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牆倒衆人推。剛纔,孫金泉就已經在將所有的罪責都往張鎮身上推了,此時聽了常樑宇的話,吃驚於這個狼牙小軍官嘴巴的犀利程度,倒也不吝惜再順勢踹上一腳。當場,他陰沉着臉看定張鎮,冷聲喝道:“張軍長,好一條借刀殺人的妙計啊。只是孫某想不明白了,我和你既無私怨又無公仇,大刀的兄弟們更是跟隨你多年的老兄弟,你就如此狠心,非要置我等於死地嗎?日寇兵臨長城,本是我等軍人生死與共、共抗外虜的時候,你這個時候卻爲了個人權欲掀起內鬥,你,你他孃的還是人嗎?他孃的,虧老子之前還真以爲學兵軍出來漢奸,現在看來,你纔是最大的漢奸啊?學兵軍要是真和我們晉綏軍打起來,那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日本人嗎?”一番話,不僅讓自己和晉綏軍變成了受騙上當者,而且,一下子就把自己樹立成了一個通曉民族大義的愛國軍人。
自葛存勇他們的出現,可以說,軍部大樓前的形勢,每分鐘都有變化。而常樑宇和孫金泉的表演,無疑使現場增加了太多的戲劇元素。
常樑宇看似鬆鬆垮垮的站在屋脊上,實際上卻保持極高的警惕性。因爲剛纔進閣樓的是三個人,他們只解決掉了兩個,還有一個危險分子沒現身呢。孫金泉的發言,讓他對這個晉綏軍的將軍刮目相看,心說:這傢伙比自己還狠還不要臉啊,他孃的,照他這種說法,他倒好像是民族英雄了;哈,也好!這下子,張鎮可成全民公敵了。
常樑宇,張鎮是認識的。一度,因爲常的貧嘴,他還曾開過對方的玩笑,說常光憑那張嘴,此生便可衣食無憂。卻沒料到,當這張嘴以自己爲目標的時候,其噴毒的能力會如此強大。至於孫金泉那番器宇軒昂的話,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民國時候的官場就是這麼回事,你風光的時候,錯的也是對的。但一旦你失勢落魄了,那便是也成不是了。
獨嘴不敵衆口,此時要想分辨,只會自取其辱——張鎮有這個覺悟,面對數千各式各樣的目光,他原本想一言不發以保持自己的尊嚴的,奈何身體不爭氣,一口逆氣上涌,儘管他將嘴巴抿得緊緊的,還是有一絲血溢出了嘴角。嘴中血腥的味道開始變得濃重,終於忍不住,他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殺了張鎮!”“張鎮這個叛徒!”“漢奸!”“日本人的走狗。”“殺了他!”……
任丘的民衆膽子就是大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樓四周的街道、屋頂,已經站滿了任丘的民衆。他們顯然早就偷聽到了常樑宇和孫金泉的發言,此時,隨着第一個人喊出了心中的意願,羣情洶涌起來,一片要求處死張鎮的呼聲。
常樑宇清楚,不管晉綏軍對學兵軍做了什麼,此時和他們鬧翻是不智的。孫金泉也知道,目前的大勢已經不在張鎮這一方了,而他們晉綏軍也已經失去了先機,要想扳回劣勢,暫時的妥協是上策。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對視一眼,雖然相隔了將近兩百米,依舊找到了默契——接下來,是時候藉着大衆的聲音徹底將張鎮打倒了。
“我們怎麼辦?”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葛存勇和房良爲首的大刀隊員們始料未及的——張鎮畢竟帶了他們好幾年,而且一直待他們都不錯。雖然知道他在這件事上確實錯了,可是還是不忍心他受到如此待遇。大刀戰士們面面相覷,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受傷的葛存勇。
葛存勇心頭相當的糾結。常樑宇和孫金泉兩個的話可以糊弄平民老百姓、普通軍人,但是糊弄不了他,這兩個人的針對性發言有一半是信口開河。不過,有一點不可否認的是,張鎮確實想犧牲他們這幫老兄弟來解此危局——被常樑宇他們打死的那兩個人自張鎮發動政變以來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肯定是南京方面調過來幫他的。想了一會,他說:“畢竟是我們的老長官,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們認爲呢?”
房良說:“我也是這個想法。他可以負我們,但是我們不能負他,不然傳出去,我們都成什麼人了?”
衆人默默的看着他們,不久,有人說道:“這件事,你們做主吧。”
“我們大家都聽你們的。”
葛存勇朝衆人點點頭,對房良說:“扶我起來,我們兩過去。”在房良的攙扶下站起來以後,他對衆人說:“不管我們發生什麼事,你們切記不能朝任何人開槍。如果他們還不肯放過你們,你們突圍吧!小長官沒死的話,還回學兵軍。小長官死了的話,大家去投奔楚天歌吧。”這話有交代後事的味道,竟好像已抱了死志。
不少人眼睛紅了,有人低吼道:“你們把我們當什麼了?大家都是原憲兵一團的,活着做兄弟,死也要一起死。”
衆人齊聲吼:“對,死也要一起死!”
這一聲喊聲音特別響亮,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孫金泉的警衛更是變得緊張起來,再次將他們的長官團團圍住。
葛存勇有些急了,大罵:“狗屁!你們的命是拿來殺鬼子的,不是用來內耗的!別忘了小長官的教導!”
衆人低下了頭,有人揉揉眼睛,低聲道:“知道了,你們,放心去吧!”
在晉綏軍大約近千槍口指着的情況下,房良和葛存勇將身上的槍支彈藥盡數交給身後的兄弟,然後,前者攙扶着後者走向孫金泉。
常樑宇從剛纔大刀衆人的那一聲吼裡,便猜到了他們的目的,搖搖頭,他說:“便宜張鎮這狗日的了,孃的,沒想到他還蠻得軍心的。”
他身後一個戰士聞言說了句公道話:“樑隊,如果張鎮不投靠南京,其實是個不錯的將軍。”
這話,常樑宇在幾個月前就曾親口說過,他說:“是啊。”不過隨即想起歐陽雲現在還昏迷不醒,他心中剛剛升起的對張鎮的一絲同情瞬間不見,“不過他選擇這個時候整出這鳥事,罪大惡極!”
看着葛房兩人攙扶着走過來,孫金泉朝四周吼:“都把槍收起來吧,都是打鬼子的!”葛房兩人的目的,作爲人精的他不可能猜不到。雖然,爲了讓晉綏軍能夠獲得更大的利益,犧牲張鎮是必須的。不過對方畢竟是老蔣的人,能夠不把事情做絕,自然最好。換上笑臉迎上去,他說:“兩位大刀的兄弟,你們一定是爲張軍長而來吧?張軍長犯了衆怒,我們晉綏軍可以既往不咎,只怕任丘的民衆和學兵軍不答應啊!”
四周的人們,都已經注意到了葛房兩人異常的舉動,大家都想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故,暫時安靜了下來。有人聽見了孫金泉的話,登時吼起來:“張鎮害了歐陽軍長,又把任丘搞成這樣,罪該萬死,我們任丘人絕不反過他!”
孫金泉適時的對衆人微笑,道:“聽聽,這就是民衆的呼聲。”轉對張鎮,說:“張軍長,這一次,你真的做錯啦!”
又見孫金泉的表演,常樑宇寒得牙齒打顫,評價道:“這是誰啊?他媽的實在似乎太陰毒了。張鎮估計要被氣死!”
他話音沒落地,那邊張鎮果然再次噴出了一口血,然後頭一歪,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對於孫金泉,大刀的人都恨得牙癢癢的,不過爲了張鎮,大家只能把目光當作武器狠狠的投射過去,卻不敢真動刀槍。
孫金泉心中大樂,很爲自己的表現得意。面上卻掛上關切,對張鎮身邊的人說:“張軍長沒事吧?趕快叫軍醫!”
葛存勇皺了皺眉頭,深吸一口氣大聲說:“孫師長,張軍長這一次確實做錯了。不過,看在他也是受命行事的份上,我希望大家原諒他這一次。”
孫金泉調轉頭看着他,說:“兄弟,我剛纔說了,我們晉綏軍可以既往不咎。你這話,應該問學兵軍的兄弟還有任丘的父老鄉親。”
葛存勇在心中暗罵:“奸人啊!”咬咬牙,他轉對衆人,提起中氣大聲道:“任丘的父老鄉親,學兵軍的兄弟,我希望你們原諒張軍長這一次。他這一次雖然錯了,可是,畢竟也爲學兵軍和任丘的發展作出過貢獻……”
他話沒說完,很快就被任丘民衆的呼聲給淹沒了。其中,吼得最兇的便是那些武裝工友。大家的話意不外乎一個:原諒張鎮?那我們的兄弟姐妹還有小長官豈不是白死了?喊着喊着,也不知道是誰先把矛頭轉移到了大刀的身上,很快有人喊出了這樣的話:“大刀是張鎮的幫兇,這一次也殺了不少人,張鎮是首犯,大刀特種部隊就是從犯!”
“我們什麼時候向你們動手了?”有大刀隊員不甘忍受不白之冤,怒吼起來。
“我親眼見的,穿迷彩服,戴大刀臂章。我哥哥就死在他們手上……”
羣情再次變得激憤起來,不同的是,對象變成了大刀隊員。
場面有些亂了——孫金泉嘴角卻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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