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月光照耀下的銀白色的楓木舟獨自航行在黑暗的大海上。
秋霄肅立於甲板之上,揹負雙手,臉色沉重,一對星辰般的眸子裡透着深深的憂鬱。
“城主,有點不對。”南宮先生神色緊張,上前一步對秋霄急切的說道。
秋霄輕嘆一聲,望着天邊的明月,淡淡道:“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什麼?”南宮先生大吃一驚,眉頭深鎖,沉聲道:“誰敢動我們秋家的船?這些海盜不要命了嗎?”
秋霄回過身來,無力的笑了笑,嚴肅地道:“海盜自然不敢擋我秋霄的去路,現在我們要面臨的不是海盜,而是比海盜要麻煩十倍的東西。”
南宮先生聳然動容,帶着詢問的語氣道:“妖界?”
秋霄點頭,順手抽出插在腰間的骨笛,凜然道:“這股妖氣氣勢洶洶,人數衆多,而且直接針對我們而來。所以這一戰是我們生死存亡的一戰,叫醒船上的所有人,馬上到這裡來集合。”
南宮先生點頭,快步走下甲板。接着船艙裡就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敲鑼聲,緊接着就是一陣喧譁吵鬧之聲。
“怎麼了?秋霄。”甜甜被鑼聲驚醒之後,整理好衣裝,立刻趕了上來。
秋霄沉聲道:“甜甜,我們被妖界的人包圍了。接下來會有一場死戰,我沒有把握可以保護你們活着離開,我甚至都沒有把握讓自己活着離開。所以趁妖界的人還沒有對我們發動進攻,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裡,你是鯉魚精,只要跳進這大海里,就沒有人可以抓到你。”
甜甜堅定地看着秋霄,堅決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會一個人先走的,要走我們一起走,少陵哥哥說過,不論什麼時候都要和自己的朋友共進退。所以我們要麼一起離開,要麼一起死。”
秋霄有點驚訝,自己真是小看了這個小妖精,能夠在生死關頭不捨棄自己的朋友,很多人所謂的人都做不到。
“甜甜,你必須先離開。你身上帶着無憂草,這是救治秋水的唯一的藥材,如果你有什麼閃失,誰來救秋水呢?”秋霄嘗試勸着甜甜立刻離開。
“如果秋水姐姐知道你爲了無憂草而送命的話,她就是治好了自己身上的傷,她也會內疚的。這無憂草必須要由你自己帶回去,親手交到秋水姐姐的手裡。”甜甜的語氣很堅決,秋霄看不出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秋霄還欲勸說甜甜,這時候船上的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到了甲板上。大家神色緊張,圍在一起面面相覷,似乎都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城主,人已經都到齊了。”南宮先生上前拱手道。
秋霄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甲板上的衆人朗聲道:“各位,在這個時候把大家叫起來我很抱歉,但是現在我們面臨着一個巨大的麻煩。”
衆人鴉雀無聲,甲板上一片沉寂,大家紛紛擡起頭注視秋霄城主,誰也沒有說話,但是大家心裡都感覺到了一股不安感。
秋霄看着眼前的這些人,有的跟隨自己多年,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甲板上,隨時聽候秋霄的命令,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秋霄一聲令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往前衝。還有一些是才進來秋家沒幾天的垂髫少女,正值豆蔻年華,但也許她們的生命就會在今夜明月的照耀下消失。想到這裡,秋霄心裡有點過意不去,也有點悲哀。
“各位,我們的船已經被妖界的人包圍了,他們是衝着我來的,而且對方人數衆多,我沒有實力保護在場的每一個人,所以大家待會兒要自己保護自己。這是一場生命的角逐,勝則生,敗則亡。現在還沒有和妖界的人交戰,如果有現在想要離開的,我沒有意見,但是我不能保證你能不能活着出去。這方圓幾海里應該都已經被妖界的人圍起來了,如果你修爲高深,只要低調一點,從海底穿過,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秋霄繼續道。
“誓死追隨城主。”
“誓死追隨城主。”
“誓死追隨城主。”
甲板上所有的秋家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沒有半點猶豫。只有那幾個女孩子被眼前的一切和將要發生的事情嚇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甲板上。
秋霄看着這羣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心裡有些感動,也很欣慰,秋霄朗聲道:“好,不愧是我秋家的勇士,這麼多年來你們爲我們河洛赴湯蹈火,我秋霄今天在這裡謝過各位了。現在時間緊迫,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你們只有一個任務,拼盡全力活下來。戰鬥打響之後,大家有機會逃走的話,立刻就走,不要有絲毫的猶豫。”
“我等願與城主同進退。”衆人帶着視死如歸的神情同聲道。
秋霄心裡涌過一股暖流,轉身對甜甜說道:“甜甜,你必須現在就離開這裡。”說着,秋霄手裡幻化出了一個藍色的小葫蘆,不等甜甜回答,秋霄又接着道:“這是黎水葫蘆,可以在海面之下航行,而且航行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你帶着這個黎水葫蘆和這四個小丫頭回河洛去。治好秋水的傷,如果我一個月之內沒有回來,就讓秋水統領河洛。”
甜甜果斷的拒絕了秋霄的葫蘆,轉身走到四個女孩兒面前,從懷裡取出無憂草,塞給一個小丫頭,安慰她們道:“你們聽見了,城主說了,你們可以回去了。不要怕,會有人保護你們的。”
幾個女孩弱弱地點點頭,心裡稍微踏實一點。
“來,這是無憂草,可以治好小姐的病,你把無憂草放在自己懷裡,千萬不要弄丟了。回到河洛之後,交給小姐。”甜甜拉着那個小丫頭的手,柔聲地吩咐道。
“那你呢,甜甜姐姐?”小丫頭擔憂的看着甜甜,關切的問道。
“沒事。姐姐不會有事的。”甜甜安慰女孩道,接着回過身來,堅定的對秋霄道:“你找人帶她們離開吧。我不會走的,我倒想問問她們爲什麼要傷害我少陵哥哥。”甜甜說完,眼角泛起了淚花。
“甜甜,你這是何必呢?”秋霄搖頭,悵然道。
甜甜微笑,淡淡月光照在甜甜清秀的臉頰上,一滴珍珠般的眼淚悄悄落了下來。
“少陵哥哥說過不論什麼時候他都會在自己朋友的身邊,少陵哥哥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他不會喜歡一個貪生怕死的女孩子。”
接過秋霄手裡的葫蘆,將葫蘆遞給南宮先生。
南宮先生沉重地搖了搖頭,沉聲道:“老夫我跟隨城主多年,從從未有臨陣先走的例子。甜甜小姐,這還是你來吧。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交給我們男人就好,再說了,老夫一把年紀,就是死了,也算不得什麼。甜甜小姐正值青春年華,不應該拿自己的生命來逞強。”
甜甜一把將葫蘆扔在南宮先生手裡,看也不看一眼,就回到了秋霄身邊。
秋霄重重地嘆息一聲,邁着艱難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南宮先生面前,解下腰間的玉佩,遞與南宮先生。
南宮先生見狀,神色大變,惶恐道:“城主,你這是......”
秋霄沉聲道:“南宮先生,你知道我要說什麼。拿着玉佩立刻這裡,治好秋水的病,協助秋水治理河洛。如果最後真的無力迴天,你知道怎麼做。”
“城主,老夫願與城主同生死。”南宮先生熱淚盈眶,慨然道。
秋霄咬着牙,臉上露出很深的憂愁,沉默片刻,說道:“南宮先生,這裡沒有人比你更瞭解秋家,也沒有人比你更清楚如何去治理秋家。秋水需要你,河洛也需要你。你必須現在離開這裡,回到河洛,做你該做的事情,等我回來。這是命令。”
南宮先生怔了怔,望着自己眼前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從牙牙學語到現在稱霸一方,他見證了這位翩翩佳公子的所有歷程,現在要分別了嗎?
南宮先生仰天長嘆一聲,終於道:“城主,我會治好秋水的傷,你早點回來。”南宮先生知道秋霄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只有他可以信任,也只有他可以肩負起保衛秋家和河洛的重任。
秋霄滿意的點點頭,將南宮先生手裡的黎水葫蘆丟盡海里。那黎水葫蘆立刻變大了數十倍不止,接着從中間一分爲二,一個葫蘆就像箱子一樣被打開了,秋霄吩咐船上衆人將四個小女孩放進葫蘆裡,最後南宮先生眼含熱淚的望了船上衆人一眼,也進了葫蘆。不大不小的葫蘆恰好容下五個人。葫蘆的瓢慢慢閉合,最後又合在一起。然後毫無聲息的沉到了海面之下,一眨眼就不見了。
秋霄望着黎水葫蘆遠去的方向,心裡舒了一口氣,看着身邊倔強的甜甜,嘆道:“其實你不必留下來的。”
甜甜臉上的淚已經被風吹乾,留下了一道道淚痕。甜甜望着廣闊的大海,悽然道:“我要問問她們爲什麼要傷害我少陵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