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內暫時安靜下來,大家循聲看去,卻見一老者緩緩自外走入,在他身後,還跟着數人,其中林潼赫然在內。
“是林清輝!”有熟識的人驚呼起來。
“後面那個是林潼!”
“林潼不是棲雲山莊的分舵主嗎,怎麼會和林清輝在一起。”
“你消息太閉塞了,早在數月前,雲門主就廣告武林,將林潼逐出雲門了。”
“怪不得,那後面那個是誰啊,看起來眼生的很。”
林清輝對衆人的話充耳不聞,大搖大擺地走到場地中央。
蘇成雄恨恨道:“你再晚來幾步,就該給老夫收屍了。”
雲中軒與沈際飛對視一眼,皆暗中點了點頭。
該來的,終於來了。
“一個武林盟主而矣,有什麼好爭的,既然沈大俠不想做,老夫就勉爲其難替你扛了這重擔吧。”
雲中軒冷笑:“閣下是誰?有什麼資格要來爭這盟主之位?”
林清輝傲然道:“老夫乃是渡厄教教主。”
德濟大師挺身而出:“渡厄教乃邪教,怎可做武林盟主?”
一旁懶洋洋的林潼卻道:“沈代盟主發盟主令時,曾說請武林同道參加,難道我等不是武林人士?選武林盟主乃是整個江湖的大事,難道我等就不是江湖中的一份子?雲門主拒絕我等參加,難道真如方纔那位仁兄所言,這盟主之位乃是商量好的?”
雲中軒頗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在我門中八年,我卻從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麼一副好口舌。”
林潼笑了笑,拱手道:“多謝門主誇獎。”
雲中軒道:“你如今已不是我雲門中人,這門主一稱,我可擔不起。”
此時,林清輝在一旁不耐煩道:“不是要選盟主嗎,怎麼這麼多話,難道盟主是說出來的?”
尚容華此時出聲道:“我記得數月前你與我師兄爭門主之位時也曾這麼說過,結果如何?難道還想自取其辱?”
林清輝牙齒咬得咯吱響:“你叫那個小丫頭出來,老夫再與她比過,看是誰自取其辱。”
“阿彌陀佛!”德濟大師道:“林施主,你早年曾與魔教勾結,叛出師門,以你所作所爲,確無資格任武林盟主之位。施主還是聽老衲之勸,回頭是岸吧。”
“回頭是岸?”林清輝突然大笑起來:“德濟大師,你是得道高僧,你且來說說,哪邊是岸?難道因爲你們人多勢衆就是岸了?”
德濟大師一時語塞。
尚容華此時卻站了出來,道:“林清輝,如果你那邊是岸,那豈不是要大家都如你一般叛師殺兄,爲非作歹?若真如此,我卻寧可墜入地獄。”
林清輝笑道:“沈夫人說得真不錯,如果你那邊是岸,似你等那般表面上道貌岸然,內裡陰險卑鄙之人,老夫也寧可墜入地獄。”
他二人各逞口舌,互不相讓,德濟大師面有憂色,對沈際飛道:“
沈施主,我知你是不願讓大家爲盟主之位爭鬥流血,才作此決定,可是你也看到了,似林清輝這等叛徒之流也敢前來爭武林盟主之位,後面還不知會有多少變故,若真讓此等人得到盟主之位,這武林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難道施主要因爲謙讓,使中原武林再蹈三年前的覆轍?你師父素來心存仁義,想必也不願看到這種場面。”
提到三年前,沈際飛面色微變。
尚容華亦低聲道:“際飛,德濟大師所言極是,若是義父他老人家回來,也一定不會贊同你獨善其身。”
雲中軒卻道:“此次來的盡是武林精英,若是真的打起來,武林好容易恢復的元氣只怕又要損失殆盡了。”
尚容華突然提氣大喝道:“尚家弟子聽着,將林清輝、蘇成雄這些武林敗類拿下,如有反抗,盡數給我殺了!”
尚家弟弟子齊齊應了一聲,竟然真的便朝着林清輝等人圍了上去。
沈際飛喝道:“容
華!”
尚容華斷然道:“若不將這些武林敗類剷除,待他們羽翼豐滿,武林就更無寧日,際飛既然不忍,這個罪名便由容華來承擔吧。”
林清輝冷笑一聲:“給我殺!”
頓時從臺下人羣中也衝出數十人,與尚家弟子殺在一起。
羣雄頓時大亂,有的朝沈際飛這邊看來,也有的撥出刀來,卻茫然四顧,不知該幫哪一邊。
百草門的高大明大呼一聲:“尚家竟然屠殺武林同道,大家併肩子上,打死這些狗狼養的。”
他一揮手,竟然又有數十人呼應。
尚家兩面受敵,頓時落入下風。
尚容華趁機道:“你看,他們早有準備,即使我們無心爭鬥,他們也會帶頭挑事的,今天的大會,是註定不能善了的了。”
沈際飛面沉如水,終於站起身來,做了個手勢。臺下早已躍躍欲試的沈家立時便發一聲喊,加入戰團。
雲中軒嘆了口氣,揮揮手,黃戰便帶着雲家弟子也撲了上去。
而此時,臺下羣雄也分爲兩派,一派幫着沈際飛等人,另一派卻是站在林清輝這邊。
雙方人數相仿,一時之間,竟然殺聲一片。
沈際飛、雲中軒、尚容華和德濟大師卻沒有加入廝殺,看着下面殺得血肉橫飛,德濟大師面露不忍不色,雙手合什,連連念着“阿彌陀佛。”
尚容華細觀場內形勢,知道若不出意外,自己這方定然獲勝,心下暗喜,偷眼打量沈際飛,只見他和雲中軒兩從站在臺上,面無表情,目光深沉,竟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尚容華心中有些不安,這數月來,她總覺得沈際飛有什麼事情在瞞着自己。
她一咬牙,不管了,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也只能走下去了。
說是廝殺,其實也並不怎麼慘烈,兩邊雖說人數相仿,但林清輝這方,除了他帶來的數十人外,其他人等皆是武功平平,怎及得上沈、尚、雲三家精銳,再加上他們如同一盤散沙,只要首領被殺或被擒,餘下的無不心神大亂,往往三兩個人聯手也不是一個三家弟子的對手。
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血腥味,因廝殺而顯得凌亂的會場裡,橫七豎八地躺着十數具屍體,剩餘拼鬥的衆人,也大多帶傷。
僅僅半個時辰,場內形勢便已十分明顯。除了林清輝等還有二十餘人圍成一個圈子苦撐外,其他衆人,都已被三家弟子或殺或擒。
喊殺聲漸漸弱了下來。
德濟大師搖搖頭,對沈際飛道:“終於要結束了。”
沈際飛長長出了口氣。
雲中軒也不禁眉間一鬆。
正在這時,德濟大師和尚容華卻突然出手,一左一右,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雲中軒和沈際飛周身大穴已被兩人制住。
隨着德濟大師和尚容華出手,正在拼殺的場上頓時大亂,沈、雲兩家弟子見門主被制,不由自主地停下攻擊,尤其是沈家弟子,皆不明白爲何門主夫人會突然出手對付自己的夫君。
不僅是沈家,便是尚家弟子也有不少惑然不解,不明白方纔還並肩做戰,爲何一霎時,卻突然從同盟變成了對立。
而有些反應快地沈家和雲家弟子則紛紛調過身,結成小圓陣,以防身邊的尚門弟子突然發難。
尚家弟子見沈雲兩家竟有合力對付自己的意思,便不由自主地也舉刀自衛,甚至朝着林清輝等人的方向移動了幾步。
這一下變故,卻真正使場上形勢大變,反而變成了林清輝和尚家夾擊沈雲兩家了。
餘下沒有參戰的羣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也被這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更無一人敢在此時冒天下之大師韙站出來。
蘇成雄站在圈中,驚疑不定地看着德濟大師和尚容華,對林清輝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德濟大師望着沈際飛,笑道:“在這個時候,沈盟主還能面不改色,老衲真是佩服,不過,還請沈盟主下令弟子停手吧,不然
,傷了盟主或是雲公子便有違老衲本意了。”
沈際飛穴道被制,武功被封,不能動彈,面上卻很是平靜,一點也沒有被所信任的人暗算的憤怒這色,他看向尚容華,尚容華微微垂眼,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沈際飛淡淡道:“你離我最近,卻對中軒出手,想來是留着情面,不願親手對付我了。”
尚容華緊緊抿着脣。
德濟卻笑道:“若是沈盟主想借舊情打動尊夫人,可就失算了,挾制住你和雲公子的計策,可是尊夫人想出來的呢。”
沈際飛卻也不意外,道:“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做?是爲了這武林盟主之位?”
尚容華終於擡頭:“際飛,你從來,也沒有真正喜愛過我吧。”
“不管以前的月依依是不是死了,也不管現在的蕭紫衣是不是愛上了雲中軒,你心裡,始終都忘不了她,而對我,卻沒有半點情意。”
沈際飛皺眉:“因爲兒女私情,你就在武林大會上做出如此事?容華,你一向顧識大局……”
“我一點也不顧識大局,三年前就不是,如今,更加不是。”
尚容華道:“我以前曾希望,能嫁一個能幹的丈夫,自己便隱在幕後,相夫教子,全力助他成就一番事業。”
她看向沈際飛:“可惜,我嫁的這個丈夫,雖然有能力,卻毫無進取心,即使坐在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上,卻始終想着如何找到合適的人接位。”
“若是你心中有我,我也便認了,甘心陪你一起于山間隱居,可是,我等了三年,卻等來一個蕭紫衣。”
“你說我因爲兒女私情,就不顧大局,其實你比我只有更甚。三年前,你因着月依依,堅持不肯任武林盟主,便連你義父出面,最後也只肯暫代,三年後,因着蕭紫衣的幾句話,你便開始懷疑我,疏遠我,你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月依依,究竟是不是爲了你而來的。”
“我等了一個三年,卻不想再等一個三年。”
“所以,你便想取而代之?自己來做這武林盟主?”
說這話的,卻是方纔一直沒有開口的雲中軒:“其實,你應該恨的是我纔對,是我一直懷疑你,也是我勸際飛要對你有所防備,要說,對你任武林盟主最有威脅的,”他笑了笑:“那也應該是我纔對。”
“你不過是另一個沈際飛而矣,”尚容華看一眼蘇挽雪,她雖然一直被衆人保護着,但眼上神色卻顯得更加迷亂,甚至比起當日在流蘇山莊歸來更加無助。
尚容華輕嘆一聲:“可惜,蘇挽雪卻不是尚容華。”
“幸好她不是你。”
尚容華輕輕冷笑:“師兄放心,我不會殺你和際飛的,你們,一個是我的師兄,一個是我的丈夫,我再狠毒,也不會對你們怎樣的,待今日過後,你們願走願留,我都不會阻攔。”
沈際飛突然長嘆一聲:“今日過後,容華,你真以爲,今日你能做得了這武林盟主麼?”
尚容華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待回過神來,纔想起這兩人的穴道均被制,縱然武功再高,也是半點施展不出來的。
定定心神,強笑道:“際飛,你我相處三年,你是知道我的,難道以我的能力,做不得這武林盟主?”
沈際飛尚未說話,雲中軒已冷笑道:“你連身邊的人都識不清,還敢說自己有能力做武林盟主?”
尚容華一怔。
雲中軒卻扭頭對德濟大師道:“教主處心積慮,今日終於得償心願,這大師的虛架子,就不要再擺了吧。”
德濟大師面上顯出意外之色,過了一會,方大笑道:“果然不愧是白衣雲中軒,竟然這麼快就識破了老夫的身份。”
他不再擺出一副出家人的慈悲面孔,整個人便立即顯出睥睨的神色來。
林清輝等人齊齊向他躬身行了一禮道:“教主。”
蘇成雄得意地大笑起來:“尚容華,你也有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