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宮門的侍衛大多都沒有見過蕭惜若,並且天色已暗,見蕭惜若一副普通宮女的打扮,看到她手上的金鑾令牌,故是都不敢攔着。
就這樣趁着夜色的掩護,蕭惜若持着令牌溜出了宮。
夜幕已經降臨,夜市上點着七色的燈,攤子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許多閨中小姐都喜歡晚上結伴而來,還記得...
蕭惜若陷入了那曾經快樂的時光,記得以前,她經常每天晚上溜出來,讓碧雲幫她打掩護,熟悉的夜,熟悉的場景,只是,她已不似當初那般天真無邪,自從入了宮,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蕭惜若在攤中晃悠着,一會兒撿起這個看看,一會兒又跑到那邊去,忽然看到一個漂亮的玉簪,剛想掏錢,卻發現腰間空無一物...
“小偷,別跑———”蕭惜若轉身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追了上去,兩邊的人自動的讓開了一條道。
“人呢?”蕭惜若緊追不捨,絲毫沒有意識到,兩邊的人越來越少,追至一條漆黑的小巷時,人忽的不見了。
蕭惜若一門心思放在那竊賊身上,甚至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危險。幾個黑衣人拔劍刺來,用了勁刺下去,卻不想蕭惜若突然蹲下了身,撿起地上掉落的令牌,轉身看見危險,拔腿就跑。
幾個黑衣人相視點頭,追了上去。
“怎麼辦?怎麼辦?”蕭惜若不想這竟是一個死衚衕,看着那麼高的圍牆,有些懊悔自己怎麼不會輕功,那黑衣人卻已向她逼近,“怎麼辦?”蕭惜若急的直跺腳,慌亂之中,將手中令牌砸向他,那黑衣人興是以爲是個暗器,側身躲過,蕭惜若趁此機會,跑出了小巷。
那黑衣人知道上當,轉身劍沒入了蕭惜若的左肩,血從蕭惜若的肩膀上流出,染紅了衣裳,那黑衣人拔出劍來,蕭惜若絕望地閉上眼,天啊,若是有來生,她一定不再溜出來玩了!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大約過了兩三秒,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姑娘,你還好吧?”睜開了眼,只見一個白衣男子有些關切的望着她,而那黑衣人倒在了一旁,估計是已經沒了呼吸了。
“你...”蕭惜若竟是一句話沒說便暈倒在那男子的懷裡,也是,一路狂奔,驚慌至極,劫後餘生,蕭惜若幾乎是把一生極致的感覺都經歷過了,能不崩潰嗎?
那白衣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凌紫昊的親弟弟--凌紫離,本是母后大壽,他赴京前來祝壽,卻不想在小巷行走之時,被一塊令牌砸中,這纔過來,救下了蕭惜若。
抱着懷中的女子回了客棧,夜深了,醫館盡數關門了,還好凌紫離本就是藥仙座下大弟子,雖不能讓腐木開花,但也能妙手回春,蕭惜若傷得並不是很重,之所以暈倒也只是疲倦所致。
很快的包紮紮好傷口,凌紫離將她抱到牀上,又去樓下再包了一間上房。
甜甜的一覺醒來後,蕭惜若發現自己躺在一家客棧裡,摸摸頭,這纔想起昨日發生的一切,左肩已被紗布包紮好了,牀上還放着一套女式的衣裙。
蕭惜若在疑慮中穿好衣服,扶着樓梯下去,來到樓下大廳,看到昨日救她的白衣男子,向那人走去。
衆人卻是一片驚豔,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子,風拂面頰,青絲飛舞,眼眸如水,淡眉如月,不似凡間女子,清塵脫俗。
而凌紫離只是淡淡的望着,沒有一絲驚訝的表情,待蕭惜若到他面前之後,擡起眸子:“傷,可好些了嗎?”
“嗯”面對這人善意的眸子,蕭惜若點了點頭,一邊又打量打量了這人,“你...是誰?你,救了我?”
“我叫莫離,你呢?”凌紫離早已知曉她的身份,見她似不記得自己的樣子,心裡有些失落,也是,當年,他們那麼小,十多年沒見,她已嫁爲人婦,怕是早已忘了當年的約定吧?
時光彷彿慢慢倒流到那段純真的歲月...
那一年,蕭惜若只有四歲,卻已生得楚楚動人,再加之家世顯赫,雖只四歲,卻已有不少人上門提親,而蕭惜若卻總是弄些把戲把那些人嚇走,凌紫離初見她的時候,她剛把一個上門來提親的人折騰得半死,嚇得連忙告辭,溜得比兔子還快。
凌紫離看那媒婆的滑稽樣,笑出了聲,不經意,從院牆上跌了下來,還好他用內功撐住了,不過卻被蕭惜若發現了。
小蕭惜若好奇的從院子裡走過來,一句就道破了他的身份:“你是皇宮裡的哪個皇子?凌紫昊還是凌紫離?”
“你怎麼知道?”五歲的凌紫離剛開口就不打自招,又不好意思的問道。
“當然,你看,你這衣服的質料輕如雲緞,這布料做工一看就是宮裡的,而且剛剛你下來的時候,沒有摔着,說明你有武功。”只四歲的蕭惜若便分析得頭頭是道。
“那...若我是宮裡的侍衛呢?”凌紫離有些不服氣,似是不甘。
誰料蕭惜若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潑了盆冷水給他:“若這宮裡的侍衛都同你一般,那皇宮豈不是人人可進?”蕭惜若的語調慢慢悠悠的,“怕是不學無術的皇子天天在外邊晃悠。”
“你...”凌紫離氣得說不出話來,“你敢說我不學無術?你不也一樣天天折騰人嗎?”
“我...”蕭惜若似乎有些洋洋自得,“我那是爲自己的幸福作鬥爭。”
凌紫離看着四歲的蕭惜若,稚嫩的臉和她的語氣一點也不符,像個小大人一般,覺得有趣極了!沒有宮裡宮女的唯唯諾諾,也沒有其他大官千金的矯揉做作,他還沒見過這樣強詞奪理的女子,在宮裡,父皇母后老管着自己,夫子也是一臉兇相,而那些宮女和大官千金只知道一個勁往他身上貼,擠破了頭想嫁給他,他纔不要娶那樣的女子呢!
“那你長大後做我的王妃好不好?我會讓你衣食無憂。”凌紫離本以爲這樣的條件會打動蕭惜若,誰知道蕭惜若一臉不屑。
“我纔不會就這點利益把自己賣了呢!”蕭惜若嗤之以鼻的態度卻讓凌紫離增了想娶她的慾望,若是娶了這樣一個好玩的女孩子,他在宮裡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凌紫離無法理解蕭惜若的想法,一個勁兒往自己身上貼金,“你成了我的王妃,就會擁有很大的權勢,擁有無盡的財富,爲什麼嫁給我就是把你自己賣了?”
“哼———”蕭惜若搖了搖手,“你纔不會瞭解我呢?這宮裡那麼險惡,我纔不要和一堆女子搶一個男的呢!何況勾心鬥角會讓我變得笨的。”
凌紫離聽了有些喪氣,“那你想嫁給什麼樣的男子呢?”
“如果要嫁的話,我要嫁一個和宮廷扯不上關係的,最好可以和我闖蕩江湖的!”蕭惜若一臉憧憬嚮往的樣子。
“那...”凌紫離聽到後句時,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我可以放棄皇子的身份,和你一起闖蕩江湖呢?”
“嗯...”蕭惜若歪着頭想一會兒,“等你...到時候再說吧!”
“好!”凌紫離權當是她答應了,燦爛的笑容展現在臉上,“等我成了這江湖上最厲害的人,我一定會來帶你走。”
似是想到什麼,又猝的越牆溜走了。
“喂———”蕭惜若望着他飛快離去的背影大喊,“可是,你究竟是哪個皇子呀?”
沒有人回答,只因爲凌紫離已經溜得夠遠了。
童年時的一句小小承諾,誰一笑而過?誰銘記永生?只奈這上天弄人,白衣攜風歸來時,恨不重逢未嫁時。
凌紫離望着女子純潔的笑靨,淡淡嘆息,她已經是你的大嫂了,你還在奢望什麼呢?昨晚,被金牌砸到,認出這是皇后的鳳牌,聽到打鬥聲,便慌忙趕來,生怕...還好,未遲,只是看到她受了傷,還是隱隱心疼。
也許,她從未記得當年許諾帶她馳騁江湖的那個小男孩了吧?
你不是說你不想嫁入皇室,可爲什麼你還是嫁了呢?而且還是自己的大哥?
縱是千言萬語想要問她,到嘴來,也不過輕問一句:你,是誰?
那麼,就永遠也沒有見過吧。今日,初遇。
“我叫蕭夕...”蕭惜若話到一半截然而止,人人都知這蕭是宰相之姓,她這麼說不是不打自招,供出自己身份了嗎?
那白衣男子替她解了圍,“靈犀?可是‘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靈犀’?”
“嗯。”蕭惜若忙不迭地點頭,看了看天色,暗叫不好,“那個,莫離,我有事,先走了,改日遇到再謝你吧!”匆忙答了一句,就奪路而跑。
天哪!她居然一個晚上都沒回皇宮,碧雲一定遭殃了!
凌紫離勾了一某笑在脣角,淡離純淨,夕若,不久,我們又會再見了,到時候,你會想起我嗎?
也好,你若安好,這世上便剩我一個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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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惜若又像昨日那樣大搖大擺的拿着令牌走進宮門,然而她發現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宮門的守衛一見到她,跪地就拜:“皇后娘娘千歲。”
一架鳳輦停在宮門口,好吧,蕭惜若在風中凝固了,咬了咬牙,踏上去,有種視死如歸的氣概,她就知道自己的行蹤一定暴露了,那個凌紫昊一定已經在氣洶洶的等着她了。
這樣想着,下輦轎的時候都有點微微顫抖,不過還是大義凜然的走進去,她怕什麼,八歲獻計定水玉,她可是很淡然的。
話雖這麼說,可在看到凌紫昊似笑非笑,邪魅的笑容的時候,還是一個哆嗦。
“小若兒在外面玩的可愉快啊!”凌紫昊望着若無其事的蕭惜若,有些生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嗯。”蕭惜若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反正都是逃不過了,氣勢嘛,還是很有必要來保持一下的。
“嗯?”凌紫昊的語氣裡帶着些不言而喻的威脅,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找她找的有多急嗎?發現她不在宮中,他幾乎是把整個皇城都翻遍了,誰知道一見到她,她卻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沒有。”蕭惜若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隨即卻又點了點頭,她怕他做什麼,她可是面對幾萬大軍,神色不變的蕭惜若,怎會被他一句話給嚇着了,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她剛剛真是被嚇着了。
殿內的氣氛詭異極了,蕭惜若和凌紫昊就這樣望着,然而他們卻是在用眼神交流着...
凌紫昊:你認個軟不行嗎?
蕭惜若:想都別想!我出宮那是我的自由!
凌紫昊:你是朕的皇后,你要去哪兒,必須經過朕的批准!
蕭惜若: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啦?我是有人身自由的!
......
幾輪下來,蕭惜若有些受不了了,三十六計,走爲上策!走不行,就暈爲上策!
在身子落地之前,凌紫昊接住了她。蕭惜若纔不會那麼傻,早就料定了凌紫昊會接住自己,才“噗通”一下,身子往下倒去。
“該死。”蕭惜若在心中暗罵了一下,她怎麼忘了,她還有傷呢?剛剛演戲演的太過逼真,傷口都裂了,疼痛襲來,還真是讓她暈過去了。
“快傳御醫。”凌紫昊也是沒想到蕭惜若好好就暈了,顧不得其他,急忙接住她。
“皇上,皇后娘娘只是傷口破裂了,敷上藥,再休息一些日子就好了。”太醫顫顫行了禮,準備告退,無意之間又多說了一句,“這傷之前就已經包紮好了,而且技術高超,其水平是整個太醫院都無法相比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太醫走後,凌紫昊將藥膏輕輕塗到蕭惜若的傷口上,望着她的睡顏,又忍不住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看到她的傷口,又有些憤怒,究竟是誰,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他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凌紫昊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現在的在意,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的初衷。
還好,距離太后的壽宴還有十天時間,到壽宴的時候,蕭惜若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於壽宴的安排,也不知道凌紫昊是不是吃錯了藥,居然一口答應幫自己弄好。
碧雲在鏡前幫蕭惜若弄好裝束,出了門,凌紫昊已經在門外等她,看見她的時候,不由得驚了一下,平時垂下的三千青絲被綰成一個朝陽五鳳髻,一隻浴火鳳釵簪在她的髻上,在夕陽的餘輝下,如同一隻火中重生的鳳凰,輕點眉黛,稍施粉黛,更顯明媚動人,一身鳶尾水煙拖地長裙襯出她的嬌小可人,衣着淡雅不失華貴。
龍騰宮離安壽宮不算遠,一會兒便到了,凌紫昊也不管蕭惜若願不願意,徑直抱起蕭惜若坐到殿中的椅上。
衆妃一片驚羨,四妃更是心有所想。
如貴妃:你等着,我一定會把你從皇后的寶座上拉下來,那個位置應該是我的!
花賢妃:真是一對璧人啊!若是葉熙也對自己這般就好了。
似淑妃:姐姐真是好幸福呀!若是我也能得一人真心相待就好了。
玉德妃:爲什麼?我進宮那麼多年,爲什麼你從來就沒有注意過我?!
宴會開始,蕭惜若瞥到角落,卻發現那日救她的莫離也在,他是誰?
卻見他起身:“兒臣恭祝母后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說着擡上一個箱子,“這是兒臣從西海求來的千年珊瑚,送給母后,願它佑母后福壽安康。”
“好,離兒,你有心了。”蕭太后一臉慈愛的笑。
不是他人,莫離正是凌紫昊的親弟弟凌紫離。蕭惜若疑惑的打量着他,凌紫離察覺到她的懷疑,只是回了一個淡笑。
果然呢,她不記得了,剛纔看到她和皇兄如此恩愛,他這個癡人也該離去了吧!
宴會漸入高潮,蕭太后讚許地笑道:“好啊,若兒,這次壽宴你可是讓哀家開了眼那!”
蕭惜若不好意思的笑着,望向凌紫昊,凌紫昊也是彎起嘴角,邪魅傾城。
突然,她注意到玉德妃並不在位子上,正在疑惑中,忽然大殿的蠟燭全部熄滅。
漸漸琴音傳來,擡眼一看,玉德妃身着白衣,手舞綢緞,蘭花指微翹,在殿內旋轉,輕踮腳尖,半傾腰身,眼眸如絲,美如天仙。
然而,讓蕭惜若呆住的並不是她的絕藝傾國,而是她今日的裝扮,與那日畫中女子的衣着無異。
一舞罷,殿中的蠟燭又燃了起來,蕭惜若卻發現姑姑臉色大變,凌紫昊直接走過去,把玉德妃抱進宮殿。
而蕭惜若卻沒什麼時間來吃醋,“姑姑,雪夢究竟是誰呀?”今日今時,蕭惜若卻是等不住,問出了想問的問題。
蕭太后聞言卻是幽幽嘆了一口氣,並沒有說什麼:“若兒,有些事情,你不該捲入其中的。”
似嘆息,蕭惜若清楚的看到蕭太后臉上浮出回憶的神色。
蕭太后卻是欲言又止,搖了搖頭,“浮萍,扶哀家進去。“
太后都走了,衆妃也是紛紛與蕭惜若告辭。
蕭惜若走到殿外,已入春的時節,爲何她覺得好冷呢?
四處危機浮動,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嗎?她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在意,在意他對別的妃子好,心裡有絲悲哀,自己不會也要變的像後宮裡的那堆女人了吧!
不知何時,白衣的凌紫離走到她的身邊,“若兒...”
蕭惜若有些欣喜的回頭,卻在那一剎,神色又有些暗沉了下去,“是你啊!”
“若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凌紫離看到她落寞的神情,自己也是心中一痛,“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的爹爹和孃親總是對他很嚴格,府裡的下人對他也只是唯唯諾諾的,有一天,他受不了,偷偷的翻了院牆出去,到了另一戶人家的院子裡,他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和他一樣,也很喜歡自由,於是那個小男孩便和另一個小女孩約定,等她長大,帶她一起闖蕩江湖。”
“然後呢?”
“然後啊...”凌紫離忽然笑了笑,“可是等他回來的時候,小女孩已經嫁人了,你說這個小男孩該怎麼辦?”
“我...”蕭惜若望着凌紫離傷漠的神情,再加之童年的那段經歷,自不難猜出,他講的便是自己,可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童年時的一句戲言了,既然小女孩也已嫁人了,那這個小男孩就該忘記了她,尋找自己的幸福。”
蕭惜若望着凌紫離眼中窒息的愛戀,落荒而逃。凌紫離站在樹下,笑了,“真是狠心啊!可忘不掉呢?”
說好了忘記,可爲何當看到她因爲凌紫昊負她而神傷的神情,還是忍不住想將她圈在懷中呢?
當他再次遇到她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喜歡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他來了,可爲什麼她沒有等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