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自己和夫君帶着我們的孩子在詩意般的江南遊歷。不得不說,江南確實好,風景是舊曾諳的,日出江花的確紅勝火,春來江水也是綠如藍的,如果沒有那封信的話。
信中說道娘已經離世了,爹一個人怕娘寂寞,也去陪着娘了,雖說二哥以顫抖地手寫下的字跡只有寥寥幾字,但我在塞上江南卻如同置身於六月飛雪之中。
信送到我們手上花了幾月,縱是我們馬不停蹄,當我們回到家中,又是幾月之後。
女兒,本該作爲爹孃的小棉襖,在冬日貼身陪伴着爹孃,讓他們不再感到寒冷,可我,卻沒法陪着爹孃走完他們的一生,甚至連見爹孃最後一面都沒有那個機會。
我爲什麼離開已經在耳順古稀之年的爹孃?這時我才驚覺在我離家時,爹孃的鬢角不知何時早已雪白,眉頭眼角也已經佈滿皺紋。
他們面容依舊,只是與我兒時記憶中多了點偏差,曾經高大的身影在漸漸佝僂,可我卻從未發現,甚至從未留心過,我們在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的時候,是否會有一分想到過自己的爹孃呢?
我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那樣的自私,人生最大的憾事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吧,我說過自己餘生會多陪伴父母的,我卻沒有做到,我沒有做到啊,淚一滴一滴地流淌,哭醒了自己。
原來是夢,幸好是夢,一切都還來得及,我還來得及對爹孃說我愛你。
“夫人做噩夢了嗎?”他悄聲詢問,接着我就倒入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中,我不知道爲什麼夢總會漸漸消逝,如果可以留存,想來世間便不會有那麼多後悔事吧。
輕輕抱起了雲兒,雲兒像是有點不高興,嘴角動了動,熟睡的模樣卻愈發可人,快滿月禮了呢,娘還沒有準備好禮物啊。
看着她這般可憐的模樣,記憶像是回到了十幾天前雲兒出生那會兒,我也算明白爲什麼總是嚴父慈母,因爲孃親曾經歷的是父親不曾經歷的。
懷胎十月,分娩最疼,我雖自信沒有漢朝女子那麼嬌貴,但也險些承受不住,那股疼痛勁兒,可真是太可怕了,偶爾瞥了眼窗外,幾個人的腳在那來來回回走來走去,晃得我頭都發暈,娘和他兩人在旁不停地給我打着氣什麼的,我都記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人生最痛苦的時刻就是此刻,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念頭,要不就一死了之,我真不想受這苦了,要不就想去找陵哥哥,要不就......但當聽到她第一聲啼哭,看到他的一個笑容,便又覺得此刻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男孩還是女孩?”哪怕精疲力盡,但絕對不敢睡去,是男孩女孩並無差別,但就是想知道。
“是女孩,雲歌,謝謝你......”
後邊發生了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只知道爹一直在逗着雲兒,二哥三哥也好奇地打量着他們的小侄女,他和娘一直在陪着我,我有點不滿意,作爲爹的他怎麼不去看着孩子呢,這要長大了還得了。
“你個當爹的快去看看孩子。”我已經無力起身,只是低聲喚着他。
“等會,不着急......”
“雲兒,叫爺爺!”
“哇哇!”
“爺爺!”
“哇哇!”
“原來剛出生的娃娃這麼小。”
“老三,小妹都成家了,你也得加把勁了。”
“要先成家也得二哥你先成家啊,你都老大不小了,還沒個歸屬怎麼行呢。”
“我覺得老三說的對,老二都這把年紀,是時候也成個家了,成天出去玩算什麼事兒。”
“娘,此前你不才說隨緣嗎,怎麼這會兒就改口了呢?”
“......”
三代同堂,歲月可以如此靜好。
“夫君,我想讓雲兒多陪陪他的爺爺奶奶。”
“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