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同流合污

啪嗒、啪嗒…!

充滿惡臭的粘液從巖壁四周溢出,蒼白的蟲繭佔據絕大多數角落,每個繭子內都可以看到一張張滿是恐慌,絕望的面容,裡面有人有獸。

並不知錘石已然離去的盧錫安,抿着嘴脣平舉雙槍,一言不發的向着前方邁步,先前那些窮追不捨的蜘蛛羣落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鑿除閒質,獨留聖石…”

在腳下的道路逐漸寬敞的時候,盧錫安又一次念起禱告詞,讓手中雙槍綻放出驚人光芒,迅速點亮洞窟盡頭,照亮那個趴在白色大網之上,身體看起來臃腫無比,猙獰萬分的巨型蜘蛛。

但盧錫安卻沒對這龐然大物多看一眼,他的視線全部集中在蜘蛛的正下方,那裡站着一位身穿黑色禮服的高挑女性,在她的胸前、下方裙襬邊緣點綴着一朵又一朵鮮花織物,搭配着身後的蒼白大網與駭人怪物,形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致命美感。

“先前多有冒昧,還請盧錫安先生原諒…”

彼此對視片刻的伊莉絲率先彎下身軀致歉,再擡起頭時便帶着嫣然笑容做了自我介紹:“我是伊莉絲·基西拉,道森·冕衛的忠實僕人…爲了主人的命令,接下來會與您並肩作戰,直到殺死魂鎖典獄長。”

“原來不是夢啊…”

這一刻盧錫安纔敢確定剛纔聽見的傳話不是幻覺,但他依舊沒有放下雙槍,臉上也沒有得到強大幫手的一絲喜悅,反而皺着眉頭陷入沉思。

好一會兒才舒展眉頭的盧錫安,看向靜候前方的伊莉絲,鄭重其事的說道:“伊莉絲…女士,我姑且這麼稱呼你吧,你主人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原諒我不能接受你的幫助。

“我知道這件事並不以你的主觀意願而改變,我只是想請你將我接下來說的話,轉告給你的主人讓他改變心意。

“在來這裡之前,我遇見了一些衝突,生者們爲了火葬與土葬在爭執,後者認爲前者會將死者的靈魂一同燒掉,前者認爲土葬會困住死者的靈魂,讓死者無法轉世,他們雙方爲此爆發了衝突,甚至是互相傷害。

“在此之前我受過土葬派的諸多照顧,所以我很生氣,憤怒,甚至想要開槍殺死那些咄咄逼人的火葬派。

“幸好黑霧在重要關頭擴散到了海邊,我才清醒過來,才猛然發覺我陷入復仇之中陷得太深,以至於忘記我曾立誓要爲這世間驅散黑暗,帶來光明,守護弱小、無辜,只有這樣纔是一名真正的光明哨兵。

“火葬派的人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不止是他們,還有這些年我遇見過的人,其實有很多人與他們一樣算不得無辜,做的惡事卻也不至於要死。

“在那時我就意識到,以復仇之名犯下的惡行早已死不足惜,可我不想死,起碼讓賽娜得到解脫之前不行。

“所以我只能逼自己一把,爲自己舉行了葬禮…我將自己裝進棺材流放於大海之上向着黑霧而去,我將雙槍置於身旁,讓它們維繫起我最後的心跳,讓渴望鮮活靈魂的黑霧將我吞沒,直到抵達黑霧的盡頭來到暗影島。

“最後我賭成功了,我並沒有迷失在瀕死狀態帶來的黑暗中,又一次醒來並抵達了暗影島…這段經歷讓我不會再忘記曾經所立下的誓言,能讓我時刻牢記自己在是復仇者之前,還是一名光明哨兵。

“鑿除閒質,獨留聖石…面對黑暗我不會再不惜一切,是驅散黑暗而不是湮滅,光與暗總是相生相伴,我可以在面對黑暗時做出選擇,甚至是無動於衷,但我絕不能,也不會與黑暗——同流合污。”

爲了拒絕道森帶來的強力幫手,以及拒絕後會令他本人同樣難堪繼而失去道森的幫助,盧錫安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段希望伊莉絲轉達的話,與其說是轉達,倒不如說是一個逐漸明心見性的過程,是以到了最後他才能斬釘截鐵的說出拒絕與黑暗同流合污。

光是如此還不夠,說完這些話的盧錫安雙眼愈發明亮,他擡屬於自己的那柄聖槍,遙指伊莉絲:“我相信道森作爲你的主人,絕不會允許你在今後殘害任何智慧生靈…可我是一名光明哨兵,我很清楚黑暗生物的本能有多麼強烈,也清楚道森是個極爲護短的人。

這樣的話就算將來你再次因本能犯錯,吃了人,他也不會因此賜予你死亡,只有可能重罰於你…但我會,哪怕爲此與他刀劍相向,所以還請你以死亡的決心來杜絕這種本能。”

說完就放下手臂的盧錫安走了,走得乾淨利落頭也沒回上一下,獨留伊莉絲在原地愕然不已。

這就是道森·冕衛所交的朋友,想來也只有這樣的朋友,才能讓他下達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的命令吧…就像對方說的那樣,道森是個相當護短的人,哪怕是她這個僕人也不會輕易派出去犯險。

“我會的,一定…哪怕是死,也會忍住。”

受盧錫安所激的伊莉絲,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紅,下一刻盧錫安沿途而來所見的那些結繭悉數破裂開來。

這些是很久以前就儲存下來的智慧生命遺留,她本打算用來在關鍵時刻平復蜘蛛邪神身體的本能衝動,但盧錫安的一番話讓她徹底打消這種念頭,哪怕這是道森默許的事情。

“哎,你又何必這樣…蜘蛛邪神可不是人類,對於它來說人類就等於我們眼中的家畜,它這具身體的進食本能,可不是你單靠意志力能扛過去的。”

“主人!看來您都知道了…請您原諒我的自作主張,我也知道進食問題不是靠意志力能解決的,到時候還請您用契約來約束我的行爲。”

“……好,你待會兒跟上去,記得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尤其是錘石。”

“謝謝您的體諒,我是可以跟上去…可您的朋友已經說的很明確了,他不會接受我的幫助。”

“我是讓你等着,等他與錘石兩敗俱傷後…由你攔住錘石,最好能殺了那混蛋,當然我並不強求這樣做。”

有心想問“如果盧錫安不能與錘石兩敗俱傷”該如何的伊莉絲,想了想終究還是點點頭,恭敬的回道:“是,我明白了…主人,我這裡又收集到一些弗拉基米爾行蹤的線索!”

“弗拉基米爾那裡不用管了,我知道他在哪兒了…接下來你專心跟着盧錫安行動,有異常的話就使用先前讓你收起來的樹苗隨時聯絡我,先就這樣…不,我最後還有一句話要說,對付錘石時千萬別逞強,量力而爲,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

自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就此歸於平靜,正想着要如何幹掉錘石的伊莉絲先是一驚,覺得道森從契約中調取了自己的思想念頭,但隨後又否決了。

畢竟他說過不會做這樣的事,那就絕不會做,自己此時的想法,就算是猜測也能很容易猜到……想到這裡的伊莉絲頓時心中一暖,暗自下定決心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一定要量力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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