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峰和郭戴不知道,和日軍援軍一起到來的,其實還有一支援軍,他們只是因爲人數實在太少,所以纔沒有急着現身而已。就在他們因爲戰士們的表現而憂心忡忡的時候,距離這座土坡大約六百多米的一小片胡楊林裡,有兩個人正在交談着。
一個臉上塗着迷彩油彩,只露出兩個骨碌碌轉動的眼珠的士兵輕聲問道:“蕭頭,要不要幹掉那小子,看樣子他有恃無恐哪!”
蕭頭正是蕭逸。蕭逸是奉總指揮部的命令前來支援林海峰的,他此行只帶了兩個人,一個就是剛纔問話的白天亮,還有一個則是藏在他們身後十米遠處,正在警戒他們身後的付一多。
蕭逸他們本來是直接去長嶺的,然後卻在半路上發現了正在急行軍的錢向大隊。他們便跟着錢向大隊一路快跑而來,最後居然只比錢向大隊晚到了十分鐘左右。
“不急,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應該也是臺灣人,日本人這是派他做說客呢,”他說着話,調整了一下望遠鏡,十幾秒鐘以後,他放下望遠鏡,眉頭擰緊了。他看清楚了山坡上那些臺灣兵的神情以後,發現他們對那個上山的臺灣軍官居然沒有表示出明顯的敵意,這才真正的擔心起來。
“看樣子,日本人選擇的談判人很對路啊。幹掉他?不行,那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引起那些反正臺灣兵的反感。可是任由他信口雌黃的話?”他想着對策,心頭忽然有念頭閃過,眼睛一亮,低聲喝道:“有了!”然後,他對白天亮說道:“走,我們去山坡上。”又朝身後的付一多做個跟上的手勢,三個人隨即向山坡北面跑去。
在林海峰還有郭戴忐忑的注視下,錢向木一郎走到了山頂。出現在衆人面前以後,他立刻張開了雙手,說道:“我沒有帶槍,不放心的話,你們可以檢查一下。”
陳來福看了郭戴一眼,走近他,對他進行了搜查,然後對郭戴說道:“沒有槍。”
郭戴和林海峰站了起來。郭戴走向錢向,開門見山的說道:“錢向林,如果你是來當說客想我們投降的話,免開尊口。你也看到了,我們最少四十個兄弟已經倒在了這裡,而日本人傷亡更大,你覺得,小林覺醒還有可能給我們生路嗎?”
錢向木一郎首先巡視了一下衆人,看到比較熟的面孔,他還點點頭示意。而當他的目光落在林海峰臉上的時候,他不禁一怔。聽見郭戴的話,他斟酌一番說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出乎我的預料,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來之前安培大佐已經說了,只要你們帶頭的人肯站出來承擔罪責,那麼扈從都可以免於責罰。”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海峰臉上,說道:“本來,我還奇怪你們怎麼就突然的叛亂了,現在才知道原因,居然是受了外人挑唆。”看向郭戴,他繼續說道:“淳爾,本來,安培大佐以爲你是這次叛亂的發起者,所以希望你能夠站出來承擔罪責。現在麼,哼,我想只要交出真正的罪魁禍首,你也不會死。”
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郭戴的臉上,而當他第二句話說完,大家看向林海峰,不少人手中的槍支居然隱隱的指住了他。
林海峰沒想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不管這個錢向木一郎口中的“安培所言”是真是假,但是他這一番挑撥離間可是真的生效了。只要交出自己,不僅其他人都沒事,就是郭戴也會免於一死,這對於山坡上倖存的臺灣反正士兵來說,肯定是不小的誘惑。林海峰並不怕死,自加入狐瞳開始,他其實就有了獻身抗日事業的覺悟,只是,因爲如此一來,“雙曹計劃”就算徹底失敗了,所以他十分不甘心就此束手就縛。他開動着腦筋,正在思考着對策,卻聽見郭戴冷笑着說道:“錢向林,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哪?這種鬼話,你以爲我們會相信?哼,難道說我們是日本人,犯了軍法能夠法外施恩?兄弟們,你們想想,自進入波田支隊伊始,我們臺灣人受的都是什麼待遇。兄弟們,如果你們覺得我和林大哥的死真能爲你們獲得一條生路,我絕不吝嗇自己這條賤命。林大哥想必也會慷慨赴死,只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錢向木一郎打斷了。後者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巡視衆人一眼正色說道:“郭老弟,我知道,在波田支隊,我們臺灣人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但是這一次,我敢以人頭作保,我所說的都是真的。兄弟們,說實話,如果是其他人帶我們來,我是不會當這個說客的,但是這次帶我們來的是安培大佐。安培的爲人你們應該清楚的吧?你們可曾聽說過他欺辱臺灣人的事?可曾聽說過他有騙過誰?沒有吧?兄弟們……”
錢向木一郎的口才非常好,雖然林海峰十分不想承認,但這卻是個事實。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山坡上被說動心的卻是不少,這讓他十分焦急,暗暗責怪黃來英,怎麼遲遲還不出現呢?同時,他也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將這個錢向林給宰了。心中一旦泛起這樣的念頭,居然無法遏制,不過,在巡視了衆人的神情以後,他最終還是剋制住了。
不管起事的時候大家是怎麼想的,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有一條活路擺在了面前,這山上至少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求生的渴望。這種情況下,他要是突然打死錢向林的話,只怕會適得其反。
錢向林的話真的打動不少人,眼見着不少人手上的槍槍口都開始朝向地上,有的甚至對準了林海峰,郭戴心中焦急的不行,只是埋怨林海峰:援軍怎麼還不到呢?
蕭逸便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山坡頂上衆人的注意力都被錢向林吸引了,他們居然沒有注意到蕭逸他們三人的出現,而當蕭逸突然鼓掌出聲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少人更是調轉槍口,差點本能的就扣動了扳機。
蕭逸鼓着掌從樹後站了出來,面對衆人驚訝的目光還有指過來的槍口,他面色從容的對錢向林笑道:“錢向木一郎?日本人?臺灣人?好口才啊!”
錢向林十分吃驚,他和郭戴幾乎同時問道:“你是誰?”
林海峰眼前一亮,迎上去說道:“我的黃大隊長,你們終於來了。”
郭戴聽見這話,眼中神采也亮了起來,問林海峰:“他就是太湖游擊隊黃隊長?”
“是啊!”
“太湖游擊隊”?聽見這個名詞,不少臺灣士兵們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神情,而錢向林則是神情一僵。作爲波田支隊的一個大隊長,他自然聽說過太湖游擊隊的大名,他只是沒想到,郭戴他們這才叛亂不久,居然就和GCD率領的太湖游擊隊搭上線了——看來郭戴他們選擇這裡死守不是沒原因的哪,他們居然也有援軍,說降的難度增大了啊!
蕭逸沒聽說過什麼太湖游擊隊,什麼黃來英,不過他知道在這支臺灣反正士兵當中有一個狐瞳特工。他僅僅一愣,馬上就醒悟過來,朝林海峰點點頭說道:“不好意思,來晚了。”
林海峰本來還擔心他轉不過彎,見他立刻就對上了戲,笑着向他介紹了郭戴,然後又介紹了陳來福等幾個骨幹,說道:“黃隊長,你要是再不來,我們可能就要被小鬼子一鍋端了。不知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蕭逸莫測高深的豎起了三隻手指,然後對錢向林說道:“錢向林是吧?你剛纔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說實在的,不敢苟同。我和小鬼子打的交道可不少,可從來不曾聽說他們會信守什麼諾言。那個安培大佐或許真心待你們友善,但是我想問一下,在波田支隊是他說了算嗎?不是吧,真正有決策權的應該是小林覺醒吧?”他看了衆人一眼,接着說道:“兄弟們,你們想過沒有,安培這邊將你們騙下山、棄了槍,然後小林再來一句安培說的不算,那你們怎麼辦?屆時,你們就是想反抗只怕也沒可能了吧?”
“不,你說的不是事實,安培大佐是得到了小林支隊長的授權的。”
“是嗎?那你將命令書拿來看看?”
“是口頭授權——”
“口頭授權?!哈哈!兄弟們,你們信嗎?”
蕭逸一開始那段話,就已經讓不少人覺悟了,錢向林後來又竭力分辯,如此一來更給了衆人他想圓謊的印象,現在蕭逸如此一質問,不少人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覺,登時,他們本來已經鬆軟的立場登時再次變得堅強起來。
蕭逸環視衆人一眼,對大家的反應很滿意,他大聲說道:“我的大部隊還沒趕過來,不過大家放心,小鬼子不敢進攻的。”然後,他看了錢向林一眼,說道:“我們中國人最好客了,錢長官從臺灣不遠萬里而來,我們作爲東道主怎麼也該留他款待一番。白天亮,你們給我招待好了這位貴客。”
白天亮響亮的應了一聲,走過來站到了錢向林身邊。
錢向林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看向郭戴說道:“淳爾一郎,這裡究竟誰說了算?你不會吧?”
郭戴看了一眼蕭逸,正好後者也看着他。郭戴也算是久經戰場了,身上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氣場,不過相對於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蕭逸,他這氣場卻弱得太多了。此時,他其實已經看出了一些不對,不過,在蕭逸炯炯目光注視下,他聰明的選擇了閉嘴。
他看了林海峰一眼,心中想的是:林海峰從哪裡找來這個人,這個人只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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