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崢嘴角含笑地打量面前的女子,初初及笄的年紀,猶如朝露之中微微輕顫的花骨朵,帶着澀甜的粉色與動人的嬌羞。且閔梓櫻相貌偏美豔。彎彎的柳葉細眉襯着水汪杏眼,瞳孔的顏色要比常人淺淡一些,呈現琉璃的點光,精緻的小鼻,粉嫩的嘟脣,身上衣衫雖只是布衣,可依然難掩她明珠般的光芒。
就是這樣的女子。很多年後,成爲聖前寵妃,加之她那一手祖傳的岐黃之術,便是堂堂帝后,也只得應下她的地位,從來不與之爭鋒對上。
然而,日後的寵妃,眼下不過是村姑。
嫿崢嘴角的笑意加深,她將手上一大盆的血水倒掉。理了理袖子,才輕聲道,“公子還沒醒。不過多虧了閔姑娘的傷藥,外傷是止住了,就是那幾處重傷,多半還要勞煩姑娘。”
聞言,閔梓櫻仰起臉,就眸子彎彎地笑了起來,露出她面頰的秀氣梨渦,“梓櫻的祖父從前在世時,常對梓櫻說,懸壺濟世者。當先救人,所以就是嫿崢姐姐不提,這也是梓櫻應當做的。”
嫿崢皺着眉頭,擔憂地嘆息一聲,便是連眼角都溼了。
閔梓櫻許是從未過多與外人接觸,故而也不太曉得要如何安慰,只得轉身拿帕子端了藥罐,倒出半碗氣味難聞的藥湯來,“這要需得趁熱喝,嫿崢姐姐還是趕着讓你家公子先服下才好。”
哪知,嫿崢眉頭皺的越發深了,她看了看遠方,“我家公子出了這等意外,如今我一奴婢卻是不好帶他回去,且公子的師父還在平洲城,故而我得趕緊回去報信,不知公子可否暫時託付閔姑娘。”
似乎擔心閔梓櫻不願意,她又允諾道,“閔姑娘芳心,我家公子是貴人,又最是知恩圖報,等他醒後,若知是姑娘手把手照顧,定不會虧待了姑娘了去。”
閔梓櫻端着那藥,讓嫿崢說的一下就臉紅了,她那雙眼瞳眨了眨,羞赧地點了點頭。
如此交代完,嫿崢也不耽擱,當下又從來時般匆匆離去。
然,她才走出閔梓櫻的籬笆小院,背對着人之際,她嘴角的笑意一剎深邃如墨。
她原本以爲樓逆這場重傷還得等上兩月,可是不曾想居然提前了,雖說時間上有點對不上,可一切都還和她記憶中的一樣。
閔梓櫻因此於樓逆有救命之恩,日後得了恩寵,這一段的過往倒成人人樂道的佳人公子美談,亦包括如今還籍籍無名的閔家村,是以,她先手一步,直接來閔家村守株待兔,爭取當先接觸閔梓櫻。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眼下的閔梓櫻還單純天真的很,有人對她示好,便會記在心裡,嫿崢想着身上的深仇大恨,她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樓逆是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爲了自保後路,於是她選擇了閔梓櫻。
既然如此,她當然希望在樓逆重傷期間,能與閔梓櫻發生點什麼最好,自然便是不能讓鳳酌這麼早就找到閔家村。
想着後面要引開這人,嫿崢還頗爲難辦,可騎虎難下,從她當先到閔家村開始,這所有的事便都只得繼續下去。
且不說嫿崢心思如何,單說閔梓櫻端着藥湯進了屋,幾步靠近過去,當先一眼,就見樓逆那張蒼白無血色,卻依然不減俊美風姿的皮相,心窩重重一跳,暈紅浮上她面頰,卻是羞怯難當。
她指尖有顫地揭開樓逆襤褸衣衫,探頭過去看了看胸口的傷處,視線觸及胸口那一點茱萸,她驚呼一聲,難爲情地像兔子一樣跳出了房間。
可到門口,她又想起嫿崢的畫,只得咬脣靠攏過來,心裡卻在埋怨着,要是祖父還在世多好,她雖會岐黃之術,偶爾也給閔家村的人診脈,可給這樣年輕俊美的公子治傷還是第一次,故而多了幾分不好爲人道的心思。
眼見那碗藥湯要涼了,她試着用勺子舀了點餵過去,然,樓逆暈迷着,根本喂不下去。
閔梓櫻轉身去拿了根乾淨的蘆葦管來,將之插到樓逆嘴裡,這一番的動作,她臉又紅紅地燒了起來,然一想到接下來的要做的事,她更是覺手腳發軟。
緩緩地抿了口藥湯,她起身湊近,俯身,屏息,杏眼羞怯難當微微閉着,就那麼慢慢地湊到了蘆葦管的另一頭,正要將口中的藥湯順着蘆葦管哺過去的當。
猛然,一股子駭然凜冽地殺伐之氣撲面而來,隨之的是驀地睜開眼的樓逆,以及他手裡一直死死抓着不放的匕首這會揚起,快若閃電地襲上閔梓櫻白皙的喉嚨。
“啊……”閔梓櫻尖叫了聲,手中藥碗落地,發出啪的響動,濺了一地的藥湯。
這聲尖叫讓樓逆微微分出一絲的清明,他目帶迷惑,堪堪在匕首要劃傷閔梓櫻之際,收了回來,這一動作,又讓他身上的無數傷口流下血來。
儘管害怕,可閔梓櫻出於醫者仁心,還是奔過去扶住他,“你別動,我是大夫,你受了很重的傷。”
樓逆其實無甚神智,只是手邊的匕首,讓他有那麼一點的清醒,他望着閔梓櫻,出奇的,他竟然能認出她那雙眸子來。
大大的,淺淡的瞳孔色,像是琉璃一樣。
他覺得哪裡不對,可這會根本想不上來,只得任閔梓櫻服侍。
“公子既然醒了,就先喝藥吧。”她曉得這點清醒難得,故而動作飛快地又去外面倒了碗藥湯進來,送至樓逆脣邊。
樓逆本不想喝,他最不信任人,哪裡肯喝這來歷不明的湯藥。
閔梓櫻急了,這會不喝,一會人暈迷過去,她可就沒法子了,“公子這是傷藥,你的婢女嫿崢姐姐其實知道的。”
聽聞嫿崢的名字,樓逆勉強脣動了動,將那藥湯緩緩地喝了。
一碗藥湯畢,他便再次暈厥了過去,唯一不變的,是他右手那柄死也不鬆手的匕首。
再說鳳酌與鳳缺順流而下,走不出幾裡,果然就與一隊黑衣人撞上,新仇舊恨,鳳酌當先就衝了上去,二話不說將人統統虐殺了遍,如此纔算消心頭恨意。
鳳缺也沒像往日那般斥責什麼,只道,“樓逆應該就在附近,此河多村落,一一找過去,應當能找到。”
鳳酌不言不語,她這會一身血氣,卻是不能再等了,一伸手摟住鳳缺腰身,嘴裡道了句,“得罪了,長老。”估麗腸巴。
爾後運氣輕功,飛快前行。
鳳缺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帶着趕路,他身形比鳳酌高上許多,說是鳳酌帶着他,不若說是鳳酌偎進他懷裡,一高一矮,竟帶些賞心悅目。
而懷中有人的觸感,讓鳳缺身子有那麼一瞬的僵硬,他如常的面無表情,可若熟悉的人在此,便能發現他耳廓之後,有透明的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