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陸西爲此時哪裡還有什麼別的想頭,小弟弟早睡去了,他不敢睡,守在門口時不是時拍拍門,時不時喊幾聲,擔心毛小樸犯傻啊。

毛小樸這種人,丟深山裡能找蘑菇充飢,丟垃圾裡都能找廢紙換錢,活得如此安穩自在的人,怎麼會去犯傻,她在內疚咧。

前不久,她勾引並侵犯了一個男人,她錯了。現在,她又勾引了一個孩子,幸好沒鑄成大錯。被陸西爲叫大嬸叫習慣了,真個把自己當大嬸了,自認爲比他高出一輩,好吧,退一步說,就算是平輩,可他才二十歲,還是個孩子,她怎麼能害了一個孩子。

以後,以後的日子怎麼辦?她是不是應該搬走,原本說好了一起買房子,只怕也不能買了,兩人住一起會犯錯誤。作爲一名長久的服刑人員,思想覺悟是有的,怕犯錯誤,怕對不起監獄長。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大的在房裡,一夜未眠,一方面是她白天睡多了,另一方面是着實操心。小的在房外,一夜未眠,一方面是擔心,另一方面是不甘心。他都告訴她了,他喜歡她,很喜歡她,她還要怎麼樣啊!

毛小樸同學是對的,他確實是個孩子,就是個孩子!

陸小爺在人間橫行慣了,不懂人世故,他的準則是,老子都這樣了,你還能那樣?套用公式就是,老子都要你了,你還能拒絕?

活該你心痛,頭痛,小弟弟痛!

早上毛小樸開門,看見陸西爲抱着被子睡在她房門口,愣了一下,跨過去,洗刷,做早餐,吃了,跨回房裡,一會兒提一個袋子跨出來。

今天要給胡教授送資料,以前送資料都是陸西爲陪她去,有了車後直接送她去,現在見他睡得這麼香,她本來內疚,更不想喊醒他了。

毛小樸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了首都師範大學。交了一袋稿,又領了一袋稿,本想回家,突然想去北大校園看看,這原本是她來北京的一個理由,只是當時被生計擠到一邊去了,現在,時間有,錢有,可以去了。

她甩着袋子,優哉遊哉地去了北大。

今天對北大來說,是個不尋常的日子,五月四日,校慶日。小範圍裡的校慶,只來了駐北京的北大畢業生。

北大歷史悠久,百年名校,目前畢業於北京又工作生活在北京的人,烏泱烏泱一大把兒,混得好的當然要來,爲校爭光,爲自己爭臉面,精氣神兒倍足,混得不好的也要來,能認識個混得好的學長學妹,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找工作求幫助多了個去向,退一萬步,跟同事領導說起,也多個談資。

各式名車,各式精英,川流不息,毛小樸站在校門口向內張望,她不想進去了,反正學校暑假也快了,放假再來,自自在在安安靜靜逛個夠。她將手中的袋子往肩上一甩,轉身離開。

“毛......小樸?”一個聲音驚訝地響起。

毛小樸朝聲音方向看去,眼睛裡佈滿疑惑。

一個身着白裙的絕色女孩從一輛奧迪A8裡急匆匆地出來,一路小跑,跑到毛小樸的面前。她身後,一個男人從車裡出來,懶懶地靠在車子上沒動。

“沒想到你這麼厲害,竟然找到北京來了?你是特意來這裡堵我的吧?”女孩湊近毛小樸,臉上不動聲色,牙齒崩出的話卻透着強烈的恨意。

毛小樸後退一步,她終於認出來了,眼前這位青春靚麗氣質優雅的美女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毛敏兒。

毛敏兒才從北大畢業,目前在北京電視臺當一兒童節目主持人。北大校慶日,她怎麼可能不來,還沒下車,她就現了校門口那個徘徊的女子,探着身子朝裡面東張西望。

那個身影太熟悉,她怎麼能不熟悉,嫌了多年的身影,好不容易擺脫她,可沒想到八年之後,她竟然守在這裡等她,她要幹什麼?!想拿回長女的身份?想拿到毛家財產?想奪了她的繼承權?

毛小樸看着毛敏兒,她很奇怪,我礙着你什麼了?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我們有什麼關係呀?她是求天求地求菩薩不要見到她們,喲,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毛小樸甩甩袋子,轉身就走。心裡還在納悶,怎麼就躲不開呢?難道只有監獄纔可以?

“你站住!”毛敏兒小聲地吼,如果這不是北大校門口,如果後面不是站着一位大爺,她立即就會拖了毛小樸就走,這是顆毒瘤,必須馬上解決!

毛小樸纔不理她咧,憑什麼我要站住,我偏偏就要走。個嘎巴子,還將故意頭昂昂,昂首挺胸地走。

這個寶氣的動作可把毛敏兒氣炸了,站在車邊的男人頓時了,這女人,有意思。

這個男人是誰?如果陸西爲此時在的話,一定會立即就跑,倒不是怕,是怕抓。他正是陸西爲的哥哥,陸東來。

陸東來並不是北大畢業生,他是在毛敏兒強烈請求下來當陪伴的。

毛敏兒踩着高跟鞋猛跑幾步,擋到前面。

“說,你找我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爸早不記得你了,你已經從我家戶口本上脫離,意思就是你跟我們沒任何關係。”

從戶口本上脫離,毛小樸早就知道,當初她出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辦身份證,工作人員拿着她的假釋證明一查,告訴了她這件事。她當時一聽眉開眼笑,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她要的就是跟她們沒有任何關係啊。至於你爸,需要他記得我麼?答案是,不,NO,言えない,Non。

毛小樸斜斜看了毛敏兒一眼,彎過她的身子,繼續走。

毛敏兒哪被人如此輕視過,追過去又擋住。

毛小樸看看毛敏兒腳下三寸高的鞋子,又擡擡自己的腳,腳上平板運動鞋,朝她示威地昂昂頭。

意思是,你跑得過我麼?

陸東來被這個動作又逗了,這個女人有點憨,有點嬌,有點愣,但給人大氣之感,那一甩肩,一昂頭,一擡腿,每一個動作帶着孩子氣的可愛和大將般的坦蕩。他從來沒見過毛敏兒如此氣急敗壞過,如此喪失風度氣質過。不簡單啊,能讓成年淑女毛敏兒失態。

毛小樸走了,毛敏兒這回沒跑,她從包裡拿出了手機,眼神沉下來,聲音透着寒意,“媽,她找到北京來了......正在北大......快點......我會跟着的......”

毛敏兒收回線,立即回到陸東來身邊,恢復優雅的笑容,“東來,今天的校慶我不參加了,剛纔那個是我的老鄉,她似乎不認識我,我想跟着她,你先回去好不好?”

陸東來笑了笑,點點頭,坐進車裡,一會兒車子開走,在後視鏡裡,陸東來看見毛敏兒小跑的身影,顛簸顛簸,像只逃命的兔子。

毛小樸上了公交車,眼睛四處張望,話說她來北京一年,都沒好好看過北京,現在坐在公交車上也可以好好欣賞北京街頭面貌。

毛敏兒招呼了一輛出租車跟在後面,毛小樸下了公交車,走到小店子裡買了一瓶水,擰開,喝了幾口,又東張西望地到處看看,毛敏兒遠遠地也下了出租車,那地兒沒水買,還得躲避毛小樸沒有章法的視線。毛小樸又上了公交車,毛敏兒連續攔了三趟出租才擋到車,急促地催司機快跟上前面的公交車。

就這樣,一個優哉遊哉地走,還順便逛一下書店,翻一翻雜誌,另一個一路急跟,不能遠,怕跟丟,又不能近,怕被現,更不能跟着逛,怕眼睛一眨,人不見了,北京人多啊,稍不留神就被淹沒。

毛敏兒連連打電話接電話,李湘湘終於到了。

“媽,她在那兒。”毛敏兒急切地指着書店。

李湘湘冷笑一聲,輕輕拍拍毛敏兒的肩膀,安撫着女兒,走進書店,來到毛小樸跟前。

“小樸,我們談談吧。”李湘湘說。

毛小樸正在看一則笑話,

校長和英語老師一起去法國某中學訪問,校長在禮堂講話,英語老師做翻譯。

校長:“各位老師們,同學們!”

英語老師:“ladies and gentlemen!”

校長:“各位女士們,先生們!”

英語老師-_-!想了下說:“Good morning!”

校長:“早上好!”

英語老師:…… ==”汗

毛小樸想,這英語老師有點傻,喲,還說別人傻!毛小樸傻得連笑話都看不懂。有一次陸西爲無意看到一句話,頓時狂笑暴笑跳起來笑彎着腰笑,毛小樸不解,拿過看,只見上面寫着一個故事:

一男一女相親。女孩說自己的要求,“我是一個淡淡的女孩,要找一個淡淡的男孩。”男孩聽了很羞慚,他不意思地說,“對不起,我有兩個淡淡。”

毛小樸研究了半天,也沒現這裡面有什麼好笑的玄機。可她偏偏又喜歡挑戰自己那根遲鈍的神經,常常看笑話書。

又是被小樸兩字驚到了,想起陸西爲的舉動,她還驚着呢,於是肉一跳,她擡起頭,看見了李湘湘。

“隔壁有間咖啡店,我們過去那邊。”李湘湘微笑着對毛小樸說,七年的監獄生活居然沒怎麼改變她,除了多一付黑框眼鏡,其它都一樣,還是那麼呆,那麼遲鈍,她到底是怎麼找到她們的,難道背後還有人幫她?

“我不喜歡喝咖啡。”毛小樸納悶,你找我就是要我陪你喝咖啡?我憑什麼要陪你喝咖啡?

李湘湘臉都綠了,這死女子,還是那麼愛裝傻,有意思麼?裝了這麼多年,有意思麼!真想,真不想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