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濤愕住,定了幾秒。極慢地眨了下眼睛。她心頭突地一窒,無端端地打了個冷戰,她又看了一眼,再一眼。。。。。。還嫌不夠仔細,她把照片反過來,又看了看背面。
她想自言自語點什麼,可是嗓子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張照片,她見過。只是她看到的是完整版,而不是手中這張剪輯版。
那一天,從早晨到傍晚,她就象是一個充足了電的跳舞娃娃,一直旋轉個不停,笑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到處是鮮花,到處是禮品,到處是人,到處都是祝福。認識不認識的人都湊過來要和她拍照片。
“小美女,我們也來拍個全家福吧!”陶江海難得穿西裝,擡手舉臂有點彆扭。
“好啊!”陶媽媽強作歡顏。嫁女兒,就象是割媽**心頭肉。
她扭過頭尋找新郎。華燁正和張弘說話,神情清冷得象是一個極不情願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她習慣他這種拒人於千里外的疏離,暗地裡。還有點歡喜。這麼冷漠的男人以後專屬她一個人了。
“爸爸媽媽們,你們先拍張合影,待會我們再一起拍。”她對季萌茵說。
季萌茵微笑點頭。
“季團長站中間吧!我們兩口子保護你。”陶江海開玩笑道,雙手背後,昂首挺胸。
“不用,我站邊上。”季萌茵要推辭,陶媽媽已把她推到中間,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
她扮了個鬼臉,嘴巴誇張地咧得大大的,“來,跟我說,茄子!”
陶媽媽噗地笑出聲,季萌茵高雅的抿着嘴,陶江海嘴巴象在抽搐,可能是太激動了。
婚後,攝影師把當天的照片拷在U盤裡,讓她選擇哪些要衝洗。她翻看到這張時,樂得不行,三個人的表情太生動了。這張照片,她放大了兩張,做成相框,一個給了季萌茵,一個給了陶江海,另外一張小的她放在新婚相冊裡。
現在,這張小的就在她掌心裡,裡面只有兩個人,是她的爸爸陶江海和她的婆婆季萌茵。陶媽**身影。被一把剪刀整齊地剪去,只留下半隻胳膊在季萌茵的臂彎裡。如果不細看,別人是不會發覺的,只當這是一對看上去氣質差異很大的兩口子。
陶媽媽說,你爸爸的心裡藏着一個女人,想着她時,他會象孩子似的傻笑。
陶江海說,你婆婆二十多歲守寡到現在,真的不容易,很少有人能做到她這樣。你公公很有福氣。
是不是他在敬佩之餘,慢慢滋生出另一種情愫?
這張照片是他從相冊裡抽出來,剪輯了放在貼身的錢夾裡,他是否在獨自一個人時,拿出來一遍遍地看,看的時候眼中溢滿柔情。所以那天他會爲一個錢夾慌張得那樣;所以媽媽在整理牀鋪裡,看到了照片,一時承受不住的發病,她口中喃喃地喊着婆。。。。。。。
也許媽媽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是季萌茵,她更沒想到陶江海會用情如此之深。當他舉起剪刀剪去她的照片時,有過遲疑嗎?
當愛情來到的時候,年齡不是問題。距離沒有關係。愛你,沒得商量!
陶濤笑了,笑得肩頭抖動,笑得歇斯底里,竟然有止不住的趨勢。
“小濤,媽媽現在怎樣?”走廊的另一端,陶江海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臉焦灼地往這邊跑來。緊跟在她後面的是華燁還有阿姨。
“小濤,你怎麼了?”華燁被她的樣子嚇往,伸手按住她的肩頭。
她看看華燁,又看看陶江海,這是她生命裡最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深愛的老公,一個是她敬愛的父親,就在這一天一夜裡,他們用一個個事實告訴了她,婚姻不管長與短,都是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所謂的幸福,都是披着欺騙與隱瞞的外衣,一旦撕開,真相不堪入目。而他們還會信誓旦旦地振振有辭,說他們是顧家守責的男人。
陶濤收住笑。撫開華燁的手,轉臉看着陶江海,她拉過他的手,將照片塞進他的掌心裡,再曲起他的手指,加了力度,“爸爸,恭喜你。你的美夢很快就會成真。醫生說媽媽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手術時間,現在只是與命運的一場賭博。不過,我想媽媽她情願就這樣安靜下去、沉默下去。醒來太痛苦了。”
陶江海沒有低頭,臉已是一片死灰。“小濤,爸爸不是這個意思,爸爸該死。。。。。。”
“這些話不要和我說。”她一隻手扶着額頭,眉頭皺得很兇。
“小濤。。。。。。”陶江海眼眶急得發紅,“爸爸我。。。。。。”
“我說過我不想聽。”頭暈得厲害,她用手撐着腦袋,打斷他的話,“這是你和媽媽之間的事,我無權也不想過問。”
陶江海背過身去,只聽見他愈漸沉重的呼吸。
“小濤,你臉色很差。爸爸回來了,我送你去媽**病房躺一會。”華燁輕聲說。
阿姨插嘴,“剛剛你就這樣跑出去,是華律師去替太太辦的住院手續。”
“哦,待會讓我爸爸謝謝你。”她低下頭,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不由得縮緊了一圈。
華燁嘆了口氣,固執地上前想挽她。陶濤不停的推開他的手,腦中不斷地閃出他溫柔地攬着許沐歌從洗手間出來的畫面,隱隱開始激動起來。
“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不要。。。。。。”
“小濤,你幹嗎把對爸爸的氣發在華燁身上。”陶江海轉過身來,眼睛溼潤。
“你爲什麼心疼他?”陶濤臉上綻出一絲異常的紅,眼眸亮得驚人。
“小濤!!”陶江海躲閃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沒有關係。”華燁俯下身來,一把將她抱起。
“拿開你的髒手。。。。。。”
她認識他時,和男生都沒牽過手,初吻的對象是他,喜歡的人,愛着的人。都是他。她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他時,都不敢流露,因爲她知道他心裡面已經有一個人,她不想替代,也不想給他壓力。可他牽住了她的手。她很畏懼他**媽,可還是努力去適應、去融合到他的家中。
她沒有做錯,爲什麼她要受到這樣的對待?
強烈的暈眩感象潮水一般,從腳底漫上,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
“小濤。。。。。。”偏偏耳邊是華燁又驚又急的聲音。
“你很煩。。。。。。”她在意識消失前輕飄飄地說。
再次睜開眼,一眼就望見了頭頂上懸着的點滴瓶,澄清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流進自己的體內,一時間,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小濤,你醒了。”華燁探過身,握住她的一隻手,“想喝水嗎?”
她怔怔地看着他,又看到白色的天花板,身上蓋着的白被子,她馬上屏住呼吸,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媽媽。。。。。。”她突地坐起身來,聲音沙啞得自己都覺得陌生。
“手術已經結束了,媽媽現在病房中。”華燁按住她,從牀前櫃上端來一杯水,“你早晨是因爲飢餓和疲憊,又有點低血糖,才暈倒的。”
早晨?她睡了整整一天嗎?睡得這麼沉,連個夢都沒有。
“我媽媽她醒了嗎?”她再次坐起,不由分說就扯下輸液管,華燁攔也攔不住,她不顧手背出血,就往外衝。
“小濤,媽媽在重症病房。歐陽醫生說他盡力了,現在只能看媽**意志力。”
陶濤一下臉色慘白,“媽媽她還。。。。。。在昏迷中。”
華燁沉重地點點頭,“爸爸已經崩潰了。小濤,你現在要撐住。乖,回到牀上去,把藥液滴完,然後吃點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緊緊咬住嘴脣,命令自己平靜下來。
“不用了,你走吧,我能撐住。”她用冷漠的語氣對他說。
華燁皺起眉頭,“這個時候是可以耍小脾氣的時候嗎?”
她擡起頭,看着他寬闊的雙肩,眉眼間盡是不合年紀的滄桑,彷彿是過盡了千山萬水的坎坷。
“我們之間已經不是可以耍脾氣的關係了。我知道你很擅長照顧病人,但我不需要。因爲與你再有任何牽扯,我都會瞧不起自己的。”她的聲音平平。
華燁緊緊地看着她,腦中嗡地一下,一片混亂。
“陶濤。”葉少寧從外面走進來,“醒啦?”
“你怎麼會在這?”陶濤問。
“我聽我媽媽說的,她去你家串門,遇到保姆阿姨回家取東西。我剛看過阿姨。”
“是嗎?帶我去看下。”
“你可以嗎?”葉少寧掃了眼她蒼白的小臉,詢問地看向華燁。
“走吧!我壯得象頭牛。”她搶先出了門,葉少寧遲疑了下,忙跟上。
屋內,華燁低吼一聲,一頭砸上陶濤躺着的鋼絲牀上,牀震盪了幾下,吱吱作響。
“醫生說了,阿姨心跳正在恢復正常。甦醒需要一個過程。”兩個人隔着重症病房的玻璃門,看着裡面。
陶媽媽仍象早晨一樣一動不動地躺着,臂彎中有兩根輸液管在滴液,陶江海穿着防護衣,緊緊抓住陶媽**手,直直地看着她,一動不動。
一個護士不時地低頭看看各項儀器,記錄着什麼。
“醫生讓陶叔去休息下,他死活都不肯,一定要守在病牀旁邊。”葉少寧說。
陶濤沒有說話。
“看過就回去梳洗下,你看你髒成什麼樣了,再吃點東西。阿姨這病可能要打持久戰,你得做好準備。”
陶濤想了想,“好的,麻煩你送我回去洗個澡,我週一還得向公司請個假。這個醫院裡有沒護工?”
“有的,我打聽過了,收費也公道。”
“嗯,我們先走吧!”陶濤又看了看陶江海,他好象也困了,坐在那一個勁地點着頭,可是握着陶媽**手仍是緊緊的。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葉少寧擡頭看看正走過來的華燁,眉梢一挑,“看來你不需要我這個司機了。”
“如果你有別的事,那我打車回去。”陶濤說。
葉少寧一愣。
陶濤性子象是很急,等不及他答話,已轉身走了,目不斜視地與華燁擦肩而過。
“麻煩你了。”華燁對葉少寧苦笑笑。
“談不上。”葉少寧聳聳肩。
陶濤一上了車,就閉上眼睛。
葉少寧扭過頭看看她。
“葉少寧,我知道你有許多疑惑,但是什麼都別問我,好嗎?”
葉少寧輕輕點了下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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