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去其一

早上,夜色如同一個賴皮的孩子一般,糾纏着,反覆着,遲遲不肯離去;它好像也察覺到了黎明的到來,放肆地宣泄着自己的黑暗。這會兒纔是一天之中最暗的時刻。

楚家拍賣行內的深處,有一間屋子的燈燭亮了整整一夜。

阿三側着耳朵,好像真的在聽手背上那隻蠍子的聲音,那是昨晚從雲家大廳爬出來的一隻。

“來了!”阿三沉聲道,雖然凝重,卻不帶緊張。

阿三的聲音落下沒多久,屋頂就接二連三的響起了清脆的“咔嚓”聲,那是瓦片的破碎聲。

“大家小心,各自守住一角,莫謙,你跟着我。”雲飛囑咐道。

“殺啊”,屋頂的人在微微沉寂後突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喊殺聲。隨後,大批裹着黑衣的人涌入了拍賣行,開始肆意破壞。雲飛護住莫謙,縮在一角,手中黑棍揮動間帶起陣陣破風聲,將迎面而來的攻擊紛紛接下。與此同時,南城近半的區域同時遭到攻擊,到處都是沖天而起的火焰。

夜,還未過去!南城的百姓從來沒有像今早這麼期盼過黎明的到來。

“啓稟家主,查清楚了,今早的事確實是雲家乾的,他們趁我們不備,突然發起攻擊,商鋪損失了三分之一,商鋪裡的人······傷亡過半。”底下人將一張急忙趕出來的報損單遞了上去,隨後像逃離虎穴一般離開了楚家大廳。

此時的楚家大廳說是虎穴也不爲過,裡面的四位確實是一副急於噬人的猛虎模樣!

“楚兄,楚大人在嗎?我有事要跟楚大人商討。”米特破門而進,面色慌張,看起來受了不小的驚嚇。楚陽也迎了上去,關切地道:“米特兄,聽說昨晚拍賣行也遭到了破壞,你那裡還好吧!”米特道:“我那裡還好,有阿大在,倒沒有多大的損失。楚大人呢?能不能讓我見一面?”楚陽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道:“父親大人他們······他們正在商討要事,吩咐了衆人不許打擾。”米特嚥了一口唾沫,開口道:“我就是爲了他們正在商討的事來的!”

大廳內,米特行過禮後,開門見山地道:“楚大人,我知道雲家爲什麼突然這麼做。”“什麼?快說。”楚家大長老急不可耐地道。米特沒有拖沓,開口道:“昨天,我們去萬家鎮運了一批貨物回來,在路上遇到了雲家的路卡,說是前面有事不讓過。我看雲家來了很多人,不放心就讓阿大去偷偷探查了一下,結果發現那裡死了很多人,其中還有云家大長老雲法。”楚宏韜一拍桌子,罵道:“孃的,他雲家死了人,憑什麼來報復我們楚家?難道還是我們殺了他們的大長老不成。”米特道:“阿大說現場留下了幾個迷幻法陣,他偷聽了雲家的那些小子說話,說只有楚家前幾天拍賣到了這些東西,所以他們認爲是我們做的。”楚宏韜罵道:“僅憑一些迷幻陣就懷疑我們楚家?雲天的腦子恐怕是被門夾了吧!”看到楚宏韜看着自己,米特說道:“楚大人,我們米特商會一向奉行金錢至上,雲家是寥兒城的大戶,我們又怎麼會對他們出手呢。還有,您手裡那些迷幻陣已經是我們的全部家當了,我們做生意的,自然懂得孰輕孰重。”找個藉口,先將自己擇出來。果然,聽完米特的話後,楚宏韜就將視線轉移了去,開始與三位長老商討報復之事,總之,事情不是楚家做的,雲家一定要爲自己的這般行徑付出代價!

楚宏韜道:“不行,就算我們依樣畫葫蘆將這個‘厚禮’還給雲家,還是沒法對雲家造成致命傷害,到時候他們再反打一手,那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見到幾位再次陷入困境,米特又開口道:“楚大人,幾位長老,昨天阿大探查現場的時候還發現過一個重要情報。我想對幾位可能有所幫助。”“哦?說來聽聽。”楚宏韜問道。清了清嗓子,米特說道:“他看到死去的人中間有一位男子的體貌極爲特殊,那人身材壯碩,滿臉都是橫肉,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還紋着一隻巨大的蠍子,在那人的口袋裡也發現了一些毒蠍子!”“黃風寨三當家!”房間裡的幾位異口同聲地道。“還有,我聽說莫家突然跟雲家幹起來就是因爲黃風寨。”米特神秘兮兮地道,隨後他就講莫家如何發現了丟失的那批晶石,再如何聯想到了雲家等等等等做了一遍描述,那樣子倒像是他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樣。做完這所有的一切後,米特才起身,滿臉憂愁地離開了楚家,顯然很是擔心楚家接下來的處境!

大廳裡,楚宏韜的嘴角帶着一絲輕蔑,那是成功者慣有的姿態。“來人,派人去請莫愁大人,就說我要找他下盤棋!”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發生很多事情,很多人自己心裡都有一把秤,用來衡量那些事情的性質,並將之分爲好事壞事,大事小事等等等等。

夜晚如約而至,南城區一個殷實人家裡,一對年輕的夫婦正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戶主姓金,作爲南城區人數不多的非“楚”姓,金氏夫婦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說,今晚應該不會再吵到孩子了吧。”妻子是個顧家的溫婉女子。

“唉,誰知道呢。這都一個多月了,天天打夜夜打,打個沒完沒了,連生意都沒法做。”聽得出來,男子在抱怨,卻不是特別擔心。金氏夫婦開着一家衣料店,生意格外的好,以前也攢下了不少積蓄,所以男子雖在抱怨,卻並不太擔心。

“沒事,我們倒沒關係。”女子自然聽得懂男子的意思,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嬰兒,接着道:“就是苦了我們的孩子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看到女子露出愁容,男子安慰道:“沒事沒事,沒關係的。跟他們比起來,我們這算什麼。”夫婦之間互相扶持互相安慰,纔是一個家庭長存的基礎。

女子道:“聽說那天楚家聯合莫家一塊攻入北城,見着店鋪就燒,見着人就殺,是不是真的啊?”男子道:“是啊,也不知道都發了什麼瘋,聽說雲家死了很多人啊。還有啊,我聽說昨天雲家家主的一個兒子也死了。”女子驚訝道:“是不是真的啊,死了一個兒子,那雲天不是要瘋了。”男子道:“誰說不是呢,就是不知道會怎麼報復了。”

“噓······”外面好像有人。

與此同時,楚家拍賣行內,雲飛等三四個人正聚在一起,聚精會神地討論着什麼。

雲飛道:“阿三,你確定消息不會有錯吧。”阿三肯定地道:“‘今夜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雲天就是這麼說的。”米特道:“這一個多月來,雲家節節潰敗,北城裡三分之二的商鋪都被另外兩家洗劫過,如今能夠拿得出來的戰力也剩下以前的一半都不到,今晚這次是他們的拼死一搏了。”阿大問道:“這麼快?”對雲家潰敗的速度有些不敢置信。雲飛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解釋。寥兒城的三大家族早已腐朽不堪,現任的幾位家主也都是貪財之人,長期被金錢腐蝕的他們早已喪失了該有的判斷力,取而代之的是自私,虛僞,自大,驕傲,膚淺等一系列品質;看起來是鐵板一塊的三大家族,其實關係脆弱得可憐,用一些利益輕輕一割,便四分五裂了!

“天亮一塊去一趟雲家吧。”雲飛低聲道。

雲家大廳內,雲天披頭散髮的坐在椅子上,木然的聽着手下人的彙報。從莫家開始針對他,到後來楚家伏擊他們大長老,再到後來的楚莫兩家聯合攻擊他,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般,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月前還如日中天的雲家,是怎麼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變得人丁凋零,殘敗不堪的。

“家主,米特商會前來拜見!”一個聲音將雲天從沉思中驚醒。

“哦,讓他們進來吧!”雲天吩咐道,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你是?”雲天看着帶頭走進來的那位陌生人,忍不住開口問道,米特倒是也在,只不過跟在這位身後。雲飛並沒有戴着面具,看着茫然不知的雲天,雲飛冷笑道:“雲天大人真是健忘,小子大半年之前才與雲天大人有過數面之緣,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雲天仔細回想,大半年前?難道是家族大考?往昔的記憶掙扎着鑽了出來,有一張臉也慢慢浮現在了雲天腦海,終於,雲天喝道:“你是雲家罪人云飛?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從遺蘭石場偷跑出來,還敢來這兒耀武揚威!”雲飛搖了搖頭,此刻在他腦海中的竟然還是家族地位,家族罪人這些念頭。雲飛道:“那次家族大考,你以子弟修煉不用功爲由將我判爲罪人,罰入了遺蘭石場,我現在來是想再試一試,你親自來試!”雲天輕蔑地道:“我親自來試?你憑什麼?”

“就憑我現在能將雲家滅了!”雲飛的話不帶一絲感情,一字一句,慢慢將所有事的始末緣由告訴了雲天。

雲天氣極反笑:“好,好你個陰險毒辣的小子,竟然連自己的本家都這般算計。”雲飛道:“本家?你連我是誰都不認識,哪來的本家之說?好了,廢話到這裡就結束吧,快點開始吧。”聽完米特的講述後,雲天現在自然不可能小覷現在的雲飛,身體慢慢繃緊,做出了戰鬥姿態。

雲飛知道,雲家的那本四品功法名爲《純陽功》,走的是威猛的霸道路子,攻擊性極強,之前雲法使用的時候雲飛就見識過。

雲天是雲家家主,更是雲家腐朽實力最典型的代表,僅僅打敗他自然不是雲飛的目標,雲飛想要的,是誅心!這也是雲飛將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並且想正面打敗雲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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