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滄江,驚濤駭浪不住在其中洶涌翻滾,就好像一鍋沸騰的熱水,江面極其寬廣,一眼望不見盡頭,江水包裹在小船四周,隱隱瞧見遠方陸地的影子,仍然遙不可及。
因爲燕柳兩國連日來越發緊張的戰事,這段江路,已沒有了任何通行的漁民,唯餘這艘船隻正在江心飄蕩,傍晚的斜陽剛剛褪去,黑夜還沒有完全降臨,整個天地陷入了一片美麗的青紫色,濃濃的腥風從岸的那一面刮來,淡淡的肅殺仍未消退。
百餘名戰士或憑欄,或倚坐,或傲立,整整一個下午的休息後,疲勞褪去,在劫後餘生興奮中,男人們渾厚低沉的嗓音,高唱雄渾壯闊的歌曲。
萬里風雲呼嘯至,一曲戰歌奏傳奇。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長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天柳要讓四方,來賀……”
充滿了豪氣的聲音,令人熱血沸騰,胸腔中的一顆心簡直似要跳出來,身在滾滾江中,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聽着外面震天動地的壯士高歌,柳西月眉目聳動,好笑地看着雲狂:“這是你教他們的?就不怕屠洪綱氣得從這鍋子裡冒出來找你算賬?”
一邊說,柳西月一邊指了指眼前的燒着鯉魚湯的一口大鍋。
坐在艙內的雲狂尚未說話,旁邊雲青已經先驕傲地笑道:“這正是我家公子九年前隨意教給我們的,早就在軍中盛傳,所有敬仰白衣女神的義軍都會唱呢,如今公子公開身份,大家當然會當作傳奇般瘋狂崇拜。呃……不過這位公子,那個屠洪綱是什麼?也可以吃嗎?這鍋子裡只有鯉魚,沒有屠洪綱啊……”
雲青好疑惑地看着柳西月,這樣的表情和神態,當即讓知道內情的二人笑得東倒西歪。
“咳咳,十七,我們還是先不要研究屠洪綱可不可以吃了。”雲狂咳嗽兩聲,肅正臉色:“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吧,邊境出了什麼事情?你們怎麼會跑到對方的陣營去,還被敵軍發現的?以你的本事,這個機率小之又小,幾乎不可能啊,難道你們在正面戰場上失利了麼?”
恭敬地垂下頭,雲青說道:“公子,並非我們在正面戰場失利,而是後天便正是秋鳴會師,燕北王封妃之日,燕國閉城自守,斷絕了南北往來,一點兒消息也傳不出,雲飛大哥覺着古怪,這纔派十七帶領一路精銳兵馬渡江打探虛實。”
“我們行動非常隱秘,人數又少,照理應該不會被發現纔是,可是我們尚未潛入燕國軍營,才少許接近駐紮的燕國軍隊,四面就立刻響起了喊殺聲,無數人馬將我們團團包圍,若非這些兄弟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我們根本無法突圍出來,縱然這樣,依舊有一小半的弟兄們在廝殺中喪生。”幾縷痛色閃過,雲青情緒低落地低下頭,這是所向披靡的連雲鐵騎第一次遭受這麼嚴重的損失,連雲鐵騎一共十八路,每一名將軍帶領一路,一百五十人,總共亦不到三千人,四百萬大軍中的三千人,無疑凝聚了他們最大的心血!
“逝者已矣,不必太過傷心,戰爭就是這樣殘酷,一場仗打下來,不知不覺就少了誰。如果能夠不打仗便叫燕國乖乖低頭,方纔是民心所向。”安慰雲青一句,雲狂的目光漸漸犀利,沉聲說道:“你們的那種情況,應該是有境界在你們之上的武者感覺到你們的出現纔是,但能夠有充足的時間設下包圍圈,豈不是在你們上岸時就已發現你們了?”
柳西月搖頭說道:“這不可能!天竹高手的意念也未必能覆蓋得那麼全面,而且燕北玉總不會吃飽了撐着,天天在這兒等着你的一路騎兵現身吧?”
“說的也是,也許是我多想了。”嘴上這麼說,雲狂心底卻有着幾分隱隱的不安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接近着自己,似乎是沒有辦法擺脫的重大陰影。
衆人正討論着,船外一名青年面色有些焦急地走了進來,報道:“公子,將軍,那些燕狗追過來了,他們的船隻速度很快,可能是想將我們打落在江中。”
“他們還有膽子來?”雲青訝異着:“莫非真的腦袋被嚇壞掉了?見到那樣的實力,還敢對我們公子出手?”
“應該不是,他們既然來了,一定有着相當的把握,說不定就是衝着我來的。”忖度了一下,雲狂又道:“這樣吧,你們先回軍中,告訴雲飛我來了,秋鳴城的事情讓他先不要急,一切全待兩天以後,我和西月姑姑出去檔他們一檔,保你們上岸,順便直接潛入秋鳴城。”
揮手間,雲狂二人便到了船外,猶能聽見雲青大聲應是。
明月漸漸露出真容,皎潔月色鋪灑,將滄江江面照射出一片粼粼銀光,雲青等人的船隻漸行遠去,只留下兩道孤零零的白影,卓立江中。
踩着滾滾江水,二人猶如謫仙,悠閒地靜候來人。
墨竹境界之上便可僅僅藉助江水浮力立足江上不至下沉,若不是因爲坐船方便些,雲狂和柳西月大可直接在江面上走過去。
二人足下穩健,定定看着後方浩浩湯湯行駛而來的十幾艘大船,突地,不約而同皺了皺柳眉,將目光凝集到正中心那一艘樓船的頂端,仰首望去,神色不由變得愈發驚駭。
明燈般的氣息!亦是明燈般的存在!
那人一身不知道什麼製材做成的亮銀色衣裝,在月光下愈發鋥亮炫目,手握着一把烏溜漆黑比他人還要高出一截的斬月長刀,站在那最高的樓船船頂,猶如黑夜裡一顆耀眼的明星,那般的出塵高傲,渾身上下皆是犀利可怖的氣勢!
他,眉眼如畫,兩道劍眉冷傲地斜飛入鬢,瞳眸黑幽深邃冷漠無波,殷紅薄脣抿得緊緊,烏髮高束成馬尾,一身靈秀,不苟言笑。
竟是一個猶如瓷娃娃般絕美的少年!
“天竹高手?有沒有搞錯?”柳西月腳下一滑,險些摔入江中。
雲狂同樣皺着眉,瞧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事實。
這大陸上的天竹高手她應該都已經多多少少有接觸過,認識過了,這一位看起來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年輕公子,竟然也是天竹高手!他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見到雲狂二人,遠處船上的兵士個個露出警惕凝重之色,紛紛亮出武器,張開弓箭,那白日裡被嚇得不輕的鐵甲將軍則是遠遠躲到了後方的船隊之中,仰頭瞧着頭上的那位祖宗,唉聲連連。
明明不想追擊的,這位聽了當時的大概情況卻非要大張旗鼓地追了出來,這一位的身份非同小可,連上面的人物都絲毫不敢怠慢,他哪裡敢反駁半個字?
樓船漸漸接近二人,雕塑般的銀凱少年這才緩緩瞥過雲狂,滄江之上,兩名年輕的絕世公子,一高一低,兩雙黝黑的眼睛在空中交匯,瞬間擦出了明亮的火花。
“果然是滄浪劍!”少年的眸色停在雲狂被上,神色突地微微一變。
“是又如何?”雲狂悠閒地翻手拔劍,微笑問道,心念卻是緊緊鎖在銀凱少年身上,她已然感覺到了對方那股極爲強烈的氣勢,這絕非友善之態,沒想到滄浪一出,竟惹來這般的麻煩了。
“此乃我門神兵,你沒有資格拿着它!交出滄浪,我便放你一條生路!”銀凱少年冰冰冷冷地說道,黝黑的長刀吞吐着淡淡鋒芒。
“你威脅我?”眯起星眸,雲狂一聲冷笑:“這世界上還從沒有人能威脅我成功,你是不是也要試試?”
劍柄悄然轉動,靈霧在瞬息之中悄然裹住全身,整個人散發着星星點點的白芒。
不管他是何方神聖,對於這種極不講理的傢伙,雲狂從不會憐憫留手,就算他真是個瓷娃娃,她也會乾脆地將他砸碎!
“哼,神兵御氣,你以爲只有你能嗎?”銀凱少年也是一聲冷笑,斬月長刀向前一指,一股澎湃的白色靈霧也瞬間席捲了周身,銀色衣甲合着光霧更加明亮,此時的他簡直就像是一顆太陽那般耀眼!
柳西月在一旁怔了怔,駭然驚道:“那把刀也是天地神兵,該死的,這太不可思議了!”
“世上沒什麼事情是獨一無二的,不論是滄浪斬月,還是年輕高手,不要真的以爲你就是天下第一。”銀凱少年冷如冰泉的聲音嘲諷地說道,江心月下,散發着空靈悠然,宛如天音。
船隊行駛到現在,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就要對着雲狂和柳西月撞了上來!
雲狂黑瞳中的驚訝卻是一點一點慢慢褪去,留下自信淡定的精芒,淡然笑道:“那我不妨告訴你,我柳雲狂,的確就是獨一無二,天下第一!”
烏芒顫動,利劍向下,凜凜指江,雲狂一聲清嘯,縱聲而起,整個人的氣勢提升到極點,但見森白厲芒閃動,一道可怕的劍氣混合着天竹靈氣在衆人眼前霍地閃現!
“我靠!你個瘋子!”柳西月大罵一聲,縱身急急飛退。
江面之上,竟驀地被這一劍劈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這道口子長達數丈,就像是一道深淵,橫貫船隊左右,冷冷地擋在了船隊前方,竟是生生分開了江水,深不見底!
冷清的月色,照得所有瞧見這一幕的人,面色異常慘白,他們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彷彿在爲這人神共憤的事情而震撼,顫抖。
緊接着,滄江彷彿突然反應了過來,這道深壑的周圍,滔天的浪潮翻滾而起!十幾米高的浪頭瘋狂地涌現,船隻紛紛被打翻,尖叫,慘呼,以及江水的咆哮,頃刻響成了一片!
今天起得比較早,下鄉回來頭暈暈的,碼字比較慢了,多送點字嘿嘿~-0-
明天應該可以恢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