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討厭負債的理由】
經過短暫的商量,最後總士和一騎一致決定:以後的每場[交易],如果是遇上資產值比己方多的對手,就儘可能保持在三到四成的盈利;反之,則是儘可能壓縮在兩成以內。
以總士和一騎現今的實力,要讓別的[企業家]破產,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之所以會決定以這樣的標準,那是因爲,一騎不希望有任何人,因爲[交易]而遭逢不幸。
聽着一騎表達出自己的意願,看着似乎時常帶着微笑的一騎,總士的眼神不自覺地有笑意泛起,在悄然間變得柔軟起來。
爲着眼前這人那份一如既往的善良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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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產負債表],是直觀地顯示該[企業家]當時資金狀況的存在。
其中黃色部分是負債,綠色及黑色部分是資產值,黃色和綠色的圖示比例則是[企業家]的資產和負債構成比例。
根據自己的觀察,總士發現:黃綠黑三個部分呈現同心圓狀態時,意味着那名[企業家]的資產和負債構成處於一個比較健康的狀態;如果是黃區變成橄欖狀、而綠區依然是圓形時,即意味着[企業家]當時負債偏少,是穩健的狀態。相反,圓形的黃區被橄欖形的綠區包裹時,則是說明該[企業家]負債偏多。
當然,負債比重偏高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對於那些持有反射型[資產]的[企業家]來說,這樣的資產結構纔是正常狀態。
也就是,就算身懷[負債],這也不會是導致[破產]的直接理由。
饒是如此。
既然一騎並不是那種依靠反射作爲攻擊手段的類型,所以在總士看來,那種負債比率佔高的資產分佈,是完全沒有維持的必要。
“是我錯覺嗎?”趁着一騎興致勃勃地用着廚房之際,看向剛完成一場[交易]的總士,攤主閒聊般的開口,“總士君你好像……不太願意讓自己的總資產值出現負債的傾向?”
總士迎上對方的目光,“既然我現在依然有這樣的能力,那這樣做,又有什麼問題?”
“不,完全沒問題。”攤主一個攤手聳肩加搖頭,“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好奇?”總士風平浪靜的面上顯出了些許的意外。
“總士君你明明是那種願意爲更好的發展冒險的人。會採用這種近乎保守的理財方式,還真的讓我有些意外。”
“嗯?”總士表示自己聽得不太明白。
“適量的借債,可是能給自己的本錢增加,纔能有更多的盈餘去在[交易]中作出攻防。”
總士輕描淡寫地解釋:“負債過多,會爲一騎帶來負擔。”
聽到這話,攤主擺出長輩纔會有的那種“小孩子別鬧啦”的苦惱表情,看上去似乎在斟酌着用詞:“一騎君之於你,就真的是重要到這樣的程度?”
總士沒有即時迴應對方——那張五官精悍的面容神色沉靜,看着對方的時候貌似在判斷對方說話的用意。五秒後,總士他才若無其事地單刀直入:“你想說的是什麼?”
“沒有啦,不要擺出這種可怕的表情吧。”攤主擠出一臉的乾笑,明明白白地寫着自己難以招架,“我不過是在想,總士君你是不是太沉迷了而已。”
“沉迷?”總士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爲對方顯然意有所指的話語。
攤主隨意地問:“你們明明是打定主意,要儘快賺夠升級到黑卡的錢,偏偏卻採用這種慢吞吞的方式……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嗎?”
“本末倒置?”表情也好、語氣也好,這時的總士給人的感覺是虛心求教。
“總士君,”攤主斂起了笑容,語重深長地說,“在這條街上的一騎君,不過是你的[資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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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因爲不是總士接受定期檢查的日子,所以依然是以到研究所裡查看一騎的狀態,爲一整天工作的開始。
完成所有的工作後,看着那個還在安然沉睡的身影,昨天攤主的話閃過總士的心頭。
(—在這條街上的一騎君,不過是你的[資產]而已。—)
——在[金融街]上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是一騎,那麼……
總士擡起手,掌心貼在那幅玻璃罩上。
——在這裡沉眠的,又該算是誰?
“皆城副司令!”
聽到下屬的報告聲,已經回到辦公室的總士淡然問:“有什麼消息?”
“用來規範市場的條款已經草擬完畢,請您過目。”說着,那人把那一份記載了相關文件的電子紙雙手遞給總士。
總士點點頭,同時擡手接過文件。
“還有,從新國聯那邊傳來消息。”在總士的眼神示意下,那人繼續進行自己的報告,“他們似乎也在做着和我們這邊相似的事情。”
“什麼意思?”
“他們也在着手重建經濟的工作。”說着,那人頗爲費解地擰起眉頭,“根據消息,負責籌劃的,是一個之前未曾露面的存在。”
總士聞言,若有所思地沉吟道:“之前未曾露面……”
——是打算從那條街上遷移回到現實世界的人嗎?
——不要主觀武斷,興許不過剛好是那個領域的人才而已。
——說不定我們也可以說服那條街上的人選擇我們這邊?
——只不過……可信嗎?那條街上的那些人。
心裡飛快地閃過這些想法,總士不動聲色地問:“關於那個存在,目前有多少資料?”
如果知道名字,說不定自己就可以通過[金融街]那個廣場上的公示板找找是誰。
下屬露出遺憾的表情,搖搖頭應道:“幾乎沒有。”
總士也不在意,只是神色平常地指示工作:“加緊留意那個人。”
“是!”領命的下屬恭敬地退出了總士的辦公室。
幾乎是下屬轉身的瞬間,總士就開始閱讀那些文件的內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總士從文件中不經意地一個擡眼。
不知從何時開始,那一輛感覺不祥的黑漆金邊[計程車]停在辦公室的中心。
在後座車門旁邊,真阪木正伺立在已經翻開的車門邊,滿面笑容地看向總士,招呼道:“貴安,皆城先生。”
總士藏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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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士,沒事吧?”在[金融街]上的一處瞭望臺上坐着,一騎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這時候,總士和一騎他們剛完成[交易]——今天是四場。
難怪一騎會擔心總士會不會太累了。
然而作爲[資產],一騎又不能讓總士停下戰鬥——沒有[企業家]的指令或者允許,[資產]是有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於是微妙地,一騎覺得自己似乎理解到,昔日大家不希望身體狀況不理想的自己繼續站在戰線的心情。
另一方面,靠着瞭望臺的圍欄,吹着風的總士一臉波瀾不興地應道:“放心,一騎,我沒事。”
他不過是在反思剛纔的那些戰鬥而已。
剛纔的那四場[交易],總士和一騎是嚴格遵守之前的協商結果來戰鬥。在配合執行方面,確實是沒什麼問題。
只不過,期間,總士習慣性地稍微分神思考了其他可能性——確實是像之前攤主說的那樣,如果讓一騎切換成債重模式,自己是有更多的本錢去組織更爲強勁的攻勢。
然而,如果不是有一方提早破產,[交易]是不會提早結束。因此,就算能夠施放更強的攻勢,那也沒什麼意義——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速戰速決”,因爲流程需要的時間還是得要走完。
這樣的話,在己方恪守原則的前提下,對手爲了挽回損失,說不定會採取某些出乎總士意料的行動,變相算是令變數增多。
再說,總士之所以一直堅持不讓一騎負債,當中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負債過多的狀況,可是會讓一騎感到不舒服。
換言之,這當中是或多或少地存有,總士補償的心意。
只不過……
“完全健康的你……”低聲自言自語着開了個頭,想起還在研究所地下沉眠的身影,總士不自覺露出了絲縷苦笑,“總感覺,有點自欺欺人。”
“總士……”雖然聽不明白總士在呢喃什麼,但在側面看着貌似在眺望遠方的總士,一騎流露出心疼的神情。
沒來由地,一騎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駕駛Mark.Elf出戰回程期間,總士泄露給自己看的,那片刻心象世界的景象。
總士自己,那個在孤身立於無邊黑暗中的背影。
在這樣的心情的驅使下,一騎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只是憑着衝動,猛地撲向總士。
“總士,我在這裡!”一騎從後攬住總士的肩膀,“現在,我就在這裡。”
——所以,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
“嗯,我知道。”
這麼說着,在一騎臂彎間的總士轉過身,擡起雙手把懸浮在半空中的一騎強硬地收納到自己的懷抱中,然後把下巴擱在一騎的一邊肩上。
這時候的總士,眼神已經變回不帶迷惘的平靜。
昂頭面向[金融街]那片銅紅色的天空,總士平靜地說:“事到如今,無論如何,我們都只有前進。”
——更不用說,這條道路上,還有你。
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