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柳雲狂?你認識柳雲狂麼?”雲狂忍不住問道,秦家去參加楚京那場比試的早就在中途被她和夜離天宰得一乾二淨了,其實秦家高層根本就沒人認得她,這個時代也沒有照片之類的東西,他們究竟是憑着什麼斷定?
秦遠之很是有理地說:“那個人一身白衣,一頭烏黑墨發,容貌極爲俊美,武功又在紫竹之境,不是他還會是誰?而且柳雲狂武功極高,相比普通紫竹之境的高手都要厲害不少,四位長老截住了他,他以一敵四竟然不敗,真的……”
話沒說話,遠方驀地接二連三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秦有志不禁大震,四個紫竹長老聯手,就算是紫竹巔峰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開他們的進攻啊!這個人真的是紫竹高手?他究竟是什麼怪物?
聽了秦遠之的論調,雲狂頗爲無語,真是一羣白癡,怪不得你們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我,要是我一天到晚都那個打扮再有十個也被你們暗算死了,你們當我是傻子不成?
遠方,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頗有節奏地緩緩傳來,宛如一曲優美的催命調子,那個人,竟然已經往這邊來了!
雲狂眉宇輕輕皺起,悄然問夜離天道:“大哥,你見多識廣,這人是什麼門派?”
“不知道,那四個紫竹高手已經死了。”夜離天的臉上也帶了些驚異,讚歎道:“這人好強悍的殺戮能力,雖是紫竹高手,但好像和你一樣是個怪胎,而且這人的氣息很特別,不像是普通的習武者。”
二人說話間,素白色的身影轉過一片碧綠的竹屋,已然出現在秦家衆人的眼前。
雲狂頗爲訝異地挑了挑眉,好重的煞氣!
一股陰寒籠罩住全身,像是極地的冰雪般寒冷,手中一把銀龍短匕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方纔明明奪了四個人的性命,此時匕首上卻是滴血不佔,青年白衣墨發,身材碩長,容貌俊朗,可是那張美玉般的面孔卻似一件雕塑般僵硬,黝黑的眼眸,空洞深邃冷漠無波,其中卻又像是燃燒着九幽的鬼火,整個便是一個索命無常!
白衣青年的身後,跟了一大羣看熱鬧的人,這青年一上岸就舉手製造了一起血腥慘案,理所當然引起了衆人的注意,此時這片竹屋已經被人圍了個結結實實。
“柳雲狂在這裡?”六個字,一字一字從微微張開的脣縫裡溢出,淡漠冷酷的口吻,白衣青年依舊面無表情。
好一個絕頂殺手!
此話一出,雲狂頓時就明白了,這個人明顯是個殺手,而且是最頂級的殺人者,很有可能是那些想要她性命的人僱傭來殺她的,也打算到這個英雄宴上一探虛實,可是偏偏就被這些秦家人誤認成了“柳雲狂”下手攻擊,還真是夠倒黴的……
她壞壞地嘿嘿一笑,空氣中驀地響起了一聲虛無縹緲的叫喚。
“他就是柳雲狂!”
這一抹聲音低沉嘶啞,聽不出說話者是誰,彷彿是在人羣中飄過來的,然而白衣青年和秦家衆人聽起來卻都像是從自己身後傳過來的議論。
柳雲狂?這三個字可是二者注意的關鍵!
兩方均是一驚,將懷疑的眼神投射到對方身上,細細打量,氣氛陡然便緊張起來,空氣中的火藥味愈發濃重,白衣青年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對面唯一一個穿了一身白袍的男人秦遠之身上,奇怪地皺眉:“你是柳雲狂?也太弱,太醜了吧?”
秦遠之險些吐血身亡,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毫不留情地評價“太醜”,委實太打擊這位少公子了,他這面子以後要往哪裡擺啊?
“你纔是柳雲狂!你們全家都是柳雲狂!”
秦遠之氣得頭都昏了,跳着腳便指着白衣青年的鼻子大罵。
“原來是個神經病。”白衣青年眼睛一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總算明白這個人絕非自己所尋的人物,不由得暗罵一句晦氣,轉身就走,他實在懶得和這些人計較。
不過,他自己雖然是不想和人家計較,秦家人卻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了,秦有志怒聲一吼,對着白衣青年就是奪命一掌拍出:“閣下不分青紅皁白殺了我秦家四個高手,難道想就這麼走了?留下命來!”
隨着他的怒吼,六七個跟隨秦有志的長老也紛紛暴閃過去,將白衣青年整個人團團圍住,讓其不能逃脫。
一個墨竹高手,數名紫竹,藍竹高手,完全就是奪命驚魂的架勢!
“想要我的命,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白衣青年眼中掠過一抹惱怒,他對想要殺自己的人從來都痛恨之極,秦有志這次是徹底觸及了他的逆鱗!青年回頭冷冷一笑,僵硬的脣角卻沒有一絲弧度,那寒冽的眸子更冷得如冰,隱隱的傲然絲絲縷縷滲出,身上的煞氣陡然爆發。
“七玄殺氣!”夜離天帶着驚異的目光一動,突然有些幸災樂禍,對雲狂傳音道:“這小子是七玄滅殺星,秦家踢到鐵板,要倒黴了。”
“七玄滅殺星?那是什麼?”雲狂驚訝地問道。
“傳說中克盡一切親人,天生就應當手染鮮血的冷血殺手,天命殺星!身上有一股七玄殺氣,類似武者的內力,不需要修習其他內功心法,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異類,七玄滅殺星每次徹底引動七玄殺氣都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一定的傷害,但是七玄殺氣一出,最強烈的毒藥也不能與之相比,這小子雖然是紫竹之境,可就算是普通墨竹高手,一個不好也會被他幹掉。”夜離天對雲狂解釋道,語氣中雖然有着讚歎,卻並無羨慕。
對於這種天賦異稟的人來說,強悍未嘗不是一件痛苦之事,七玄滅殺星就像是天命者,都是以自己的生命力爲代價的人,他們生在大宗們中,永遠都是宗門的工具。
雲狂身體一顫,白皙的手不由自主撫上腰間的包裹,這個包裹她從不離身,裡面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罈子,看到這個白衣青年,她又忍不住想到了北辰彥……
“小妹?”夜離天抱着她的手忍不住收緊,心中一痛,他從未看過雲狂露出這樣傷感的神色。她似乎一向是快樂的,調皮地,古靈精怪的,他喜歡她可愛搗蛋把別人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然而這一刻,他突然也發現,這個少女,並非真的無憂無慮。
她很堅強,也很強悍,或許就是因爲太強大了,纔會讓人忽略了她其實也會有傷心之時,男兒尚且會流淚,何況是一個少女?這樣的她,讓夜離天興起一股強烈的保護她的慾望,想要守護她的笑容,希望她永遠都能開心地笑着。
“雲狂妹子,以後大哥保護你,絕不會再讓你經歷痛苦。”絕色男子神色間充滿了認真,溫熱的大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低頭在雲狂耳邊吐着熱氣,輕輕說道。
“大哥,你真好。”靠在男子結實的胸口上,雲狂眯起黑溜溜的眼睛一笑,這次,這句話是真心的。他是第二個認真對她說要保護她的人,一直包容着她的胡攪蠻纏,毫不介意她的欺騙使壞,甚至甘願被她利用被她騙而隻字不提……
夜離天並不傻,其實他已經明白,她就是柳雲狂,她就是那個所謂的“天竹高手”,在她踏入墨竹之境,身上爆發出天地靈氣的那一刻,他心中就一定一清二楚了!
這些,雲狂都是知道的,正因爲明白,所以不知不覺中,夜離天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再是初見時的那樣,這個大哥,對她真的很好很好。
夜離天這一聲“雲狂妹子”叫出來,兩人心中就徹底沒了芥蒂,都覺得頗爲開心,全身舒暢,連笑容也明媚了幾分。
“這些秦家人怎麼辦?”夜離天繼續在她耳邊悄聲問她的意見,實際是很邪惡地想要佔點小便宜。
“嘿嘿,不關我們的事,管他們去死!”雲狂一聲壞笑,津津有味地看熱鬧。
挑事的人,從來不怕事兒鬧大,鬧得越大,雲狂就越開心。
陰森的七玄殺氣驀地從白衣青年體內“砰!”地爆破而出,白衣青年的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了一片灰霧之中,秦有志大吃一驚,卻卻已經無法收勢,拍出去的一掌應聲打中青年肩頭,自己卻被灰霧包裹,慘叫一聲,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地打起滾來!
七玄殺氣,噬魂奪魄!
灰色霧氣驀地散開,七八個圍着白衣青年的長老也慘呼一聲,翻滾在地,那股灰色的霧氣竟然還在不斷擴張,朝着四面八方就飄蕩了出去!
夜離天抱緊雲狂,“倏!”地一聲竄上了高崖山壁,一刻工夫就不見人了,明顯是不想管這檔子閒事。
練武之人多少都是有些眼力的,一看見此等恐怖的東西,不由驚得紛紛後退,各路英雄亦覺得頭皮發麻,連秦宗主都不能抵禦,連左尊大人都望風而逃了,那還有誰能夠抵擋?
場中頓時就是一片譁然,對於這種“妖法”的畏懼節節上升,不少人立刻飛快跑到渡口開了船便走,四座再度上演了一出羣雄逃難記。
秦遠之嚇得膽子都破了,哭叫道:“各位英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羣雄不禁對秦遠之紛紛投去鄙視的目光,去你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開什麼玩笑,講道義是要看時候的,眼看着性命難保還找死,我們又不是傻子!
渡口的船隻走得飛快,饒是如此,還是有許多人被灰色霧氣染上,慘呼翻倒的,秦遠之等人離得最近,霧氣擴散又相當之快,當然沒有逃掉,沒走出幾步就翻倒了下去,冠華居內慘叫響成一片,很快就冷清得幾乎沒有一個活人了,整個秦家和魔門右門高手數十人,促防不及之下竟然被這個白衣青年給一鍋端了!
可憐秦氏家族,堂堂九宗之一又兼魔門右門使者,高手衆多,居然沒一個能逃得過此一劫,七玄滅殺星這種逆天的存在,的確可怕之極。
秦有志等人此時還未死,這股七玄殺氣對紫竹以上的高手來說並不能立刻將之斃命,而是會慢慢侵蝕他們的經脈,不出三日必亡,秦有志雙眼已盲,五感卻還在,強忍痛苦,摸索着站起來抽出一把鋼刀,殺氣騰騰,一步一步向那白衣青年走了過去。
白衣青年被他一掌拍飛,又動用了七玄滅殺真氣,俊臉上也漾起了一抹痛苦之色,一時動彈不得。他的肩骨已然被打斷,卻倔強地抿着嘴,冷漠的表情依舊,黑暗深邃的眸子映着刀光一晃,眸中的不甘和痛苦化作一聲輕嘆,彷彿醞釀了千百年的悲傷。
身在高處,雲狂也能清晰地看見下面的景象,不禁微微動容,被這股不易被人察覺的傷痛震撼了,這個人比花夢影還要冷漠,比柳刃還要嗜殺,幾乎就是在血腥中長大,那股濃濃的血腥氣息和殺氣在他半徑五米以內都能聞得一清二楚!
明明就是一個雙手染滿鮮血的人,然而他卻會心痛。
雲狂突然有一種真的看見了自己的錯覺,那樣爲着自己在乎的人努力,不顧其他任何東西的信念,不正和自己一模一樣麼?
“大哥,我們下去幫他一把。”雲狂轉頭對夜離天道。
夜離天一愣,瞧見雲狂美麗的眼裡閃爍的堅定光澤,寵溺隨性地一笑。
“好,你說怎樣,都聽你的。”
墨色的衣衫飛舞間,整個人猶如覓食的蒼鷹,飛旋落定,在冰冷的刀光落下之前,白影一閃,雲狂已經穩穩地夾住了秦有志的大刀。
“秦宗主,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少女悅耳如銀鈴般的輕笑聲徐徐傳來,卻愣是險些沒有把秦有志給氣瘋。
“爲什麼?我們秦家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竟然三番五次和我們作對!”秦有志一雙空洞無光的眼睛狠狠盯住雲狂,只撐着最後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問。
“因爲,我是柳雲狂。”淡淡的笑聲傳音在秦有志耳邊迴響,後者只覺得心頭一涼,一陣氣血翻騰,腦子裡充血,被這個驚人的答案直接就氣得暈死了過去……
雲狂朝他腦門上補了一掌,他便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對於敵人,雲狂下手向來狠辣。
另外,夜離天也在其他地方遊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隨意地揮了幾下袖子,很快便將秦家一夥人料理得乾淨,幹完了,二人拍拍手相視一笑,頗有狼狽爲奸的成就感。
白衣青年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竟然會突地有兩個人從天而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模糊的眼中依稀映着一個白衣少女的影子,那樣清麗脫俗宛若仙女,青年只覺得鼻子一酸,一聲虛弱的低呼卡在喉頭,只深深記住了這個美麗的背影,便暈了過去。
“這個地方如何料理?”眼見四下無人,夜離天的眼光便移動到了一大堆酒罈子上。
“老妖婦的地方,決不能留下後患,一把火,燒了它!”雲狂會意一笑,二人當下動起手來,不多時,濃煙就充滿了整個冠華居的上空。
臨走時,雲狂卻沒有救助那個白衣青年,隨手將他丟在了淺灘上自生自滅,他的傷勢頗爲沉重,能不能活下來只能瞧他自己的了。
雖然雲狂不願意看着他死,可是他畢竟也是要來殺她的,她不是活菩薩,沒弄死這傢伙就算良心發現了。
此時,帶着另一隊人馬追殺雲狂的南鶴長老接到秦有志信鴿的消息,展開一看,頓時氣得鼻子都幾乎歪了過去。
“什麼古月雲,古月扯,古月言!那明明就是柳雲狂!秦有志,你居然不知道柳雲狂是個女子!還毀了大人的心血之地,你真的要氣死老夫了!”暴怒地將信紙揉成一團扔出去,南鶴長老憤怒地踱了幾步,卻又發現自己竟然就是毫無辦法。“該死的柳雲狂,怎麼會和那個夜離天走到一塊兒去了?這樣下去,別說大人的任務完不成,對我們的一統大業也會有着極大地影響,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
南鶴長老沉思半晌,從懷中掏出一塊黃色綢緞,綁在信鴿腳上,向着北方的天空再次放了出去。
“長老,您這是……”一同行事的另一個男子疑惑問道。
“秦家的包圍網還在,那幾個沒用的混蛋死了也好,老夫這回要親自去會會她!”南鶴長老的臉上閃出一縷陰毒之色。
“可是,左尊在她身旁,我們怎麼下手?”那人驚道。
“左尊?哼,他很快就不會在了!”南鶴長老淡淡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