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天才矇矇亮的時候,宮中來接慕雲裳的轎攆已經候在府外了。
“王爺還是起來吧,不要讓人家等久了!”莫任風穿戴整齊坐在牀前催促道。
慕雲裳躺在牀上, 雙手墊在頭下, 一雙墨色的眸子愣愣地望着帳頂有些神遊天外。她有太多的事情沒有想明白, 也許在進宮之前不能明白這個問題, 她就無法活着離開皇宮了。
她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爲什麼大皇姐的病來的這麼突然, 來的這麼奇怪,爲什麼她不能查出病因。更奇怪的是她最近一直聯繫不上無雙。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感到隱隱不安。
“王爺,這大冷的天讓人家在外面等。要是凍傷了, 總不是太好的。”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慕雲裳突然問道。
“進宮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想來宮裡已經安排妥當了。”莫任風輕笑道。
“那麼去雲州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準備好了!按照王爺的吩咐, 城門一開就出城去。”莫任風應道, “王爺這麼安排, 可是宮中出了什麼變故?”
“沒什麼!”沒有確定的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徒增別人的煩惱。
只是昨夜輾轉反側,腦海中想的都是母親所說的事情。她以爲只要她呆在自己府中, 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或許就能夠偷得一片清閒。
可是,她卻忘了有的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卻會主動找上你。而慕茗奕就是個非常能夠找麻煩的人。
莫任風嘆了口氣, 沒有再問。既然她不想說, 那又何必追根究底呢?反正, 他已經準備好與慕雲裳同生死了。
外面已經來人催了好幾次, 慕雲裳只得起身帶着莫任風和從靈進宮去了。
“女皇陛下說了, 王爺以前居住的清韻宮一直爲王爺留着。昨夜,陛下已經命令宮人連夜打掃出來了。請王爺和風殿下清韻宮休息。”
“既然是清韻宮, 你們下去吧!本王自己過去就可以了!”慕雲裳揮揮手道。
“諾!”
慕雲裳纔到清韻宮,慕茗奕就已經追來了。
“恭喜小阿姨重回清韻宮!”慕茗奕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笑容卻沒有觸及眼底。
“說什麼重回不重回呢?母親這幾天不大高興,本王回宮小住幾日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有何必這般傷心呢?”慕雲裳冷笑道。
“我也沒說什麼!”慕茗奕聽她這麼說,心中也是不大高興的,“我母親醒了,說有些話想要對小阿姨說。”
“既然這樣,那麼我們就快點過去吧!”慕雲裳轉身看了莫任風一眼,“你留在這裡收拾一下東西,有空就去父君哪裡走走。”
“好!”莫任風應了一聲,目送慕雲裳離開清韻宮。
“我今早聽說,小阿姨將府中的家眷都送去雲州了?”
“本王許久沒有回雲州了,就讓他們替本王回去看看。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昨天本王已經和母親說過了。”
“這大冷的天,小阿姨怎麼就想到讓人回雲州探親的。”慕茗奕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也知道幾年前,雲州發生了一場大雪災。今年冬天,雪下得特別早,有這麼冷,心中就有些不踏實。”慕雲裳的回答無懈可擊。
“茗奕曾今聽母親說,當年小阿姨就是順着那場雪災奪得人心的。小阿姨精於謀略,怕是對如何得人心也是輕車熟路的吧?”
“如是本王真的擅長奪人心,本王在京城又爲何會聲名狼藉呢?”
“那就要問小阿姨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了!”慕茗奕意有所指。
兩人剛到東宮,就看見太醫和宮人們亂成了一團。
“出了什麼事?”慕雲裳急聲問道。
“皇太女剛剛吐血了!”一個宮人衝出來道,“殿下相見王爺,王爺還是快點進去吧!太醫說,皇太女剛纔清醒怕是迴光返照,許是不行了!”
慕雲裳疾步進了內室,皇太女已經是彌留之際。見了慕雲裳有些激動,想要握住慕雲裳的手卻始終使不上力。
“有沒有通知陛下?”慕雲裳厲聲道。
“下臣已經讓人去通知女皇陛下和皇夫殿下了。”
“雲••••••雲••••••”慕雲霓死死地看着慕雲裳,血水不斷地從脣角溢出。
慕雲裳小心地將耳朵貼了過去,想要聽清楚皇太女想要說些什麼。
“小••••••小心••••••”慕雲霓瞳孔一點點的放大,眼珠漸漸地渾濁起來。口中斷斷續續地想要說什麼卻有些力不從心。
“小心?”慕雲裳又湊進了些,希望可以聽明白點。
突然,慕茗奕一把推了慕雲裳,撲到了牀前:“母親,母親你怎麼樣了?母親••••••”
慕雲裳狼狽地跌倒在地上,一手撐着地面站起身小心地站到了旁邊。
慕雲霓雙目圓睜已然氣絕,眼眶裡鼻孔裡竟然也滲出了血水。大皇姐到底想要告訴她什麼,又爲了什麼死不瞑目?
而且,大皇姐的死狀爲什麼這麼像中毒?一切一切的問題都讓她難以明白。腦海中的迷霧也越來越深,彷彿將人困在了迷宮之中。
很快東宮就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哭聲,不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每個人都哭的那麼撕心裂肺。
看着大皇姐那怒目圓睜的死狀,慕雲裳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可以殘忍如斯!這一箭雙鵰之計實在是用的太過毒辣了。
慕雲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清韻宮的,莫任風見她臉色不是很好,令人端了蔘湯來,她也沒有喝,只是愣愣地出神。
莫任風嘆了口氣,只得端起蔘湯爲她。而後,又端來熱水爲她洗臉服侍她睡下。
到了半夜慕雲裳突然驚醒過來,坐在牀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莫任風只是輕輕地擁着她,任由她嚎啕大哭。他從來沒有見她如此傷心,這樣毫無形象的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慕雲裳突然又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包圍清韻宮,不需任何人離開。違令者殺無赦!”清韻宮外面傳來了禁軍將領命令手下士兵的聲音。
“王爺,王爺快醒醒!”莫任風焦急地推了推慕雲裳。
“不過是禁衛軍包圍清韻宮的聲音,有什麼好急的。”慕雲裳似喃喃自語,又像是夢囈一般。
莫任風心下一沉:“王爺早就料到了!”
“二皇姐死了,三皇姐被軟禁在青州府中。雲隱國便只剩下大皇姐和我兩位皇女。如今,大皇姐中毒身亡,我自然就是幕後第一嫌疑人了。”
“王爺既然知道是圈套,爲什麼••••••爲什麼還要往裡面跳?”莫任風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心裡是止不住的心疼。
“我想知道是什麼人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對付大皇姐。”慕雲裳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即使是死,我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王爺莫要想太多了!不要說毒害皇太女是別人設計的,就算是真的王爺殺了皇太女也沒有人敢動王爺的。”莫任風說着連自己的不相信的話語。
兇手既然有意謀害雲隱國大皇女以嫁禍七皇女達到一箭雙鵰的目的,自然是抱了孤注一擲的決心的。
禁軍包圍了清韻宮卻一直沒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動,依舊是好酒好菜往裡面送。除了自由,慕雲裳依舊是那個尊貴的端親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到了皇太女頭七的晚上。慕茗奕突然領着數人闖進了清韻宮。
慕茗奕到的時候,慕雲裳已經是喝的半醉。看到慕茗奕的到來,她似乎也不是很緊張。倒是她身邊的莫任風緊繃着整個身體,似乎隨時都準備着與人相搏。
“風,不要這麼緊張!你一個人又打不過她們一羣人。”慕雲裳輕輕地笑了。那笑聲裡帶着淡淡的哀傷,淡淡的嘲諷。
“小阿姨,爲母親奉藥的王太醫已經招供了。是小阿姨趁着我母親生病的機會買通太醫下毒的。”慕茗奕的臉上滿是志得意滿。
“好爛的嫁禍之術!”慕雲裳輕啜了一口美酒。就是好酒進了嘴裡卻是難以言喻的苦澀。就如那並不高明的栽贓之術卻依舊管用。
大皇姐身爲皇太女,雲隱國的皇儲。按照宮中慣例,她的飲食都是要經過嚴格的檢驗,由試毒者試吃。皇太女的藥方更是要經過多名太醫確認,並且驗證無毒才能送給皇太女飲用。試問買通一個太醫又怎麼會有機會在皇太女的藥中下毒?
事到如今,那王太醫怕是已經不再人世了。說起來是粗淺易懂的道理,到了這裡她卻是百口莫辯。只是慕雲裳似乎也沒有爲自己辯解的意思。
“在我死前,我想問一個問題。”慕雲裳擡起頭認真的看着慕茗奕,“三年來在你背後的那個人是誰?”
“現在這些還重要嗎?”
“就算是我想死個明白!”慕雲裳泰然道,“雖然,我們一直不喜歡對方。但是就當你對我這個小阿姨最後的尊重,我希望你可以解開我的這個疑惑。”
“我想不到理由拒絕你!”慕茗奕拍了拍手。
一個身穿大紅色官袍的人緩緩從宮門外走了進來。那悠閒地姿態就像是在自己的庭院中散步。臉上掛着淡淡自信的笑容卻是對慕雲裳莫大的諷刺。
“慕雲裳自認爲聰明一世,卻沒料到竟然會落在了你的手上。”慕雲裳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滿是無奈,“恐怕這樣的結果,大皇姐也是沒有預料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