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廚房裡,看着熟悉的廚具,陸離總算是感覺自己回到了家中。
廚房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桌子上還擺放着今天中午剩下的土豆泥以及生菜葉;不過,那些特別的廚具都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使用了,甚至開始積灰了,彷彿被遺忘了一般。
在做飯之前,陸離不得不先燒了一大鍋開水,將餐具一一清洗、消毒,並且將廚房重新整理了一遍。等完事了之後,這纔開始着手準備晚餐。
陸離記得,宋令儀回國之前,他們到奧斯汀的華裔聚集區,購買了一大堆器具、配料和食材,其中就買了一隻砂鍋。砂鍋在南方菜系之中,用途十分廣泛,不僅可以煲湯,還可以做飯,煎、炸、燉、煮等等,都可以產生不同的風味。
不過,砂鍋買回來之後,始終沒有找到機會使用。陸離今天翻找了出來,因爲他決定製作一道東坡肉。
冰箱裡最豐富的食材就是肉類了,牛肉、羊肉和豬肉,挑選主食的食材時,肉類自然是最佳選擇。不過,陸離現在就是想要盡力避免西方的肉類烹飪方式,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東坡肉,雖然製作過程比較耗時,但其實真正的工藝並沒有那麼繁瑣。
東坡肉,軟而不爛,肥而不膩,口感細膩,真正的一道名菜。
“你在做什麼?”芬利看着無比忙碌的陸離,好奇地詢問到。
陸離沒有回答,而是有條不紊地準備着食材,生薑、大蔥、白糖、豬肉,最後又從儲藏櫃裡翻出了一些冰糖,一一陳列在竈臺上。
“這道菜,我們以前吃過嗎?”芬利不由有些亢奮,期待值已經隱隱約約地上升了起來,這些食材,看起來每一樣她都認識,但卻完全不知道陸離要製作出來什麼。而且,居然還有白糖和冰糖,這簡直太奇怪了。
“沒有。”陸離隨口回答了一句,緊接着就開始清洗那一塊五花肉。
牧場的成員着實不少,所以陸離前後挑選了三塊五花肉,爲了製作出那種綿密而細膩口感,最好挑選帶皮的五花肉,這樣更加容易入味,而且也更加容易切割。
“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嗎?”其他人都在工作,只有芬利一個人留了下來,看着陸離忙碌的身影,她一邊吞嚥着口水,一邊開始躍躍欲試。
陸離想了想,開口囑咐到,“你可以把牛肉清洗一下,然後切成薄片。”
陸離決定做一道水煮牛肉。雖然說,當初做過水煮活魚了,而且頗受好評;但陸離相信,比如魚肉來說,他們還是更加喜歡牛肉,這一道水煮牛肉勢必會讓他們更加喜愛。
簡單的話語,卻讓芬利興奮起來,捲起袖子就打算大幹一場,“好!”
沒有理會芬利的工作,陸離開始忙碌了起來,他先是將五花肉整理乾淨——把皮上的刺毛都處理乾淨,然後放到煮開的沸水裡汆燙五分鐘,煮出血水之後,再用溫水洗乾淨,切成一個個方塊。
處理完豬肉之後,緊接着再把生薑切片、大蔥切段,另外在找了幾根小蔥,捆綁成結,這纔算是結束了所有的前期準備工作。
將竹篾編織的小蒸架放在砂鍋的底部,先整齊地鋪上蔥段和姜塊,然後將豬肉一塊一塊地擺放上去,就好像在擺放棋盤一般,加上少許白糖,在旁邊丟幾塊冰糖,再又加上了少許生抽,放上蔥結,最後開始倒黃酒。
這一桶黃酒,是李懷南送他們的,真正的上好紹興黃酒。在中/國料理裡,不少菜式都需要用黃酒來提味,不過在北美這裡,想到買到正宗的黃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此之前,陸離都是使用葡萄酒和威士忌的,但今天,東坡肉必須使用黃酒,這樣味道才正宗。
咕嘟咕嘟,黃酒那香醇濃郁的酒香開始飄散出來,芬利忍不住就放下了手裡的工作,再次跑了過來,“這是什麼?”
德州人對酒精的天生敏感,再次發揮作用,芬利用力嗅了嗅鼻子,亢奮地詢問到。
“黃酒。”這一句話是中文,陸離笑了起來,中/國不僅僅是料理花樣百出,酒精也同樣如此,各地都有自己代表性的酒精,黃酒僅僅只是其中一種而已。
“我可以品嚐一口嗎?”雖然芬利是在詢問,但眼神卻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一桶黃酒,簡直挪不開眼睛。
陸離握住酒壺的手背都可以感受到芬利那灼熱的視線,“當然可以,不過,這一桶要用來做菜,你不能喝太多。”陸離拿起了湯匙,倒了一小湯匙,遞給了芬利。
芬利一口氣倒進了嘴巴里,砸吧砸吧,“不夠,太少了,可以再給我一點嗎?”雖然分量不多,但卻回味無窮,尤其是那種醇厚的酒香,這是啤酒所不具備的。
陸離沒有說話,再次倒了一湯匙,這讓芬利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快速地把這一口黃酒也倒到了嘴巴里,然後站在旁邊,根本不願意離去——這黃酒就讓人如此沉醉裡,她就更加好奇眼前這道料理了。
“難道是勃艮第紅酒燉牛肉?”芬利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陸離點點頭,“可以算是同一種風格。但,我覺得,味道還是有很大差異的,你一會可以嘗試看看。”仔細打量了一下,確定裡面都已經準備完畢之後,又加了些許的清水,然後就把砂鍋的蓋子蓋上,打開了最大的旺火。
等砂鍋裡的水燒開之後,帶上了防護手套,用錫紙把邊緣完全密封起來,繼而用小火開始慢慢地燜制。
東坡肉的精髓就在於,慢工出細活,絕對不能使用大火,一定要使用小火慢慢的煨,讓所有材料的味道一點一點地滲透進入,而且至少需要三十分鐘,長的話,也許兩個小時也是可能的。不過,火候的把握就比較特別了,需要由製作者來掌控。
等忙碌完這些所有的工序之後,陸離轉過身去看芬利的工作,卻發現,慘不忍睹。
水煮牛肉對於刀工也沒有什麼詳細的要求,切片,切薄,這就可以了,當然,如果不夠薄,那也沒有關係,只是口感稍稍有所影響。但那都是專業人士的需求了,陸離自己的刀工也說不上好,每次都被宋令儀嫌棄,對付家常菜,不要太糟糕,這就足夠了。
可是看看芬利面前的那一堆牛肉,陸離覺得,這頭牛一定很委屈。
大大小小不規則的牛肉,在塊狀物和丁狀物之間徘徊,看起來不像是牛肉片,卻又不像是牛肉末,最厚的一片已經可以煎牛排了,而且顧客還會一臉擔憂地詢問,“我想要全熟的,這外面一層不會焦掉嗎?”最小的一片則幾乎就是牛肉粒的水準,陸離也不知道芬利是如此切出來的。
這真是,不忍直視。
“這樣是不是不能用?”芬利有些緊張,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地詢問到。
陸離轉過頭,看着芬利那怯生生的眼神,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是。”
芬利原本還想要裝可憐的,但聽到陸離沒有迴旋餘地的回答,立刻就呵呵地笑了起來,“我也是這樣認爲的。所以,我還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呃,幫忙洗洗菜?”陸離尾音輕輕揚了起來,原本以爲切牛肉是個簡單的活,但現在,他也不確定了。
芬利原本還以爲會被陸離直接踢出廚房,現在聽到自己可以幫忙洗菜,頓時就開心了起來,“沒問題!洗菜就交個我吧,我有信心!”但看到陸離那質疑的眼神,她不由把胸膛拍得砰砰直響,“相信我,我是說真的。”
芬利離開了廚房,開始去翻找蔬菜,“對了,要不要洗一點玉米?你剛纔不是說,做玉米排骨湯嗎?”
陸離原本是打算煲湯的,可是他需要清清腸胃,東坡肉已經算是油膩那一派的食物了,所以他不想要再繼續——煲湯,玉米排骨湯已經很清淡了,但依舊是肉類。他決定,今晚做一道酸辣湯,清爽又刺激。
“下次吧。”看着積極主動的芬利,陸離回答到,然後就明顯看到芬利耷拉下來的肩膀,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讓人哭笑不得。
芬利離開了廚房,陸離頓時就再次展開了手腳,這一鍋東坡肉需要慢慢的燜煮,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今天的晚餐。
看着案板上那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模樣的牛肉,陸離把那些碎碎都收集了起來,一會可以剁成肉末,加到酸辣湯裡提味。然後重新開始切起牛肉來,還好,家裡的牛肉儲量夠多,被芬利消耗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還是足夠的。
專心致志地投入做菜之中,果然是動力十足,胃部不斷分泌着胃酸,唾沫一波接着一波往外涌,陸離終究沒有忍住,一邊做菜,一邊品嚐,時不時就嘗一嘗味道,墊一墊肚子,這熟悉的味道和口感着實讓人心情愉快,即使是忙碌於做飯的工作之中,也是甘之如飴。
“香!什麼東西,居然這麼香!真的好香!”
還沒有推開門,蘭迪站在花園的外面,就已經可以嗅到那誘/人的香味,忍不住一直吞口水,一路小跑着就衝了上去,推開門,大聲呼喊到,然後就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芬利,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目不轉睛地看着廚房。
聽到了門口的聲響,芬利沒有回頭,只是大聲的喊道,“茄子!居然是茄子!”
蘭迪不由就愣了愣,“什麼?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