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塵埃漸落

“崔斯特,你個沒卵蛋的——懦夫!!!”

格雷福斯的怒吼連同欄杆一起飛快地遠去,換做往常崔斯特或許會因這撕心裂肺的喊聲而動容愧疚,可這一刻他沒功夫,更沒心情。

在旁人眼中可能會墜橋而亡,落入無底深淵的崔斯特擡起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撲面而來的麻繩,狂風狠狠灌進他的眼睛,所有景物都變得一片模糊。

下落,下落,還是下落——噔!!

當崔斯特手心突然一熱時下意識便攥緊拳頭,還沒來及高興穩住身體,手掌上傳來的劇痛就讓人臉色通紅,他就像一塊破布似的在狂風中打着擺子一直下滑,直到崔斯特竭盡全力抓住繩子末端的系環,身體纔算是穩定下來。

“好傢伙,對自己夠狠!”

藏在陰影中的道森眼皮連跳幾下,像他這樣既是劍客、又是法師的人可不多,以崔斯特那種身板做這種高難度動作實在太過危險,這次他是運氣好抓住了,可運氣不好呢?

這個高度摔進海中的確不會死人,所以往日裡纔會有那麼多扒手來售賣髒物,可現在不同,海面上已經被普朗克派出的小船佈下了天羅地網。

崔斯特如果剛纔掉下去的話,光是落水的衝擊力就夠他暈上一會兒了,然後普朗克的手下們就有很大概率衝上來,將他當成一條落水狗用漁網撈起來,再用鐵鏈、鞭子與魚叉讓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可是沒有如果。

掛在晃悠悠繩子上的崔斯特還在,劫後餘生帶來的心有餘悸讓他破口大罵,麻繩上方是兩條粗重的鐵纜,纜繩上則是掛着如小木屋般大的吊籃,一去一回,連接着屠宰碼頭和比爾吉沃特。

這是一個運輸工具,平日裡嘈雜無比的重型絞車會驅動着鐵纜,將處理好的海產品拉到高處,再用吊籃運到周邊市場裡去售賣,而麻繩就是其中一環驅動。

嗚嗚、嗚嗚…!

瞄準這一環跳下去的崔斯特,在短暫的宣泄心中情緒後,終於等來受此影響到來的吊籃,上面鏽跡斑斑,籃頂的滑輪咬在鐵纜上,像是雙城的尖嘯那般,發出低沉而廣的號哭!

“就是這個!”

嘴角勾起的崔斯特笑了,但隨即又僵硬在臉上,因爲他看到吊籃裡那整整一大通,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魚下水,也就是從海怪們體內掏出來的,五顏六色、腥臭沖天的魚腸。

“還不跳嗎?”

那些噁心人的魚腸,藉着橋上火光的道森看得很清,崔斯特當然也是如此,可他並沒有在用最快的速度跳進去,而是將目光投向腳上的花靴子。

畢竟這對靴子還算價值連城,用料是深海生物「海龍」的皮,內部柔如薄紗,外面韌如精鋼,放眼全世界都沒幾雙。

“老子的靴子…去死吧!”

不知咒罵着誰的崔斯特跳了,在最後的起跳時機內跳進臭烘烘的吊籃內,冰冷的粘液一下子就滲透了他大半身體,雖然狼狽,可起碼也安全了不是嗎?

擡頭的崔斯特想要跟格雷福斯道別,卻發現上面早就不知何時沒了動靜,別說是槍響了,就連不甘被伏的怒吼聲都沒,所以人呢?

砰——!

迴應崔斯特的,是命運宛若奔雷的怒吼!

頭頂鐵纜應聲而斷的瞬間,沿着纜繩急速滑落的吊籃爆發出一陣極爲刺耳地嘎吱聲,這下別說是起身了,光是保持不被摔下去就極爲困難了。

“該死、該死、該死…”

格雷福斯那混蛋一定是學自己跳了下來,怪不得好一會兒沒聽見他的咒罵,是自己因爲噪音與慶幸忽略了周圍,在吊籃着地的瞬間崔斯特想通了,可這也無法避免他被狠狠地甩出去,然後重重砸在地上——咚!!

屠夫之橋下方是屠宰碼頭,碼頭的地面是岩石做的,砸上去的感覺又冷又疼,崔斯特甚至能聽見地面的震顫,自己身上骨頭的哀鳴,當然還有那些不由分說全倒下來的貨物。

魚腸、魚膽、還有魚脾臟,鋪天蓋地的稀里嘩啦,霎時間地面就變得異常滑膩,腥味十足,連崔斯特先前逃命時,那頂保護得的帽子都沒能倖免。

“呼…!”

當塵埃漸落時,摔得七葷八素的崔斯特掙扎着站了起來,他已經聽到海上小船的划槳聲了,普朗克的人已經越來越近了,自己必須儘快離開。

“混蛋馬爾科姆、你這該死的蠢貨,有這份追人的本領,幹嘛不去當千珏的僕人…”

眼前陣陣發黑的崔斯特呢喃着、腳下步伐變得踉蹌起來,在這一連串的追與逃下,他的身體終於迎來極限。不遠處岸邊就有一艘小船,自己能逃上去,並在成百上千的小船圍追堵截下逃走嗎?

轟隆隆——!

沒給崔斯特想太多的時間,與其近乎同時離開弔籃,跳進大海的格雷福斯也好不到哪兒去。可也足夠他爬上岸,甩掉命運裡的海水,拿出不沾水的油布擦拭槍身、子彈,裝填開火將船篷砸得飛上天空,爾後又重重落下,徹底斷絕崔斯特的逃命念想。

“好吧,你贏了…”

這殘忍而決絕的一幕摧毀了崔斯特的反抗,沒了念想的他自然無法堅持下去,在筋疲力盡中爬倒在地大口喘息、閉嘴,喘息、閉嘴,不是他不想呼吸,而是渾身的惡臭讓他難以忍受。

半瘸着一歪一扭走來的格雷福斯在崔斯特腦袋前停下,看着他狼狽的樣子,開心的將嘴巴咧到耳根:“喲,這不是崔斯特嗎…你今天好像不太帥啊!”

話未說完又是一槍,砂礫劈頭蓋臉的襲來,心灰意冷的崔斯特攥了一張牌在手裡,冷冷道:“當時只有我看出那件差事要黃,但你根本就不聽勸,從來就沒聽過…我已經受夠了每次替你擦屁股了,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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