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拉着蓮兒一直跑,一直跑,甚至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就對上那怪物還猶自沾染着李聰血的那張令人望之膽寒的巨口。
直到蓮兒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宇文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拉着的是個女人,而這個女人還是從小就被上官大人捧在手心,長大後就嫁給了九弟成了太子妃的蓮兒,也是自己曾經……
剛纔因爲事態緊急,宇文拓也沒想太多之拉起蓮兒就跑,現在停了下來,警惕地向後看了下,發現那怪物和那個黑衣人並沒有追上來,這才鬆了口氣。
有些尷尬地放開拉着蓮兒的手,看到蓮兒身子晃了晃,好像要跌倒,又趕緊扶住,將她引到一棵樹旁邊坐下,看着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不由有些擔心地問:
“蓮兒,你沒事吧?還好嗎?”
可能是太過擔心的了吧,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稱呼的變化。
其實,宇文拓一直就很喜歡蓮兒,只是後來她成了九弟的皇妃,他才把自己的愛戀深深地埋在了心裡的最底層。
他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因爲母后被當做害死小志的兇手被賜死,宮裡的那些勢利的太監宮女也常常欺負他。
那一天,他們又拿一些餿了的飯菜給他,由於太氣憤不過,他就與那兩個送菜的宮女撕扯了起來。但是怎麼說,那是的他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力氣終究還是太小,被那兩人暗裡又是掐,又是揪的。
儘管很疼,當時的他還是很有骨氣的忍住沒有哭,可能是知道就算哭,除了哥哥也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就算哥哥來,也只是多了一個捱打的人罷了,又何必呢?
就在他以爲今天身上免不了要多些青紫的傷痕時,一個稚嫩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聲音裡沒有威嚴,也沒有驕縱,只是微帶質問,或許還有些羞怯。儘管這樣,那兩個宮女還是慌忙停手,向那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的女孩兒行禮,然後又解釋說,她們剛纔只是和他鬧着玩呢,而他就旁邊默默的看着,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小女孩只是看起來比較天真和嬌怯,但是並不代表她愚蠢。而她只是威嚇了那兩個宮女一頓後,就放她們走了。
然後她走到他面前,怯怯地問,她放走了那兩個人他是不是很生氣。而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因爲那時的他已經明白,想要在宮裡生存就必須懂得掩飾自己,同時也不要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而她對他的冷漠也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自地說,她爹爹說如果別人做錯了,至少要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如果她把今天的事告訴那兩個宮女的管事者的話,她們一定會被打的很慘。而且,她也警告那兩人不許再欺負他了,還說,如果她們再欺負他,就告訴她,她一定會保護他的。
那時的他以爲她只是在假裝好人,裝天真博取好感,連謝謝都沒說,就越過她走了。
當然也沒理她在後面說,下次來的時候,會帶好吃的給他。
她再來的時候真的帶了些精緻的小點心給他,卻被他打翻了。那時的他,認爲她看到了上次在廝打中被摔在地上的餿了的飯,以爲她帶這些點心來是炫耀,是故意讓自己難堪的。
但是,看到她眼裡的淚花,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雖然覺得過分,但是愛面子的他還是沒有道歉。那次她哭着跑出去後,他以爲她不會再來了。
卻沒想到,後來只要她進宮的話,總會來看他,並不忘帶些好吃的給他。他也漸漸地接受了她,並開始期待她的再次到來,他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個有些羞怯的女孩。
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份卻是有次在宮廷宴上,那次由於是很盛大的宴會,連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也被請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她。還沒等他跟她打招呼,卻見她已盈盈地走到了九弟的面前,然後笑語晏晏地說着什麼。這時父皇也看到了這一幕,就對着那邊正微笑的看着她和九弟的上官大人說,要娶她做九弟的皇子妃。
這句話對於當時的他來說,直接就是一個晴天霹靂,他想大聲喊出,不要。
可是卻沒有資格,因爲他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也因爲他從她眼裡看出了對九弟滿滿的愛戀,那是她對着自己時從來就沒有過的發着亮光的眼神。
那時的他就明白了,他對於她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值得同情的朋友罷了。
從那以後,他慢慢地冷落她,開始躲着不見她,而她由開始的莫名其妙到後來因爲他的冷漠也不再頻繁地來了,後來就真的疏遠了。
最終,她還是如願嫁給了九弟。而他也沒忍住得去了他們的喜堂。看着她與九弟恩愛的樣子,他明白自己和她是真的不可能了。
這次綁架她來,除了有人送信來告訴他,只有這樣才能救出大哥外,或許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在裡面。他希望在自己徹底離開皇都前,至少可以再見她一面。
但在看到她被自己的侍衛帶來時,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他的心就軟了,忙哄騙她說,讓她把這次綁架看成是一個九弟愛不愛她的測試,她這才停住了哭泣,同意了下來。
老實說,在快到約定時間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極其矛盾的。他希望有人帶着大哥來交換,這樣他就可以救出自己的哥哥,也證明了九弟是真的在乎蓮兒的,那自己也沒有機會了吧?若是他們沒有來,那蓮兒也會對九弟灰心,自己是不是有機會趁虛而入……
明明知道自己的念頭很齷齪,但在心裡還是有點期盼着沒有人來的。
可是當這念頭真的變爲現實的時候,他的心裡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除了對哥哥安危的擔憂外,看到她默默流淚的那絕望的樣子,他的心好像比當時看着她和九弟拜堂時還要痛苦。
因爲那時候她笑得很開心,很幸福,連帶着當時的他也覺得,失去她的自己也沒那麼痛苦。可是,現在看她這麼傷心絕望,他自己的心好像比她更要痛千倍,萬倍,才明白有些愛情並不是非要擁有了才幸福。
愛一個人,就成全她的幸福,即使她的幸福不是自己給的。這纔是真正的愛情吧。所以,最後,他還是決定放她離開,讓她回到那個能讓她感到幸福的人身邊。
現在看到蓮兒蒼白的臉色和那有些呆滯的眼神,宇文拓又是擔心,又是自責。
自己這次把蓮兒綁來是真的錯了吧?可以說,蓮兒就像一朵溫室的花兒,從來就被人保護的很好,剛纔那血腥的一幕一定把她嚇壞了吧?又被自己拉着一陣狂奔,剛纔也只顧着逃命了,那速度連自己現在都累得氣喘如牛,也難爲她直到現在也沒有喊停。
看到聽到他的喊話,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的蓮兒開始一個勁的掉眼淚,到後來再也抑制不住地開始滔滔大哭,宇文拓的心也是隨着那哭聲一陣強過一陣疼。
最後也不再顧及什麼她是自己弟妹的綱常倫理了,把蓮兒摟進懷裡,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慰着。
蓮兒哭了一陣後也慢慢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在宇文拓懷裡,掙扎着從那有些讓她覺得溫暖和安心的懷抱裡離開,紅着臉靠在樹幹上,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陣無言的沉默。
過了一會後,還是宇文拓先打破這有些尷尬,又有些曖昧的氣氛。他裝作有些焦慮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後自語道:
“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有過路的車,我們該怎麼回去啊?”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小路上,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