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真正的軍人,就沒有人不渴望建功立業的。眼看鐵林飛接到了作戰任務,心滿意足的坐下了,其他人看着歐陽雲,無一不是眼冒熱切的渴望。
歐陽雲在筆記本上寫下鐵林飛的名字以後,又寫上了楚天歌的名字,擡起頭看向他,喝道:“天歌!”
楚天歌大喜過望的站了起來,大聲喊道:“到!”
“星火大隊沒有完成訓練的還有多少人?”
“三百多點。”
歐陽雲眉頭一皺,喝道:“具體一點。”
楚天歌嘿嘿一笑,說道:“三百——六十九。”
“游擊戰理論都學完了嗎?”
“學完了。”
“好。這一次都派出去。你回去以後立刻準備,北方的編一個組,南方的編一個組。北方組去黃泛區,南方組去臺灣。另外,你準備三個大隊的人馬,跟隨主力部隊去浙江。”
游擊隊的編制,司令部下面就是遊擊大隊,一個遊擊大隊相當於一個團的兵力。遊擊司令部現在下轄總共二十一個大隊,這已經是兩個師的兵力了。
楚天歌樂了,問道:“浙江我們也有份哪!”
歐陽雲笑了,問道:“怎麼,是不是不想參加啊?”
“不不,”楚天歌趕緊搖手,在衆人的鬨笑聲中解釋道:“我們游擊隊不就適合小打小鬧嘛,這種大場合,呵呵,沒想到也有我們的份!”說着他隨即面色一正,“啪”的敬個禮說:“總司令就請放心吧,我們游擊隊小仗打得,這大仗同樣打得,我們不會拖主力部隊後腿的!”
歐陽雲點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什麼,說道:“你走之前去看看佳瑤吧,嗯,姿態放低一點。”
楚天歌的臉紅了,不少熟悉內情的人臉上則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歐陽雲沒在此事上多做糾纏,隨即梯次給各部隊下令,點到單人雄的學五軍的時候,他特別提到了狼牙特戰旅參戰的事情,說道:“郭彪去重慶了,老單,狼牙那邊你過去一下,挑選一個營的人馬,讓他們準備去臺灣。記住,這一次不是任務,是自願!”
“知道了!”
學兵軍進入廣東以後,因爲佛山一帶尚武的風氣,狼牙獲得到了大量優質兵源,再加上從普通軍隊挑選出來的尖子,現在已經發展到了兩千三百餘人的規模。這兩千人可以說是學兵軍精銳中的精銳,每一個人拿出來都是可以獨擋一面的。出兵臺灣,別看歐陽雲表面上顯得信心十足,好像此事是十拿九穩的,其實他心中深悉此事的兇險。臺灣不比大陸內任意一個地方,一旦失敗那註定將要被長期圍困的。而且,臺灣的民情基礎究竟如何,也並不似他分析的那樣樂觀。基於這些原因,許多人很有可能便是一去無回,所以,這自願就顯得重要了。衆所周知的事情,狼牙向來唯他馬首是瞻,乃是相當於其警衛部隊一般的存在,從私人感情角度出發,他絕對不想他們受一點委屈,所以才着意強調這一點。
各支部隊的命令發佈下去,臨到結束也沒有海軍什麼事,代表陳策出席會議的海軍海南艦隊副司令林笙簫不幹了。東山艦隊前段時間損失嚴重,陳遠洋就是想出兵也拿不出像樣的部隊,因此只是一味的悶着頭鬱悶的抽菸。林笙簫則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他站起來說道:“總司令,我們海軍呢?我們海軍做什麼?”
衆人此時正在交流着對這次出征的看法以及流程,聽見這話,不少人轉過頭來,饒有趣味的看向海軍部的幾個人。海軍在學兵軍中本來就是弱勢的存在,加上剛剛發生的東山島遭襲事件,海軍的氣勢更弱了,林笙簫等人的臉上登時漲得通紅,一副尷尬神情。
歐陽雲本來正在和蔣光鼐、李鐵書、李漢魂、吉星文四個人蔘照着地圖說着什麼,此時擡起頭來看到這一幕,他眉頭先是微微一皺,隨即舒展開來,大聲說道:“海軍,海軍這一次的任務很重哪!出兵臺灣的護航和運兵任務,全部得拜託你們呢。對了,這事我已經和陳司令具體商量好了,你們回去就會拿到具體的執行方案。陳遠洋,別垂頭喪氣的!這仗又不是隻打一次,我們和日本人的交鋒這纔是開始呢。這一次被偷襲了,下一次你們偷襲回來不就是了。這一次損失得最多的是老式炮艦,那沒什麼,等我們的魚雷艇和潛艇規模上來,你們就能夠主動出戰了,屆時,我們的遠洋商船還要你們護送呢!”然後,他頗有深意的看了陸軍軍官以及空軍軍官一眼,說道:“你們可別覺得海軍現在落魄,告訴你們啊,以後有你們求他們的日子。呵呵,別瞪着我,我不是打逛語。我們只要能守住今年還有明後兩年,那以後就是進攻了!好了,多話我不說了,諸位,去參謀室吧!”
9月13號,香港。
今天的天氣有點怪異,一大早就陰雲密佈,及至上午九點鐘左右,卻又云消日出,天氣轉晴。但只過去半個小時,烏雲復又滾滾而來,須臾之後,瓢潑大雨傾盤而下,然後便沒有停止過。
“怎麼辦?下這大的雨,”位於九龍的日本黑龍會會館左邊的一座茶樓裡,許小山皺眉問坐在對面的高洋。
高洋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坐在左手邊的樑壁,謙聲問道:“樑先生,您看?”樑壁,詠春拳一代宗師梁贊的兒子,自小因爲“不務正業”,故梁贊不肯親自教授其武功,直到他來到香港遇到了恩師黃華寶,這纔開始踏上學武之途。樑壁今年才四十歲,身上尚有少年時的血氣,收到邀請,他絲毫沒有推脫,立刻就答應了,並且笑道:“往常都是日本黑龍會的浪人主動挑釁,這一次我也放肆一回!”
此刻,他看了看外面的雨勢,說道:“下雨天正好行事啊,我們這就去吧!”
“多謝先生了!”高洋趕緊的站起來抱拳作揖,90°鞠躬。
樑壁笑了笑,然後朝旁邊桌子上坐着的一幫弟子招了招手,低聲喝道:“走了!”
“走!”他的幾個弟子包括武館的一些人都興奮的高聲嚷嚷着,兩個人扛起了一塊匾牌。匾牌上寫着幾個大字:“拳打東洋豬、腳踢日本狗”,高洋看了這行字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既然是生事,那就索性把事情鬧大一些,日本人不是動不動就以“東亞病夫”恥笑中國人嗎?這一次,就以“東洋豬”羞辱他們。有人撐開一把傘,欲要爲樑壁擋雨,卻被他奪過說道:“我自己來!”一行人簇擁着樑壁大搖大擺的出了茶樓朝黑龍會會館走過去,狐瞳的幾個人無聲無息的混在樑壁的弟子隨從中間,不少人都做好了“作亂”的準備。
黑龍會的門房裡,武彥算直穿着武士服,右手扶着長刀正在觀看者雨勢,忽然看見一羣人走了過來,他本能的迎上去問道:“你們的,幹什麼?”
兩個擡匾牌的樑壁弟子衝上前,也不答話,直接將匾牌朝他砸了過去,嚇得他趕緊的後退,木屐踢踏聲中,差點沒摔了。匾牌摔在地上,上面的漢字他恰好識得,他看了看,臉上瞬間充血變成了豬血紅,“嗆啷”一聲拔出刀來,怒聲罵道:“八格,你們這是找死!”
許小山上前一步,喝道:“廢話少說,我們‘佛山詠春拳館’踢館來了,讓你們的人出來吧!”
梁贊在香港武林界享有崇高的威望,武彥算直也是仰慕已久。聽見這話他巡視了衆人一眼,目光落在梁贊臉上,立刻將他認了出來,眼中隨即閃過一絲狂熱。“好!你們等着!”他留下這一句,轉身就朝裡面跑。
他前腳離開,高洋一揮手,狐瞳外務部的人便簇擁着拳館的人跟了進去。梁贊年輕時候行事跳脫,然習武日久,這性子卻磨得溫了,此時不禁微微猶豫了一下,覺得高洋他們行事太過乖張,有失武人該有的謙恭。許小山一直留意着他,此時走過來附耳道:“先生,我們就是來鬧事的,您就多擔待一些吧!”
梁贊一想,微微點頭跟了進去。
此刻,黑龍會館內一間精緻的房間內,中村豐一正和香港黑龍會負責人黑太左兵衛坐在榻榻米上,一邊品茗一邊下棋。
黑太左兵衛表面上是黑龍會在香港的最高負責人,暗地裡還有一重身份,陸軍部的高級特工。黑太左兵衛身量不高,不過一米六出頭的樣子,但是卻長得非常精幹,特別是那一雙手,十根手指頭又粗又短,內行人一看就能分辨出,這是常年習武,而且重視手上小技巧纔有的現象。
正輪到黑太左兵衛落子,他眼睛緊緊的注視着棋盤,右手中指和食指拈着一枚黑子遲遲不落下,嘴裡說道:“帝國真的如此艱難嗎?爲什麼不就地取材?據我所知,我們新近佔領的中國這些地方,可是非常富有的,礦藏也很豐富!”
兩個人下棋是假,探討國家大事纔是真。中村豐一也不催他落子,說道:“自經濟危機以來,帝國的經濟就一直沒有好轉過。千年爲何會發生‘二二六慘案’,還不就是因爲經濟滯後引起的。黑太君,你算是軍方的人,首先關注的是軍方的利益。但是我們不行哪,我們還得考慮到民生等等其它方面。沒錯,帝國新佔領的中國土地,不乏富饒之地,但是仗打下來,基本上都已經打爛了,想要回復元氣乃至獲取收益,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當然,我們也可以採取極端的手段,直接的擄掠一空,但是那樣一來,佔領這些地方還有意義嗎?我們爲什麼要打仗,不就是想要擴大帝國的生存空間,建立一塊足夠大的殖民地,爲民族的繁衍生息尋找更適合的地方嘛。似東北三省,我們經營了這些年,這纔有了收益。而江蘇和上海這些地方,中國政府經營過年,我們想要徹底取代,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黑太左兵衛屬於典型的軍國主義者,他們最關心的就是戰爭的實際收益,中村豐一和他說這些話,其實根本就是對牛彈琴。不過,他現在需要對方的支持,這些大道理卻是沒辦法不說。他話沒說完,忽然被外面的一聲爆喝打斷了——“八格!”然後,院子裡便響起了提提踏踏的木屐踩地聲。
黑太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放下棋子,朝中村微微點頭以示歉意,忽然轉頭朝外面喝道:“怎麼回事?”
門被推開了,幾個浪人打扮的日本人恭立在門外,一個恭聲道:“閣下,支那人來踢館了!”
“什麼?”黑太瞪大了眼睛。
那個浪人又重複了一遍。
黑太看向了中村。中村也看向了他,兩個人都感到了此事的不同尋常。黑太說道:“此事一定是支那人的詭計,以前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確實,以前,一般都是日本人去中國武館挑釁,什麼時候顛倒過來了。那麼唯一的解釋是,中國人是衝着中村來的。
中村的臉色變得陰鬱起來,他說道:“和支那政府談判的事情,目前尚是機密。此事一旦曝光,支那政府肯定會竭力否認,這對接下來的談判可不是好事。黑太君,還請你妥善處理此事。”
黑太點點頭站了起來,他朝中村微微鞠躬,說道:“此事交給我了,我會給支那人一個慘痛的教訓!”說完走了出去。
會館的訓練場內,雙方已經打起來了,兩個日本浪人被夥伴擡到牆邊坐着,其中一個左腿斷了,正在呻吟着,還有一個更好,雙目緊閉,居然已經暈了過去。
黑太走進去的時候,中方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正在囂張的大笑着:“沒有人趕上了嗎?哈哈!懦弱的日本豬!”
“八格!”日本人受不得激,一個浪人拔出腰間長刀就衝了過去,雙手握刀高高舉起,對着那個小夥子兜頭斬下。
那個小夥子喊聲“來得好”,身子朝左一閃,左腳飛快踢出,踢中浪人的左肋,後者隨即痛呼一聲側飛開去,倒在了地上,便再也起不來了。
黑太看見這一幕,雙眼一眯,沉聲喝道:“住手!”
日本人看見他,全部畢恭畢敬的低下頭,他的一個心腹喚作佐藤一目的,上前低聲說:“閣下,支那人蓄意生事,你看?”
黑太瞪了他一眼,喝道:“退下吧!”
“哈依!”
場上的小夥子看見他,大笑道:“哈哈,又來一個送死的!”
黑太卻根本不看他,而是看向梁贊,問道:“樑師傅,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太和梁贊作爲在港的中日雙方武林界領袖級人物,雙方多有交集,彼此都有點惺惺相惜之態,所以他纔會這麼問話。
可惜,梁贊受許小山和高洋之委託,存心來惹事的,所以,根本就不會和他講什麼武林規矩抑或是名家風範。梁贊還沒說話,那個小夥子已經跳出來道:“什麼意思?!哈哈,踢館啦!你們日本人不是很喜歡到處踢館的嗎?我們今天就來踢踢你們的館。”
“這位是?!”黑太似乎這才注意到這個人似的,看向他。
“我嘛!樑師傅最小的徒弟,人稱‘無敵腿’的宋軍是也!”小夥子說着,一副得意忘形、牛氣沖天的樣子。
梁贊雖然穩重,見了他這副樣子也不禁莞爾,至於他門下的弟子,則無一例外的都被這個冒牌師弟給逗得哈哈大笑。
高洋和許小山則對視一眼,心說:柳副司令推薦的這個人有意思啊,身手就不說了,難得還如此能侃。嗯,有他出面,今天這場戲肯定會完美收官。
柳副司令就是柳大楷,他現在名義上是楚天歌的副手,實際上負責學兵軍所屬研發所還有兵工廠等厲害部門的安保工作,獨自掌握着一支精銳保安部隊,這支部隊中,狼牙、狐瞳等各種部門的尖兵都有,因爲這個關係,這一次狐瞳在香港的行動,有請他協助,他便派了宋軍過來。柳大楷在北方武林有着廣泛的人脈,那些被狼他涮下來的武林人士,只要願意留下的全部都被他接受了。而這個宋軍正是他從滄州新近挖過來的一個人才,他今天的任務,就是徹底的搗亂這場踢館,製造混亂,給狐瞳的人提供渾水摸魚的機會。
黑太的脾氣很暴躁,之所以一直忍着,一方面固然是懾於梁贊的名氣,再就是因爲中村豐一。中村豐一爲了掩人耳目,對外號稱回國內述職了,這段時間住在會館內,領事館的人一個沒帶。他被宋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一張本來就顯得黑的臉登時黑如鍋底,他盯着宋軍陰惻惻的說道:“‘無敵腿’嗎?好好,那就讓我用肉掌討教一下你的‘無敵腿’好了!”然後轉向梁贊說道:“樑師傅,您是香港中國武林的領袖,我尊重您,但卻不會因此就怕了。我醜話說在前頭,所謂拳腳無情、刀劍無眼,等會要是我收不住手傷到高徒,您可恕罪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