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輪的歌唱,莫言在四個明星中位次排第一,好在亦然的粉絲多,場下觀衆仍然把手中的票數投給亦然,所以亦然雖然唱砸了鍋,可還是屈居第二,分數還領先雪雪和冰兒不少呢。
莫言爲亦然鬆了口氣,小諾悄悄把頭偏過來,好幾天來的第一次,小聲對他說,“大叔,加油!”
莫言狠狠瞪他一眼。
第二輪,該他們秀自己的舞姿了。莫言的舞蹈細胞向來缺缺,特別是在這樣萬衆矚目的舞臺,所以事先他一再叮囑攝像師,“到時候一定要給我遠鏡頭,鏡頭越遠越朦朧越好,聽見了吧?”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常哥就啐他,“瞧你這點出息,莫言,作爲明星,你就不能霸氣點啊!就像徐亦然?”
莫言知道,常哥對他是愛莫能助。而他隱隱約約覺得這就是命,命中註定他就是這樣,即使當過明星,也是顆稍縱即逝的流星罷了。有一次,他喝到半醉不醉,把這樣沮喪的言論說給常哥聽,常哥沒像平素那般罵他,而是幽幽說,“莫言,紅不紅,大哥知道,其實,你盡力了,而個人因素以外的其他外在的,被人掌控的因素太多了,我不怪你。我只想你路走順點,可惜,你在這個圈子,也許真的不大適合,你太純,太善,心太軟,這個圈子太黑,太髒,不是你註定要當流星,而是一直想掛在那黑乎乎的天上實在是太難了。我只想,你盡力走,我盡力陪你,到了走到不能走的一天,咱哥倆就算散夥了。行不?”
記憶中,那是他和常哥最推心置腹的一回。後來他一直跌跌撞撞往前走,不想幹的時候,就老記起常哥那句----你盡力走,我盡力陪你,到了走到不能走的一天,咱就算散夥了-----人總是需要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勇氣,哪怕只是爲着這麼聽着不鹹不淡的一句話;人也是需要支撐自己走下去的人,哪怕只是爲着老是不停在他耳邊罵罵咧咧的,說哪天路走不下去了他倆就散夥的這麼一個。
莫言唱着杜德偉的情人,和羣舞中的兩個女孩很HIGH跳着牛仔舞。有幾個舞步明顯的錯位,不過不明眼的人應該看不出來,一曲舞罷,他的小西服裡面的白襯衣全部溼透,羣舞從舞臺兩邊散開,他吐了一下舌頭,騰騰跑回自己位置,剛剛坐下來,就聽見身旁的小子“嗤嗤”悶笑兩聲,手捶着凳子,“看不出來,楚莫言真是好可愛的大叔哦,hoho!”
莫言纔會意,剛纔自己好像做了和自己年齡不相稱的樣子,才落得小子嘲笑,又害怕鏡頭沒能忽略掉自己一時大意的爛表情,要知道,大叔對自己在公衆心目中的形象還是蠻看重的,當下心裡是又氣又惱又堵。於是把秋風掃落葉的眼神一遍又一遍橫掃笑完了又啃啃兩聲然後正襟危坐起來的“無辜孩子”貝小諾。
冰兒跳了一曲天鵝舞。她是學舞蹈出身的,舞姿很是嫋嫋婷婷。
然後是亦然。
他站在舞臺中央,模樣很明顯的,心神不寧。
“酒醉的探戈”音樂聲起來,他擰動了身體,很突兀的,卻在某個片段停了下來。
音樂聲還在繼續。舞臺下一片啞然。
幾千雙眼睛困惑望着舞臺上安安靜靜站在麥克風前的徐亦然。
他淡淡的,悽然對着臺下虛無的一笑。
低着頭,用略略啞了的聲音對住麥,“非常對不起,今天,狀態很不好,對不起各位!”
他對着舞臺下方深深的彎腰,“原諒我!今天,跳舞,我是不行了,原諒我的任性,要不,我唱一首自己寫的歌送給你們,你們從未聽到過的!”
寂靜中,不知道是哪位觀衆起了頭,拍起了巴掌。
莫言眼睛潮溼看着對着仍然保持彎腰姿勢的亦然。
亦然坐在舞臺中央的圓凳上,璀璨燈光點點披靡在他俊美的臉孔和身上,他抱着吉他,嘴脣對着麥,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琴絃,低低的,唱着,“HONEY,很想,冬天,送你一瓣白色的雪花;
春天,送你一片紅色的花瓣;HONEY,很想,夏天,送你一片藍色的海洋;秋天,送你落英繽紛的永恆。
我想,把所有都捧給你,
卻怕,我成爲你的負擔。
所以,只好,永遠的,
讓那片四季成了沒有顏色的荒蕪......”
莫言的眼中,恍惚出現了亦然不同時段的影子,而每個影子背後,都有他默默的陪。直到某一天,他終於發現,他的亦然長大了,不需要楚莫言這個人了。
好像,他也漸漸開始習慣了,沒有亦然的日子,該死,爲什麼,這一刻,忽然間,他發覺自己內心深處是這麼渴望,把所有都捧給亦然,哪怕,他覺得自己給他的都只是可恥的負擔。
又是多麼希望,一直愛亦然,哪怕給他的,都是飛蛾撲火的愛。
好像,他的記憶裡,這是亦然第一次在億萬觀衆下暴露自己內心脆弱的一面吧。
可是,他的心卻在這一剎那被深深打動。很想不顧一切衝到亦然面前,狠狠把他抱住。想狠狠的,不顧一切吻他。想……
這一輪,莫言又是一路領先,亦然舞是跳掰了,可勝在以誠懇打動觀衆,又用曲風清新的新歌洗禮了所有愛他的,不愛他的,守在電視機前的,留在現場的觀衆,這一次他仍然以小比分差距直追莫言。
新一輪賽事結果一公佈,身邊的小孩支在凳子邊的兩條腿輕輕篩了幾下。
小孩這回學精明瞭,嘴角沒敢彎曲任何弧度。可是,莫言就是感覺出他努力剋制自己卻偶爾露出的小小那麼一點得意。
就是這麼一星半點的得瑟,還是沒有逃開莫言敏銳眸子的撲捉。
若不是電視在直播,若不是四周都是觀衆囧囧有神的眼睛,莫言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恐怖的動作。
小子究竟說了或做了什麼,讓他的亦然變得如此失魂落魄?
儘量壓低聲音,“你到底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很無辜地揉鼻子。
莫言在什麼書上好像看過,人在說謊的時候,最容易做揉鼻子的動作。
“胡說,什麼也沒做,亦然怎麼成這樣了?”
“我又沒qiangjian他。就只路過他化妝間,隨便和他說了兩句話,他成這樣可別賴我。”小子很無辜的模樣。
“兩句話?好,兩句話就把亦然弄成這樣?好小子,算你有種,你等着。”莫言忽然看見鏡頭對住他和小諾這邊,連忙露出面目猙獰的微笑,再微笑。
臺下觀衆誤以爲他倆在親密交談,羨慕都羨慕死了。
“大叔,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只是想,不知道今天,你爸在不在家看你表演。若他錯過精彩演出的話,等節目完了,我替你老爸把他老人家未盡的心願給了了。”
小子不住往肚子裡吸氣,再吸氣。模樣看起來驚恐萬狀。
莫言隔着幾個位置,對着情緒不佳但臉上還帶着微笑的亦然做了個“你很棒,加油!”的動作!
亦然對着他也紳士回了個鼓勵的手勢。
臺下的fan對着兩人無聲流露出來的誠摯的友情報以熱烈的掌聲。
身邊的小諾微微撅起了嘴脣。
莫言眼角不悅瞥了一下他。
本想說,回頭收拾你!可小諾小小的委屈表情卻由不得的,讓莫言莫名的,有點心軟。
看來常哥說的不錯,自己心實在是太軟太善了。
而且,無論怎樣說,小諾,他,都還只是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