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離多少有點兒矛盾的滋味。
一返回北海,就忙得死去活來腳跟不沾地。
日子倒是過得蠻充實,可也紮實是蠻累。
這會兒硃紅子到處溜達,說是看看有沒有好苗子,準備收徒。
伴着林離的,當然就是瞎瞪眼的小米,以及林少善,還有硃紅子,及老鬼和昆瞎子。回來這一兩天,基本平時裡就是這麼一套陣容伴着他到處溜達。
老鬼駕住汽車按林離所指行駛而去。
小米直衝林離眥牙,林離全當沒看見,琢磨半會:“昆瞎子,你說奪U盤的事,有沒有梅中源的意思。”
“我覺着,不像。”老鬼插嘴道。
昆瞎子早弄清情況了,點頭同意:“梅中源應該不知曉,約莫是這盧正氣自把自爲。”
林少善比較懵,不知曉大夥到底在談什麼。
林離凝神:“那我們該從上而下,還是從下而上挪開盧正氣?”
“各有各的好處。”昆瞎子耐心給林離分析:“老闆你怒了,想把盧正氣弄到監獄去。這就是打梅中源的臉,好處是盧正氣結局鐵定。”
“如果是從上而下,梅中源自個兒下手,他多少得承你個情。可盧正氣的下場,就不一定是老闆想要的。”
說起來,林離當真有惱怒,當初入門盜竊之事可是他把激得暴走。梅中源這廝擺明就是辦事不利,沒好好管住自個的人。
林離雖沒有遷怒的嗜好,可追究下來,梅中源少不得要擔些責任。
老鬼也是聰明妖,只是性情較磊落,不似昆瞎子這麼陰毒這麼劍走偏鋒。他說:“老闆,我看不如先等等,李鎮遠應該還沒跟你表態呢。萬一他得了勢又撇開你,那就……這事兒還得好生謀劃一番。”
林離不動聲色。
“大色狼,你來精神病院幹什麼呢。”小米很是氣憤,誰讓大色狼一路都沒理她呢。
“探望一個老對頭。”林離嘆了口氣,汪新揚沒準比他聰明天才了許多,放在任何一本起點小說裡,都絕計是內定的主角。可在這兒,汪新揚走了不歸路。
不管怎麼說,汪新揚再壞,也是他林離第一個打垮的人呀。權當紀念他走上這一條路的開端吧。
一見汪新揚,林離大吃一驚。
比起上一次,汪新揚消瘦得極快,憔悴得連林離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那雙曾暗藏無盡神采的雙眼,已是變做徹底呆滯,做到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小米給汪新揚的形象嚇壞了,不住躲在一旁大叫大色狼。
無語半天,林離緩緩道:“走吧。”
走的時候,林離給了院方一筆錢,權當是住院費和治療費。
再聰明,再天才,人做不得錯事呀。
林離忽然明白自個爲什麼要來看這個死對頭了,有汪新揚在這兒,就是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千萬不要有了權勢就變了。
老鬼和昆瞎子及林少善等都不知曉汪新揚的故事,林離少不得沉住氣將這說了,引得衆人一陣沉默。
昆瞎子琢磨了半天,冒出一句話,把林離嚇得滿身大汗:“這小子夠毒,我喜歡。”
接着又是一句話,引起了公憤:“這小子對老闆下手還是太遲了一點,早一點從肉體消滅,雖是行險了一點,可約莫不會有大事。”
衆人怒視這倒黴催的昆瞎子。
“哎喲哎喲,姑奶奶,別,別……”昆瞎子快哭了。
小米很神奇的摘下發夾,可勁的往昆瞎子身上亂扎一通:“叫你亂說話,大色狼是我的,只許我害他。”
昆瞎子無語,我這是招誰惹誰了,不就是欣賞了一下汪新揚這小子的手腕嘛。
沒奈何呀,林離是他惹不起的,小米一樣是惹不起的。就不說小米和他的林老闆到底有啥關係,就衝着呂老和無爲觀這層關係,他也不敢拿小米怎麼着。
誰讓他怕死嘛。
約莫是覺着這髮夾紮起來蠻過癮的,小米試着紮了林離一下。
林離差點跳起來,怒吼:“你瘋了,信不信我送你去瘋人院呢。”
小米委屈的紅了眼:“你又欺負人家,都不帶人家出去玩呢。”
林離咬牙切齒:“哭,再哭。帶你去瘋人院玩,去不。”
“啊,今天天氣真美好。”
儘管外面是陰雨綿綿。
衆人衆妖擦着冷汗,心想鬥歸鬥,別傷及我們這幫醬油黨呀。
和李鎮遠的會面,是越早越好。天涯省那邊,林離還得趕過去呢。
李鎮遠本意是不想這麼急着跟林離碰面,他有些事也得考慮明白。
作爲一個只靠上司賞識,只靠政績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主,李鎮遠不是很熱衷於投靠派系這碼事。
應該說,他爬得是相當的不容易。當年首先是得了上級賞識,做了縣委書記,養成了一個強勢的作風。然後,他就一路開始折墮,再沒有當一地一把手的經歷。
強勢已然是養在骨子裡,圓滑只在表面。怪不得他敢於扯旗幟和汪遠圖大斗一番。
林離也是一號骨子裡強勢得要命的主,李鎮遠也強勢,這就造就了他的爲難。要不衝着骨子裡的一些強勢和傲骨,不定什麼時候早就投了人家派系,也就不用等這會兒了。
五十來歲的他,再不上這一步,就註定是這麼回事了。
李鎮遠比好多人想象的還要有智慧,林離一度把章老和呂老擺在他面前,他端詳再三,最終沒揀起那層關係。
沒準就在那光景,他就有了一些想法。奈何是見了林離對付汪遠圖和盧正氣的強勢作派,有點令他遲疑。
投靠林離?
誰要敢這麼想,就一定是瘋了。
李鎮遠壓根本沒這念頭過,想都沒想過。一個正廳級,至於投靠一個無官無職,也不是什麼大有來頭的小年輕嗎。那多半是神經了。
反正正常人是沒這麼想過。
李鎮遠的遲疑,和當初蔣西川的遲疑約莫是一致的,都是一種陣營和態度上的選擇,而不是投靠,更加不是投靠林離。
他想撥開迷霧看明白一些,奈何林離來電要見面,他也知道該是時候做決定了。
於是,他來了。
林離還是帶着那個討厭的習慣,總是喜歡在大街上談事。儘管是車裡頭談,可這特別讓李鎮遠沒有安全感,好象自個所說的全世界都聽得到似的。
昆瞎子他們都下車了,剩下朱長子和小米,還有林離。
小米是昆瞎子和老鬼一致讓林離留下的,無辜的小米瞪大眼睛,顯然不知道自個即將處於被利用的尷尬處境當中。
“這是我的人,可靠。”林離指指朱長子,再鬱悶的指指小米:“呂老的孫女,小哭包一個。”
呂七的孫女……果然。
李鎮遠微微眯了眯眼,不動聲色:“不知林大師想談些什麼。”
“我這人說話直接一點,你別介意。”林離極度不慣官場中人猜謎似的談話,索性看着他直言:“盧正氣遲早要下去,這個市長的位置,預了是你的。”
“嗯。”李鎮遠微笑,但他的笑立刻就僵硬了。
因爲林離說了接下來這句話。
“你是隻想止步在市長這位置,還是想再繼續進步。”
“如果還想再進步,除非我完全信得過你。”
不等李鎮遠開口,林離就笑了:“不管怎麼樣,市長這位置我是預了你的,當是還你當初的人情。”
饒是李鎮遠很是深沉,也不由得顏色大變。
作爲一個官場中人,他當然讀得出林離這一番其實並不是很深的潛臺詞。
一個無權無位的非官場中人,居然想要把他一個正廳級收歸麾下。
真虧他敢想敢說呢。
李鎮遠的第一念頭就是覺着好笑,要不是他城府夠深,多半已經大笑了。
可他很快就反思過來,林離恐怕有這麼的能耐呀。
即使他對林離的瞭解不全面,也足夠他知曉“神棍林大師”的本領了。
李鎮遠腦子裡飛速的轉開。
林離的知交好友張小飛的老子是張敬道,張敬道這一次有機會進步正部級。
眼前這女孩是呂老的孫女,以他的級別當然不知道呂老的身體狀況,但多少知道呂老作爲僅存的開國元勳的影響力和地位。
還有章老在林離背後若隱若現。
呂老的孫女在這兒出現,是什麼意思。
官場中人總喜歡把一件平淡的事掰爛了琢磨。
林離好歹經歷了一些,也不急着立刻要答案。
見他目光在小米臉上微妙的掃過,他靈光一動,悟了,搖搖頭笑:“李市長,小米只是來玩兒的,這事和她扯不上關係,不用多想。”
李鎮遠愕然,看着林離清澈的目光,默默點頭,若有所思。
他多少有點苦,他是預料過一些,可絕然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兩難的場面。
這是一個相當強烈的衝擊,他居然一時難以理順思路。
沉思良久,車裡沉靜得有些可怕。
“這麼吧,我給李市長透露一點東西。”林離輕笑:“我目前修爲不夠,等修爲見漲了,就能測算和逆改事業運。”
“這一天,不會太久。”
李鎮遠心中一震,是當真的劇震。
他從未有般艱難的回答了一句話,發聲的時候,連他都給自個的聲音嚇了一跳,即幹又上火的聲調!
“我要認真想一想。”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林離。
林離很大度灑脫:“是該想明白,來日方長,也不急於這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