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大哥真在裡面?”靜漪問道。她着實訝異。逄敦煌說瞞不住她,其實應該是陶驤沒有想要瞞她。她看了眼陶驤,陶驤轉而問敦煌道:“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
“穩定下來了,精神時好時壞。”逄敦煌臉色這才沉下來。
靜漪看看他,又看看陶驤,輕聲問:“我能進去看看他麼?”
陶驤扶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一同進去。逄敦煌卻有點猶豫,陶驤看他一眼,他才讓開,低聲道:“這會兒睡着了。”
陶驤走在前頭,靜漪隨後。
躺在病*上的段奉先,雙眼緊閉,呼吸勻淨。臉上有幾處傷痕,看上去卻也還好。靜漪站在*邊。她幾乎要認不出段奉先來了——最後一次見他,就是在火車上。腦海中留下的僅僅是他那灰敗的臉。即便是那樣,奉先仍有股儒雅的氣質……她看着眼下奉先瘦削黧黑的面容,簡直不能相信這就是段家的大公子。
“槍傷,失血過多。我們發現他的時候,已經休克了。幸好左銘在,立即就動了手術。現在算撿回一條命來。”逄敦煌輕聲說。
他語氣平和,但聽得出來由衷的慶幸。
“活下來就好。”靜漪低聲。她不禁有些唏噓。奉先大哥,和她的大表哥、三哥……曾經是北平城中有名的世家公子。段家是民·國初年才起家的,底子差些。可是她從小看着這些哥哥們,從來都當他們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原來英雄也有末路之時。
陶驤見靜漪傷感,卻也不勸慰,反而退了兩步,立於窗邊。
逄敦煌過來,壓低聲音道:“恢復的不好,也有心緒不好的緣故。”
陶驤眉頭一蹙,看出來逄敦煌有話要說。他瞅着靜漪。她正在*尾處,煞有介事地翻看段奉先的病例本——翻的甚是緩慢,樣子認真的很……他聽到逄敦煌說:“他的妻兒原在東京,出事後被段奉孝派人接回北平。日常供應一應具足,不曾苛待。只是三年多以來就沒有能夠離開過北平城。段奉孝的人看的非常緊。這事你當然是知道的吧?”
陶驤看了逄敦煌,說:“又想打我的主意了。”
“你跟段奉孝那是多少年的交情……”逄敦煌笑嘻嘻地說,見陶驤仍是皺着眉,“兄弟鬩牆,勝敗已定。段奉孝不要逼人太甚。如今妻離子散的這位,可是他兄長。”
“什麼時候去棲雲營報到?”陶驤撫了撫眉心,問。
逄敦煌說:“好歹等我傷好利索了……三天之內。”他摸着肚子,笑着。
陶驤目光在他身上一掃,說:“西北軍裡有句老話,‘進棲雲營、扒七層皮’。你還是養好了再去。”
“好啃的骨頭也不會給我。早去晚去,還不是一樣。你這西北軍的軍爺們,哪裡的也不省事啊。”逄敦煌哼了一聲,轉身靠在窗邊,卻正好看到靜漪合上病歷本,向這邊望了一眼。他嘆了口氣,“奉先當年蒙靜漪相救,銘記在心。不然此次清除餘黨,哪裡會這麼快?如今他那些心思也淡了,唯獨掛念妻兒而已。我想段奉孝也不至於真的”
陶驤揹着手,聽到這裡,淡淡地說:“這幾年臥薪嚐膽,若不是兵敗,一朝得勢,今日的段奉孝,就是他。哪裡會有什麼不一樣?”
逄敦煌想了一想,點頭道:“說的也是。此事當我沒提。”
陶驤看了靜漪,說:“奉先何其有幸,你如此拼盡全力護他周全。”
“言重。”逄敦煌低聲道。見靜漪是在等着他們了,他提醒陶驤該出去了。
陶驤一點頭,朝靜漪走過去。
逄敦煌舒口氣,陶驤雖未答應他什麼,可是也並沒有把話說死。
到病房門口靜漪就站下,看了敦煌說:“不必送出來了,到底也是病人。”
她說着一對美目自管望了他。
逄敦煌笑了,說:“你這明擺着是寒磣我呢。得,沒受重傷是我不對;可是把輕傷往重了說,這可是陶司令乾的事兒,你該找他算賬。”
“囉嗦。快些依舊進去休息吧,我們這就回了。”靜漪挽起陶驤,對逄敦煌擺手。她語氣極溫柔,陶驤轉臉看看她,同逄敦煌握手道別,也就去了。
逄敦煌轉身回了病房,踱了會兒步子,才往窗前一站。下面車子在等,陶驤和靜漪還沒有到。排的整整齊齊的黑色轎車,散在周圍的警衛,看着讓人覺得莫名有些緊張……他看到靜漪走了出去,似乎是掉了什麼,欲彎身時,陶驤已經替她撿了起來……“敦煌?”聽到段奉先在叫他,逄敦煌回身看時,果然段奉先已經醒了。“幫我叫護士來,疼的難忍。”
逄敦煌點點頭,探身出去,馬行健看到他,聽他一說,馬上去找護士了。逄敦煌回來,看到段奉先因爲劇痛而慘白的臉,輕聲問:“靜漪在的時候就醒了?”
段奉先斜他一眼,隨即疼的臉上肌肉抽搐,說:“不拆穿,你是不是會死?”
逄敦煌笑笑。
“我的事,你不要再操心。這幾年的形勢我也看透了,中央軍不說了,唯有西北軍,才容得下你。陶驤也值當你爲其效力。段家與陶家是世交,段系同陶系也是盟友。別因爲我,給陶驤找麻煩。奉孝扣着南雲母子,不過是張牌,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段奉先和緩地說。
逄敦煌沉默片刻,才問:“你有什麼打算?”
“當然得先養好了傷。”段奉先揉着手臂,“然後……”
“然後上伏龍山種仙草去吧。”逄敦煌微笑。
段奉先皺眉。
“我知道你一定要說,你是拿槍桿子的,拿不了鋤頭……會有你拿槍桿子的一天,先歇歇。不信這幾年你好好睡過一個覺。”逄敦煌說着,聽到敲門聲,便住了口。
段奉先也不說什麼,等護士進來給他注射的工夫,他看看敦煌,彷彿不經意地說:“幾年不見,小十出落的讓人更不敢認了。”
逄敦煌坐在一旁,隨手拿了一本日文書來一翻,並不答話……
靜漪在琅園門口下了車便急匆匆地往裡走。陶驤看她腳步如飛,把自己甩在身後也不在意,揮手讓車子先走,他跟着進了園子。
靜漪進門便問:“麒麟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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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晚上九點左右再2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