。

死死盯着顧雲、顧雨,好像要牢牢把兄弟倆刻進心裡記住一樣;顧遠亭拉着還在哭泣的王茜大步流星踏上了投胎的往生之路。

作爲一名父親、丈夫,或者說一個男人,他必須要果斷一些,爲自己和妻子,更爲了孩子們……

望着父母漸漸消失的背影,兩兄弟嘶聲喊道:“爸!……媽!……一路好走!……保重!……”

顧遠亭渾身都在顫抖,他死死攬住了妻子,努力向前跨出了最後一步……

“孩子們!……再見!……”顧遠亭和王茜的身體慢慢消失在遠處的夕陽中,只有他(她)的告別聲還在耳邊輕輕迴盪着……

“壞了!有事忘記問了!”顧雨突然叫了起來。

顧雲還在感傷父母的離去,擡起通紅的眼睛問他說道:“他們已經走了……你還有……有什麼事?”

“當年的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讓他們慘死的原因!”顧雨越想越覺得後悔,爲什麼沒有早點想起來問這件事情。

“你怎麼早不說!”顧雲像被蠍子蟄了一樣跳了起來。他狠狠的在地上踢了一腳,把一塊石子踢飛出老遠,然後問老薛說道:“師父,還可以和他們聯繫上嗎?”

“不可能!”老薛肯定的回答。

“唉!”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又開始發愁了……

收拾好殘局,三個人回到各自的房間,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但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都是滿懷心事的。

屋裡的人早就已經睡下,然而,兩兄弟卻是一夜無眠。

“該怎麼辦?”

他們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

……

這是一個難熬的夜晚,老薛在午夜時間悄悄的又來到了院子裡。

陰雲密佈的天空不見一點兒亮光,星月都被遮擋住了。慘淡的路燈映照着被風吹得搖晃不定的樹枝,就好像有無數怪模怪樣的鬼影在張牙舞爪,肆意逞兇。

老薛站在院子當中,不丁不八的擺着架勢,冷冷說道:“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樹影一晃,一個黑影從裡邊鑽了出來,拍着手說:“不愧是茅山上鼎鼎大名的一字輩傳人,果然有兩下子,居然可以識破我的疊影藏身的伎倆。”

“堂堂杜判,也是陰司有數的高層,居然爲了戈聶這麼個窮兇極惡的小小鬼差來出手,未免也太掉價了吧!”

老薛依舊不敢懈怠,對面的是法力不次於自己的鬼王級別人物,如果不加點小心,恐怕要栽跟頭了。

“哈哈!薛先生還是這麼愛說笑,戈聶何許人?怎麼使得動我?”杜判官來到亮處,徹底露出身形。

這是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身靛青色的長袍官服,腰裡扎着白玉嵌面的腰帶,頭戴方翅圓頂烏紗帽,一張紫色臉膛長滿了紅鬍鬚,怪眼圓睜,放出兩道冷厲的寒光。

他手裡抓着一支鬥筆,正不停在打量着薛定一的動作。看來,他似乎沒有先動手的意思。

“是嗎?那麼請問判官駕到,有何貴幹呀?”老薛說話不很客氣,但是依舊不放鬆警惕,手裡還是拉着架子,隨時準備動手。

“我是爲了顧家弟兄而來,你不要擔心,這件事對他們只有好處。”

“哼!你會這麼好心?”老薛和陰司的傢伙們久打交道,深知他們就是些認錢不認人,有奶便是孃的貨。有些更是積年的鬼王被收編入地府爲職,例如眼前的杜相杜廉才,其人是兩漢時期的巨盜,死於戰禍之中,卻崛起於陰司鬼界稱王稱霸。後來被地府的異獸諦聽所降,居然也混到了執筆判官的地位。

老薛和他可沒少打交道,爲了替人消災解難,到地府去提一兩個鬼魂來陽間辦事,這種人情他可沒少用冥幣和香燭稞馬來還過。

尤其是杜相,外號就叫“斂財獨享”的傢伙,其人品也就不言而喻了。

“定一真人,我們難道不可以好好談談?何必拿刀動槍的?”

“嘿嘿!如果有的談,我就不會在這裡把你攔住了!”

老薛雖然不知道他找顧雲、顧雨幹什麼,但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種人一旦被他蠱惑,只怕顧氏兄弟連骨頭都得給他嚼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我也就只能作罷。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難道你動了顧氏夫妻?”

“你放心,他們已經去了投胎了,而且還是人類,這樣的回答滿意了吧!”杜相故作一臉委屈的表情。

“那……你慢走,不送!”老薛手裡黃符一甩,一溜火光直直攆上杜相,就是轟然炸響,四周瞬間亮了一下。

杜相措不及防,只護住了身體,可惜一頂好端端的烏紗被燒了個千瘡百孔。

“薛定一!你!……你敢動手?”杜相氣得鬚髮皆張,伸手指指點點,卻似乎有所顧忌始終沒有放手一搏。

老薛輕蔑的搖搖頭,又是兩道火蛇搖頭擺尾撲了過去。

嚇得杜相連着左躲右閃,總算是逃過一劫。

“你……你最好給我記住!”

他袍袖一甩,氣哼哼埋入樹叢裡,再也沒有出來。

“真是奇怪?就這麼就……走了?”老薛愣了半晌,看看已經平安無事,乾脆拍拍屁股直接回房睡覺去了。

……

……

老薛一覺醒來,已是半晌午的時間,所有人都在客廳裡坐着,田月兒一臉愁容似乎有事發生。

“怎麼了?你們怎麼都坐着不說話呢?”老薛看看顧雨,又看看顧雲,直覺告訴他,這事情和這兩個小夥子脫不了干係。

“師父!我們打算到藏區去找爺爺?問問他知不知道我們爸媽的事。”顧雨衝着顧雲眨眼,雖然是實話實說,但是也需要顧雲配合來勸服師父和小姨。

顧雲點點頭表示同意,繼續解釋:“我們跟團走!我打聽過了,沿着X市的高速路一直走,看到那個巨大的鹹水湖景區,就到了目的地了。”

老薛倒是沒有反駁,當年學藝的時候,他也曾走過各種高原綠洲,17歲的小夥子出去見識一下也是不錯的嘗試。

看倆兄弟決心已下,張繼昌也勸起了田月兒,總算好歹答應了他們,但是卻提出來需要答應她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顧雲簡直愁死了,就知道不那麼容易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