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心在隱隱作痛。有種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
貝小諾到底是什麼來頭?剎那間,莫言回顧了很多鏡頭,有小孩蜷縮在片場,躺在他家樓下的木凳下;可憐兮兮被導演踹飛;順從跟隨他到旅館,因爲他小小的恩顧而感激涕零的樣子。
演了這麼多年戲,居然被一個小鬼頭就騙了,他對自己的弱智簡直啞然失笑。
前思後想,覺得最可能的真相是,貝小諾是MONEYBOY?這樣也總算可以解釋,莫言酒後施暴,他爲什麼只是淡淡說聲,他不是第一次,沒關係,他經歷得多了。也可以論證小子錢夾裡那麼多信用卡的來源了。
理清了頭緒,恨不能馬上將睡得方興正艾的小子從牀上揪起來,從窗口扔出去,可終究心裡還有對他存着一絲淺淺的惻隱。團成一團的拳頭漸漸的,舒展開來,沿着褲縫邊放了下去。
第二天,一縷晨曦的光從窗簾透過來,灑在貝小諾的臉上。他覺得臉上癢癢的,伸手在臉龐上抓了抓,費力睜開雙眸。
左右轉動腦袋。看明白自己躺在哪兒後,呼啦一聲坐起來,穿好衣服,從房間裡跑到客廳,看見大叔正低頭看報紙,喝豆漿吃油條。
嘿嘿。他傻笑。搓手,嬉皮笑臉衝到大叔面前,撒嬌抱着莫言的肩膀,“大叔,我餓了,我也要吃?”
莫言身軀巋然不動。
小氣鬼!小諾到處瞧,好像除了大叔嘴邊的半拉油條和大半碗釅釅的豆漿外,就沒看見能當早點的食物了。他爪子伸向大叔的手裡的油條,頭想湊過去從他碗邊搶食,莫言不動聲色把碗底向小諾的臉孔扣過去。
啊!小諾慘叫一聲,中招了。豆漿潑了他一臉,黃黃的汁水從額角慢慢溜到他下巴尖。
還以爲大叔在和他開玩笑呢。雖然這個玩笑開得過了點。
莫言不耐站起身,把還留着點豆渣的碗狠狠摔在桌子上。
小諾有點傻眼。愣愣看着他。
遲疑問,“大叔,我做錯什麼嗎?”想了想,恍然大悟,“昨天我喝醉了,說錯什麼話了,做錯什麼事了對不對?”
莫言輕蔑看了他一眼,視同陌路的轉身,把擱在椅背上的外套緩緩穿了,拿着車鑰匙,走到門邊,回過頭,隱忍地問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不動的貝小諾,“我要出去了,你還要呆在這個屋子裡嗎?”
當然,不要。小諾翕動一下嘴脣,不過,總要告訴我,是什麼讓大叔剎那間變成了一塊拒人千里之外的大冰團吧?
莫言開門,耐心等了一小會兒,小諾低頭從屋裡溜出來,不住偷眼看莫言陰沉臉色。
莫言進電梯,他也跟着,小小的空間,兩人沒說一句話,小孩還在揣度他究竟爲什麼就不理自己了,沒敢和大叔搭話。
莫言繼續向前走,走向停車庫。後面傳來小諾的喊叫聲,“大叔,大叔,大叔!”
他不想回頭,無奈這聲音一直穿過他耳膜堅持不懈地喊着,一路上走着的人們紛紛回頭往後面望着。
他停住腳,回頭,看見小諾手在頭上做成了“心形”,身子不停左右擰動。
“大叔,大叔,小諾愛你!”
沿途,有很多驚訝莫名的目光粘在莫言和小諾身上。
楚莫言被這麼多目光盯着,頓時惱羞成怒。
偏偏小諾還很不要臉的,把手叉在腰邊,扭起了屁股。
他屁股翹翹的,若不是莫言這一刻是如此的生氣,說不定還會覺得那小身材很性感撩人,可現在,莫言巴不得飛來個外星人帶走小孩吧快帶走小孩吧。
他手指顫抖着指着小諾,小諾被他陰陰的眸子注視着,漸漸停住了搖擺。
“GET OUT !”莫言平地一聲驚雷,天空正扇動着翅膀的小鳥驚得撲騰撲騰飛開了去。
說完,他“刺溜”一聲鑽進自己的車。車開過小諾身邊,莫言腳踩油門,呼嘯着從他身邊離開。
結束了夢霾。以後,再也不要和這個怪小孩再有任何瓜葛。莫言警告自己。
這麼想着,所以,一整天,凡是小諾打的電話,莫言沒接就直接按了拒絕。傍晚,他收到一戰戰兢兢的短信:大叔,我想了一天,頭都想破了,該不是,我昨天喝醉了,上了你?
“撲哧”,小孩超凡脫俗的想象力讓正在氣頭上的莫大叔有點忍俊不禁。
過了一會兒,小諾又發來一條:完了,不會真是吧?
大叔默。
小諾以爲自己揣測是板上釘釘了。哭喪着臉,又發來一條:大叔,是不是把您弄疼了?真,真對不起啊。
小諾哪兒知道,他所認爲的被自己弄疼的莫大叔正在這邊笑得東歪西倒。
莫言快意哼哼兩聲,就憑你那像小辣椒樣兒的玩意,還能把人弄痛,真是笑死人了。就憑你那副小蔥一樣的小身板,喝一杯白酒就想撲倒我,真是笑死人了。
他在這邊廂笑得花枝亂顫。那邊的小孩一會兒忐忑,一會兒又振振有詞發來一條短信:大叔,爲這生氣,不是吧。我還被你上過兩次呢,怎麼算來都是我比較吃虧吧。
不理他,看他一個人唱獨角戲還是蠻有意思的。大叔的壞心情被無厘頭的臭小子弄得一掃而空。
晚上收工回家,莫言走到自己門邊,沒開門呢。他愣住了。自己家整整一扇門,都被白色的,黃色的,黃色的玫瑰和綠色的花葉覆蓋住,層層疊疊顏色相映成趣的點綴着,朵朵絢爛的花瓣上還滾動着小小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