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兒,你終於回來了。”
藍珞雅站在藍珞楓面前,仍是淡紫衣衫,雍容華貴,端莊嫺雅,只是氣度更成熟了。
琴戛然而止,藍珞楓疲憊而憂傷地說:“姐姐,我找了十年,整整十的,都沒有找到雲兒……”
“楓兒。不要這樣。”藍珞雅溫柔地勸慰,眼角不自覺劃下淚滴,“雲兒,早在十年前就去了,她的靈魂已被禁錮在這澈天琴裡,她回不來了你不知道嗎?!”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藍珞雅特意加大了聲音,一句句,一聲聲,像錘擊着藍珞楓,他不顧一切地,狂怒地站起來,揪住他姐姐的肩膀。
“她活着,她一定還在,我還能感受到她的氣息!”他的臉上,分明地寫滿一天地地的不甘不願,那曾經風魔了無數南詔少女的桃花眼,此時卻紅得駭人,竟像是要滲出血來……
藍珞雅心一痛,一句苛責的話語也說不出來了。
藍珞楓觸碰到她哀傷了眼神,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個事實,無比頹然地放開她,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跌坐在石凳上,一語不發。
“楓兒,回家吧。”良久,藍珞雅輕柔地伸手扶住他的削瘦的肩膀。
藍珞楓緩緩推開她的手,蒼涼地一笑:“姐姐,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麼?”
“楓兒,姐姐只是希望你好好的。”藍珞雅幽幽地嘆了口長氣,轉過身子離去。
藍珞楓也長嘆一聲,淚再度落下,是的,陸雲裳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她化爲了琴絃,與所有的澈天琴絃一樣,不可能再活色生香地出現在他的跟前!
藍珞楓取出放於袖中的碧落簫,努力地拼接在一起。
不可能,再重新連接。碧落簫,它知道它的主人已不在,它的主人死了,所以,它也不會再復原了。
茫然地抱起澈天琴,藍珞楓的腳步沉重而遲疑。
天若有情,天亦老。遍尋天地之間,又有誰人能讀懂他的悲,他的痛?
流霞滿天,落日染紅了他的白衣,使他顯得格外滄桑與悲涼……
他的淚,不覺間已流盡,竟流出了血來。血淚,一滴一滴,在風中飛散,滴在他擡腳走過的草地上,也滴落在手中捧着的澈天琴上。
驀然之間,澈天琴發出神奇的光芒!藍珞楓從未見過的光芒!
“雲兒,是你嗎,是你嗎?”藍珞楓忽覺一切充滿希望!
芒漸漸散去,現出一個曼妙如姣花照影的身影,紅衣,青絲,容色絕代,雪膚如昨,花貌依舊,正是藍珞楓思念了十年,尋找了十年的陸雲裳!
“是我。”陸雲裳悽然地看着他,臉上瀰漫着深不可測的憂傷,她想伸手去試他的血淚,手指卻無聲穿過了他的臉,沒有任何交集。
“爲什麼?!”藍珞楓心痛地撲過去擁抱她,身體與她的身體交錯而過,整個人摔在地上。
絕望,鋪天蓋地。
“藍大哥,我想,或許我的靈魂是被你的鮮血釋放出來了。”陸雲裳眼角有透明的液體溢出,卻落不到地上,一滾到空中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要哭,不要傷害自己。”她仍是低低地訴說着,淚水源源不斷地溢出眼眶,卻又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幻化……
“雲兒,我帶你去找子夜,或許他有辦法……”抓住了微弱而渺茫的希望,藍珞楓立刻從地上爬起,急急地訴說着。
陸雲裳勉強地微笑着,點點頭,將自己的靈魂隱沒在碧落簫內。那斷了的簫即刻重新癒合,變成原本完整的模樣。
“雲兒。”藍珞楓指尖扶過晶瑩翠綠的簫身,因爲覺得一切充滿了希望,心緒溫柔。
***
傍晚的逍遙山,夕陽穿過芷嵐瀰漫在寧靜的院子中。一羣十幾歲的少年穿着清一色的淡藍布衫,一人手中一劍,練着逍遙派的劍法。
一個十歲左右的粉衫女孩偷偷拿着一枝樹枝,躲在很遠處的涼亭,學習着少年們的一招一式。
“念雲,你又在偷學!”嚴厲的聲音響起,女孩嚇了一大跳,樹枝也掉在了地上。
“爹,你是逍遙派的掌門,爲什麼不教我武功?”女孩不滿地仰起臉,黑白分明的眸子透露着不解。
中年男子嘆道:“女孩子家做做女工就好了,不需要學武功,弄得打打殺殺的……”
“可是……”女孩還要反駁,一觸到父親的眸子,到了嘴邊的話硬是縮了回去。
“你爹不教沒關係,有娘呢。”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手握長鞭凌空飛來,滿地練劍的少年齊聲喚道:“師孃!”
這小女孩和爹孃正是韓子夜與君陌顏二人,而她,便是十年前與邪君決戰那日出生的女嬰,匆匆十年,她已經十歲。當年,爲了寄慰對陸雲裳的思念之情,韓子夜與君陌顏給女兒起名念雲。
“陌顏,你……”韓子夜一看到君陌顏便滿臉無奈。他就是奈何不了她。從十多年前的初相遇起,她就像是他命中註定的魔星。
“女孩家要學點武功才能保護好自己,我又不是要女兒出去打打殺殺。”君陌顏反駁道,“不然如果以後遇到危險……”
“娘,好像有人敲門。”韓念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父母的爭執,“是不是哥哥從南詔回來了?我去開門!”
***
藍珞楓看着這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依稀覺得,她簡直就是當時的君陌顏的翻版,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十年前大戰那日出生的嬰孩。
或許是看到了她,他才驚覺時間真的飛逝而去了。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話,是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
“我叫韓念雲,叔叔是來找我爹的嗎?”小女孩聲音甜美得宛如黃鶯。
“是。”
“叔叔請跟我來。”
彼時韓子夜與君陌顏早已迎出來,一見藍珞楓,兩人幾乎不那麼肯定地同時開口:“藍兄/藍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